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这样能行吗?”
“你们宗门有在比赛时失手杀死对手的先例吗?”
灵海里,姬怀朔皱眉狐疑道。
云晨从白衣弟子手里接过一支签,只简洁回答了一个字:“有。”
姬怀朔问:“那后来结果咋样?”
云晨默了默才道:“后来被判蓄意残杀同门,关在暗牢几十年才被放出。”
“什么?”姬怀朔倏地拔高嗓门儿,“那你还这么搞?”
云晨语声平静:“那人确实是为了报复同门,故意在赛场上杀人,但我不一样。”
姬怀朔不理解:“你不也是想杀沈仲兰?有啥不一样的?”
提到此,云晨就没再开口说话了,他心里自有计较。
姬怀朔叨叨道:“唉,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修士就是破事儿多,杀个人而已,还要讲什么理由,哪像我们魔界,杀了也就杀了,只要你实力高,谁敢说个不字。”
云晨垂了垂眸,与白衣弟子道别,捏着木签转身向道场那边走去。
“无规矩不成方圆,若人人都像你所说,那普通人又岂有活命的机会?”
青云宗的弟子,算在宗内的有几万人,而分散到各地的又有几万人,整个南境基本都在青云宗的庇护和管辖之下,若是宗门连自己的弟子都管教不好,又何以服众。
修仙界却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背地里的暗黑之事更是多不胜数,也并非每个正道修士都如表面那般正义。是人就有私心,是人就有欲望,但若不加以遏制、定下规矩,岂不人人都学邪修那套,为求修为不择手段,那这世间当是疮痍满目,又何来如今的太平?
云晨作为内门弟子,自小受宗门训诫长大,后来又去边境参加过几次战役,哪怕如今已是半魔之身,他又怎会苟同于姬怀朔的这些邪魔歪道之理。
但在这些大道之外,还有一人比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更重要。
他也是人,他也有私心。
而他的私心就是她。
为此,他甘愿放弃自己的底线,哪怕沦落成魔又如何呢。
心底微有涩意,他想的有些出神,直到一缕香风袭来,才发现旁边多了一道纤曼的身影,抬眸一看,漾起一抹笑来,“呦呦——”
却在下一瞬间,猛地僵住。
手心握着的木签被少女出其不意地抽走,他抬手阻止,她却已经往后退开一步。
纤细的手腕抬起,少女低头一扫,乌黑的眸微微瞠大,又在下一刻,皱了皱眉,扬起手里的木签看向他,“你这是何意?”
那木签上赫然写着‘沈仲兰’三个字。
少年清俊冷秀的面容有片刻的凝滞,又很快牵起温柔的浅笑,朝她伸出手来,欲要讨回,
“这是我刚刚抽中的签,怎么了,有何不妥吗呦呦。”
鹿呦看了看他伸出的手,又打量了下他表情,却咬了咬唇,握着木签再次往后退了一步,麋鹿般的眸子里泛着清凉如水的光泽,直直地望向他,
“有那么巧吗?刚好就抽中她?”
“哦豁!”姬怀朔在灵海里幸灾乐祸地吹了声口哨。
云晨抿了抿唇,没有理会他,而是朝对面的少女柔了声,轻哄道:
“是啊,我也觉得有些巧,但刚好抽中了我也没办法。呦呦,比赛快开始了,你先把木签给我好不好?”
少女没有动,捏着木签的手微微收紧,黛岫般的眉澹锁轻蹙着,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沉吟好一会,轻道:
“我以前说过,她的事情你不许管,我自己会解决,你当时答应了我,现在要反悔吗?”
胸口倏沉,似坠了铅般,少年嘴角的笑容慢慢削淡,直至不见,清茶色的瞳仁里漾过一抹复杂,头轻垂着,嗓音略微低沉:
“呦呦,这是抽中的签。”
“抽中的签?”鹿呦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那好,现在它是我的了。”
手指轻点,一道灵力泄出,与木签上的契印相合,散出一道红光,而后归于平静。
一切不过在刹那完成,待云晨抬头时,那木签最下面的空白处已多了一行竖写的名字:鹿呦。
面色刷白,他眸中闪过仓惶,口气前所未有的严厉:“呦呦!”
抽中的木签本该当场就契印,但他本就不是正常抽取,还未来得及契就被她夺了去。
胸廓起伏不定,伸出的手蓦然攥紧成拳,他红着眼看她,第一次对她冷峻了面容,沉哑着声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呦呦?你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与她对敌,你……”
说到最后直接哑了声,心脏被莫名的恐慌摄住,他急喘了几口气,沉着脸,一把拉过她的手往前一扯:
“你跟我过来,去把契解了。”
结契简单,解开却需要去抽签台。
他攥得太紧,紧得近乎令她有些发疼,她却没有出声,只是轻叹了口气,用了些许灵力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声音平静道: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你想做什么。”
“我与她之间的恩怨,不论前世的还是这世的,都应该由我自己亲自来解决。”
她顿了顿,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看着他,眸光放柔,口气略有缓和道:
“我也知道你在担心我,害怕我出事,但是也请你对我多一点信心。”
“云晨,你不希望我出事,我也同样不希望你因我陷入险境。”
说着,冲他扬起一抹轻松狡黠的笑来,弯起的漂亮眼眸被笑意浸染得格外明亮,声音也温软:
“沈仲兰就算再厉害再能算计,在宗门大赛上她也做不了什么手脚。何况还有你们那么多人在旁边看着呢,我出不了什么事的,如果发现不对,我就立刻投降,绝不恋战,我保证!”
看他还是神色凝重,又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觑着眼小心看他,声音软软地哄着:
“好啦,别不开心了,再皱眉都要成小老头了,年纪轻轻要是有了‘川’字纹,可难看了呢。你长这么好看,就应该多笑笑。”
少年眼角泛红,琉璃般的眸子里倒映着细碎的微光,唇线紧抿,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不言也不语。
她歪过头来,冲他做了个鬼脸,“呐,像我一样,笑一笑嘛,别生气了好不好?这次是我不对,我以后一定先和你商——”
未尽的话戛然而止,身体倏然被他用力拥进怀中,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少年沙哑的嗓音低颤的不成样子,又带着一股狠意:“呦呦……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就让整个沈家为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