自上次河西之战失利,远在漠北的大单于非常不满。此次汉军以河东为主帅进攻河西,休屠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浑邪王也首战失利。这些情况被漠北安插在休屠、浑邪部落的亲信及时把这边的战况用快马传递过去,中央王庭想驰兵救援,却被汉军的另外两路大军阻截,差点有来无回。失去援助,若褆和兰诺只能完全靠自己了。
折兰寨也是强弩之末。
汉军的进攻已经箭在弦上。
夜色下,何东和公孙袤在远处观望。
公孙袤用手里的布条试风向和风力,布条只是轻轻摆动了几下。
公孙袤摇头,叹气。
两边山包后,大批装满柴草的战车在严阵以待,士兵们做好了推车的准备。
在折兰寨的大厅里,阿多木攥紧拳头来回踱步,摇头。
“他会后悔的,后悔就晚了!”阿多木很是焦虑。
夜风渐起,大汉旗帜开始飘舞。
有个一嗓门在高声喊:“起风了——”
旗杆下的公孙袤用手里的布条侧风向,布条往东南方向猎猎舞动。
公孙袤大喜:“起了,是西北风。”
何东从帐内跑出,观望,继而眉宇舒展,嘴角挂着笑意:“好极了!要的就是这股风!”
那边,装满柴草的战车迅速有序地向折兰寨推进。
匈奴士兵拉弓,如雨般的羽箭在飞翔,又纷纷扎进车上的柴草中。
马背上的何东下令:“点火!”
一辆辆柴草车被点燃,风助火威,顿时山寨陷入一片火海。
何东狂笑:“什么固若金汤,全都灰飞烟灭!”
大火愈发炽烈……
此时在折兰寨后庭,折兰王和他的阏氏须卜已经就寝,门外有人喊:“报告折兰王,汉军用柴火进攻山寨了。”
折兰王一惊:“还真让黄毛小孩说中了。”
须卜问:“那我们怎么办?”
折兰王说:“有护卫队掩护你从后山走,我去前面看看。”
折兰王穿好衣袍急匆匆往寨门方向走来,迎面遇上阿多木。
阿多木说:“折兰王,赶快撤离,到大斗拔谷还来得及,然后去山南。”
折兰王说:“我先去前面看看。”
一个将领跑来挡住折兰王:“王爷,火势太大,西北风强劲,怕是守不住了。”
寨子里一片纷乱。
突然有人喊:“折兰王,驻守在外围的罗马人向汉军投降,已经退回他们大本营了。”
折兰王怒骂:“这些高鼻梁的东西,靠不住。”
将士劝折兰王:“撤吧,王爷。”
阿多木和让你焦急:“折兰王,再不撤来不及了。”
折兰王答应了:“那好,从后山走。”
一群人护卫折兰王匆匆逃离。
此时在寨前阵地,何东望着寨子里的烈烈火焰狂笑:“哈哈哈,这熊熊大火告诉我们,折兰王败局已定。”
一将领问:“他从后山跑了怎么办?”
何东自信满满:“他跑不了,公孙将军已经去莺落峡等候了。等天亮发起全面攻击,不论折兰王,还是阿多木,统统给我拿下!”
将领钦佩小小年纪的何东:“看来将军已经算到了,英明。”
何东又问:“李郁郅将军这会在哪?”
有人回应:“李将军完成打援任务后,去策应公孙将军去了。”
夜幕中,莽莽苍苍的大山,折兰王和阿多木率众多骑士慌忙逃窜。
马蹄溅起土尘。
马蹄踏过草地。
沙土路上石子乱飞。
他们没能想到,在莺落峡外,公孙袤已经守住峡口了。
阿多木叫出了声:“不好,前方有汉军!”看来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撤退错过了好时机,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折兰王抬头看去,发现不妙,命令掉头。
峡谷两边的山上,密集的箭雨落下,匈奴士兵纷纷落马。
斜刺里,李郁郅率领人马冲杀过来,瞬时短兵相接。
李郁郅大吼一声:“哪里走!”
公孙袤高兴:“呵,李将军赶来的好及时啊!”
这莺落峡是弱水从祁连山流淌出来的出口,清澈的河水奔流,发出轰鸣声……
天一大亮,交战双方殊死搏斗,剑来枪往,刀戟相撞,喊杀声震天……
马背上的匈奴骑士纷纷被挑落马下,一些负隅顽抗的匈奴兵皆被斩杀。
李郁郅与折兰王纠缠在一起,刀枪碰撞,来来回回。公孙袤将一匈奴将领斩杀,又大吼着打马过来与李郁郅夹击折兰王。
两面受敌,折兰王左右招架,渐渐不支。看大势已去,折兰王试图沿河滩逃离,可逃不掉了,他被汉兵投掷出的长枪从后背穿过,瞬间毙命。
弱水河畔,残酷的较量与杀戮,河水一片鲜红。
公孙袤和阿多木在马背上搏杀,嘎林为保护王子从侧面攻击,公孙袤躲避,两面受敌。好在有汉军将领及时解围,公孙袤又一对一和阿多木纠缠起来。公孙袤知道这个叫阿多木的英俊少年是雁儿的儿子,招招承让。阿多木哪里知道这些,他使出的都是要命的绝杀,幸亏公孙袤有一身好武义,用长枪左边一通打、揭、劈、盖,右边一番压、扫、穿、托、挑,有时左右互用,承让下就这阿多木也占不到上风,已退至河边,无路可遁,汉兵成扇状围拢过去。
公孙袤说道:“下马受降,饶你不死!”
阿多木哪里肯听,弯月刀一挥,被砍杀的汉兵喷涌出的血溅了他一身一脸。
公孙袤仍旧在规劝:“阿多木,别自寻死路。我来自朝那,和你母亲……”
谁知阿多木反手就是一刀,公孙袤来不及防备,中刀跌落马下。
众将士惊呼:“公孙将军——”
李郁郅愤怒了:“结阵围杀!”
汉兵手持长枪呼啦啦涌上去,阿多木左右抵挡,肩部负伤,鲜血涌出。
嘎林与阿多木背靠背:“王子,你快走!”
阿多木说:“我宁愿战死也不投降。”
突然,嘎林被刺中,大叫一声:“王子——”
阿多木有些分神:“嘎林——”
一支长矛扎进阿多木的雪青马,战马疼痛长嘶,前蹄高高跃起,将正奋力搏杀的阿多木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掀翻,跌入奔流的河水中。
李郁郅大声命令:“放箭!”
汉兵拉弓,情急中嘎林挥刀阻隔,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飞来的箭,屹立不倒。
在湍急的河流中,已经中箭的阿多木一起一伏向下游飘去。
雪青马长鸣,撩蹄飞奔。
河谷地带,匈奴残兵四处逃窜。
汉军将士紧紧追赶。
不时射出的箭在空中飞翔,匈奴骑士跌落马下。
弱水岸畔,李郁郅在向何东汇报战情。
李郁郅说:“之前我们追击出去有几十里,在一条狭长的山谷,遭遇到了伏兵,估计是休屠王布置的。为防止中埋伏,我们只好停止了追击。”
何东说:“暂且让他们蹦跶几天。你赶回的很及时,折兰王部落被彻底剿灭,这是我们西征以来最大的胜利。”
李郁郅说:“等消灭了休屠王和浑邪王,离我们打通西域不远了。”
何东说:“这正是朝廷期待已久的。”
“可惜公孙袤他身负重伤……”李郁郅心痛不已。
何东神色凝重:“按理说以公孙将军的武力是不应该的,我已派战车送公孙将军返回大营,然后回陇西接受治疗……”
此时在匈奴大营,浑邪王兰诺、休屠王若褆以及军师赵辛等在商议军情。
若褆说:“如此看来,这回汉军是不想放过我们了。”
兰诺说:“好在我的主力人马还在。”
赵辛说:“别看汉军那个何东,虽说年少,他除了作战英勇还善于用兵,不可小看。我没想到他居然也会使用我们擅长的长途奔袭的战术,从背后攻击,闪电战运用得很娴熟,是我考虑不周大意了。”
兰诺说:“我们应当采取诱敌深入,然后用伏兵射杀汉军有生力量,这是最见效的办法。”
若褆说:“甚好,就按此办法布阵。”
赵辛说:“我去安排。”
匈奴军采用的诱敌深入就是把一些老弱病残做诱饵,诱使汉军进入,用弓箭手埋伏。
在奔腾的马蹄声中,何东和他的征讨大军一路向西。当前方出现一道低矮的山包,拐弯时山包后突然闪出一队人马,个个手持弓箭。
一护卫喊叫:“不好,我们遭伏击了。”
何东年少,第一时间迅速抢先打马护在李郁郅前面。山坡上射出的箭在空中飞翔,何东拿刀左右阻挡,李郁郅的刀也在翻飞。
有汉军中箭惨叫落马。
退已经不可能,身后大批骑兵在冲锋。
何东吼叫:“快,加快速度冲出去!”
第二波箭袭来……汉军边抵挡,边往前冲……
前方的地形变得起伏,小山包开始连绵不断。一看这地形复杂,何东果断下令:“往北走,防止前面有埋伏,往开阔地走。”
队伍听令,骑兵快速折往右手方向急速奔驰。
这一临时变线让匈奴兵没有料到,看汉军队伍远去,山包那边匈奴兵露出了身影。
——嗨,眼看他们过来了,怎么突然拐弯了?
——就是,我们精心布置的几道绊马索也用不上了。
果然埋在土下面的数条绊马索被拉了起来。
——不用担心,他们跑不了……
这是谋划好的一连串埋伏行动,之前是埋伏好的弓箭手,接下来是诱敌深入后的绊马索,可惜没有使用上。再后面等着他们的还有面对面的搏杀!
果不然一队匈奴骑兵人马挡住了汉军去路。
两队交手,刀光剑影……
不时有人落马……
何东挥动长枪刀左右搏击……
其他军士们个个勇猛顽强……
又是一番残酷的搏斗,刀剑碰撞,鲜血飞溅……
广袤的戈壁,微风卷起一股股尘埃。
匈奴军开始退缩,何东下令:“进击!”
战马飞奔,战刀闪耀。
何东一马当先,冲进敌阵,剑戟下匈奴士兵纷纷跌下马背……
李郁郅跟进搏杀……
汉军将士英勇无比……
数个回合下来,匈奴军士处于下风,掉头败退,汉军继续追击。
前面是一片错综复杂的雅丹地形,追击而来的汉军意识到不好,匈奴的弓箭如雨般飞来。接着匈奴军又迂回包抄,汉军进攻受阻,出现一定的伤亡。
远处指挥的浑邪王兰诺在马背上哈哈大笑。
赵辛说:“果然,汉军上当了。”
汉军急忙鸣金收兵。
当晚,在汉军大帐,何东和李郁郅以及其他将领在商议军情。
何东说:“我们得避其锋芒,除了留大部分兵力与匈奴从东面对峙,暗地里调其精锐主力趁半夜攻击最南面的阵地。据侦察,那儿是匈奴最薄弱的地方。”
李郁郅说:“交给本将吧,我一定撕开匈奴军的防线。”
到了夜半,突然喊杀声响彻,无数的火把燃起,汉军发起攻击。
李郁郅冲锋在前,抵抗中的匈奴士兵除了战死,剩余的四散溃逃。
李郁郅大喊:“杀进匈奴大营,活捉浑邪王!”
喊杀声震天,马蹄疾驰,火光熊熊。
长矛大刀上下翻飞,迎战的匈奴兵一一倒下,后面跟进的士兵蜂拥而上。
夜色下的旷野地,浑邪王和休屠王骑马奔逃。
匈奴士兵抵挡……
在汉军营帐,何东在听将领禀报军情。
一将领说:“李将军还在清理战场,等明早天亮后在派出侦察兵打探浑邪王的主力。”
另一将领说:“休屠王和浑邪王都跑了,但我们在逃难的牧人中活捉了休屠王的阏氏,听说还是个汉人。”
何东问:“莫非她就是那个叫雁儿的?”
将领点头:“应当是。”
何东手一挥:“走,我去见见她。”
这是一处汉军保障粮草的大营,在一个帐篷里,雁儿肚子一人被关押,外面有士兵看守。
何东进入。
雁儿看一眼:“我以为是公孙袤来了。听说汉军以一个神勇的少年将军,看来就是阁下了。”
“公孙将军负伤了,他是为了那个叫阿多木的王子不受到伤害,故意承让,谁知……”
“什么?”雁儿大惊,“他怎么样了,我儿子阿多木呢?”
何东说:“公孙将军已经被我安排送走了,他临走告诉本将,希望我能说服阏氏,让你跟随我们一同回去。”
雁儿沉吟片刻,摇头:“我早就成了匈奴人的阏氏,我还能去哪儿……”
最终何东还是没能说服雁儿回归,何东也没有告诉她,你的儿子受伤被水冲走了,生死不明。
之后李郁郅处理完军务,骑马而来,迎面遇见何东和一些护卫士兵。
李郁郅问:“她怎么样?”
何东说:“从她坚定的眼神里看出,她的的确是个匈奴人了。”
李郁郅说:“我去见见她。”
何东点头:“也好。”
随后李郁郅进入帐篷,与雁儿对坐交流。
李郁郅说:“当年在黑石城我没能把你带走,时常感到很对不起妹妹。”
雁儿说:“这没什么,你是个军人,知道孰轻孰重。”
李郁郅说:“匈奴大势已去,这次你无论如何要跟我走,咱们回朝那。”
雁儿问:“告诉我,你心里还有我姐姐吗?”
李郁郅说:“我是牵挂她,但朵儿早就嫁人了。”
雁儿长叹:“唉,这是怎么了,心愿全都落空了,你,我,朵儿,公孙袤……”
李郁郅说:“回吧,说不定还有新的开始。”
雁儿摇头:“你们何将军来见过我了,我说了我已经回不去了。我的家在这里,还有我的儿子阿多木……说吧,你和那个少年将军来见我,怕不仅仅只为了劝我回归吧?要我去做什么?”
李郁郅说:“匈奴失败是迟早的事。鉴于妹妹和休屠王、浑邪王的特殊关系,我们希望妹妹出面能说服两位王爷缴械投降,这样双方都能减少伤亡,对两军是好事。”
雁儿明白了:“我可以去,但就怕他们未必能听我的……”
就这样,一匹马孤独地行走在大戈壁上,雁儿骑着马前去寻找休屠王和浑邪王。
在休屠王营地,雁儿告诉若褆:“王爷,别再打下去了,我们赢不了。”
若褆问:“你见过汉军首领了?”
雁儿说:“焉支城被占领,我混迹在牧人中还是被他们认了出来。那个少年将军已经向汉庭立下了军令状,不破匈奴誓不还。现如今我们休屠部落损伤太大,已经没有选择了。”
若褆说:“是没了选择,可我们又能怎样?”
雁儿说:“我听说漠北派人来了?”
若褆点头:“是。单于要我和浑邪王战后去漠北解释这两次与汉军交战失利的原因。”
雁儿说:“这分明是要治你们的罪,千万不能去。”
若褆说:“我知道,可我有选择吗?”
雁儿肯定地:“有,怎么没有。”
待雁儿把汉军的意图说明后,若褆知道大势已去,投降还能活,出战和去漠北都是死,摆在他面前的就是生死之路。
随后,雁儿又去面见了浑邪王兰诺。
他们是在一面小山包下相见的,眼前展现的是坦荡的大戈壁。
雁儿说:“见哥哥一面的确不容易。”
兰诺说:“想不到我们在战地相见。”
雁儿说:“我是想见哥哥的,但实在身不由己。”
兰诺说:“我知道,我何尝不想见你,但若褆心胸小,我不想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雁儿说:“你当年帮助过他,他理应感激你才是。”
兰诺问:“你是说我帮若褆战胜艾多斯?”
雁儿说:“是,这事他记你的情。”
兰诺说:“赵辛来说是妹妹希望我出兵帮若褆一把,我当然得答应。”
雁儿说:“听说你提出待事成后要‘小金人’作为回报?”
兰诺说:“嘁,我哪里稀罕那玩意,我什么条件也没褆,是他们向我主动提出,待若褆当上了休屠王,答应让妹妹到我的部落里来。”
雁儿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我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事,可后来怎么……”
兰诺说:“他答应了,后来又反悔了。”
雁儿清楚,这就是若褆的风格。
说到后来,雁儿和盘托出她来此目的,兰诺经过一番思考后答应投诚,他说漠北已经起了杀心,兰宇还在汉军手里,是得考虑出路了。雁儿告诉他,兰宇虽说有伤,但汉医处理得当,现在没有什么大碍。
之后,漠北派人过来,要兰诺和若褆到中央王庭去陈述河西之战失败的原因,其实不用猜想也知道,这是大单于要罪诛不争气的浑邪王、休屠王。感知到威胁,兰诺和若褆也不会坐以待毙,在了解清楚了汉庭的真实意图后,又分析了何东善于威慑加安抚的风格后,以及期待仍不失封侯之位,愿率部以礼来降。
至此,征战河西的最后一战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