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每年的团年饭都在贾母院的正厅举行,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只见灯烛通明,照得亮如白昼,贾母精神矍铄地居中而坐,先是贾敬、贾赦、贾政等文字辈的贾氏族男上前跪拜,然后是贾琏、贾宝玉和贾环等玉字辈的,最后是贾蓉、贾蔷、贾兰等草字辈的曾孙上前叩头。
行过礼后,按男东女西入席,然后就是派压岁钱了,所有未婚的都有份,贾环自然也拿到了一份——二十两银子。如果是以前的贾环,二十两自然是一笔巨款,但是现在嘛,聊胜于无。
派完压岁钱后,团年饭便正式开始了,头一道便是合欢汤,寓意合家欢乐幸福。
贾母今晚显然十分高兴,笑道:“难得今年如此齐整,姨太太、宝丫头、琴丫头也在咱们家过年,实在是再难得不过了。”
众人纷纷称是,偏生贾宝玉多嘴提了一句:“独缺了蓉哥儿媳妇。”
贾母笑道:“对,竟忘了她,珍哥儿媳妇,你儿媳妇如今还在庵里住着?”
珍哥儿媳妇即是贾珍的原配尤氏,如今病已经好了一段日子,见贾母动问,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笑道:“可不是还在庵里么,我本欲让蓉儿接她回家过年的,可是这孩子心眼儿实,非要等满了七七四十九天才肯回家。”
贾母不由赞道:“蓉哥儿媳妇真真孝心可嘉,也亏得她到庵里念经祈福,你的病才果真好了起来,既然当初是定了七七四十九天,自然要待满日子的,这才是敬佛的样子,万勿因为病好了便怠慢了佛祖菩萨。”
王夫人双手合拾道:“阿弥托佛,正该如此,礼佛须心诚,心不诚则不灵。”
尤氏点头道:“老太太和太太所言极是,只是苦了那孩子,因为我这病,她每日寸步不离地侍奉汤药,总不见好,如今还得到庵里替我受罪。”
贾母笑道:“她是你儿媳妇,孝敬你原是应该的,这孩子也着实可人疼,你以后多疼她些便是了。”
“正是,我和她公公向来都视如己出,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尤氏答道。
贾环闻言瞥了一眼同桌的贾珍,见这货竟然神色自若,不由更为作呕,淫爪都伸到儿媳妇身上了,还特么的当成亲生女儿看待呢,尤氏作为贾珍的枕边人,大概率也知道其丈夫的所作所为,非但不阻止,还堂而皇之地替丈夫掩饰贴金,无疑是间接帮凶。
贾蓉是草字辈的,坐在贾环的下手桌,此刻暗暗捏拳头,脸色胀红,也不知是酒喝多了,抑或其他原因,同桌的人也不论。
这时,只听贾母又道:“蓉哥儿,你媳妇品性最是柔顺,难得还如此孝顺,你可要好好对人家。”
贾蓉连忙站起来笑道:“老祖宗放心,蓉儿省得的,当菩萨一样供着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贾珍凑趣道:“蓉儿要是敢对他媳妇不好,不劳老太太你责罚,我先打断他的腿。”
贾蓉讪讪地坐下,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屈辱,旁边的弟弟贾蔷也是阴沉着脸。
话说这个贾蔷其实并非贾珍的亲儿子,而是收养的义子,原来也是贾家的族人,只是自小父母双亡,被贾珍过继收养了。此人生得十分英俊,面若敷粉,唇似施脂,只是过于阴柔,有点男生女相,所以有流言称贾珍收养他另有目的,名为义子,实为娈童,不过贾蓉与贾蔷之间的兄弟感情却很好。
言归正传,且说贾家众人吃完了团年饭便各自散去,接下来是各人的娱乐时间。
贾母年纪大了,劳碌了一天自然十分疲惫,稍坐一会就回房休息去,贾宝玉兴致勃勃地约宝、黛、琴,还有三春去怡红院玩,竟然破天荒地邀请贾环一道前往。
贾环不禁“受宠若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大脸宝竟然主动邀请自己。眼见诸女都朝自己望来,贾环便爽快地答应下来,话说他还没进过大脸宝的怡红院,倒是可以趁此机会参观一番。
然而,正当众人准备返回院子时,贾蓉追了上来,笑着行礼道:“侄儿给叔叔、姑姑们请安。”
诸女忙福身回礼,贾宝玉奇道:“蓉哥儿这会不去耍乐子,来此作甚?莫非是珍大哥让你来的。”
贾蓉笑道:“可不是,我们府那边请了戏班,想请宝二叔和环三叔过去喝两杯,还望两位叔叔赏脸。”
贾宝玉正约了姐妹们到自己家里守岁,自然不肯去,摆手道:“代我谢过珍大哥好意,天气怪冷的,我就不去了。”
贾环本来也想拒绝的,却见贾蓉暗暗使眼色,不由心中一动,点头道:“既然珍大哥相邀,我便去领两杯再回,宝二哥和姐姐们先行。”说完便跟着贾蓉走了。
贾宝玉见状也不理论,环老三不回来自己还自在呢,便对宝黛等人道:“我们走吧,这戏也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咱们回屋去行酒令。”
林黛玉若有所思地看着贾环走远的背影,方回首,却见薛宝钗在打量自己,不由脸上微晕。薛宝钗拉起林黛玉的手,微笑道:“颦儿我们走吧,爷们自有爷们的应酬。”
且说贾环和贾蓉从西角门走出了荣国府,往东边的宁国府行去,一边问道:“蓉哥儿,找我到底什么事?”
贾蓉面有喜色,低声道:“环三叔来了便知,且容侄儿先卖个关子。”
贾环便不再多问,只跟着贾蓉一径进了宁国府。
这时的宁国府内丝竹声声,锣鼓齐鸣,果然是在唱大戏,不过贾蓉并未带贾环去看戏,而是将其带到一处小花厅内。
只见花厅内摆了一桌酒菜,还冒着热气,贾琏已大马金刀地坐在桌旁等候,贾环一见便知是谈生意上的事了。
“琏二叔久等了,环三叔您坐。”贾蓉热情地招呼贾环坐下,又亲自为二人的酒杯满上。
贾琏满脸春风地举起酒杯道:“来来来,新春大吉,大展鸿图,咱兄弟叔侄仨先干一杯。”
贾环闻言便心里有数了,举杯与琏蓉二人共贺了一杯,微笑道:“琏二哥意气风发,鸿运当头,想必是发财了。”
“好说好说,彼此彼此!”贾琏面有得色地道。
贾蓉神色兴奋的低声问:“环三叔可知道咱们现在每日销出多少块蜂窝煤吗?”
贾环打开一个巴掌,试探道:“五千?”
贾蓉摇头道:“不止!”
“难道是有八千?”
“两万,足足两万啊!”贾蓉激动地道。
贾环闻言微微吃了一惊,脱口道:“当真?”
贾琏傲然道“自然是真的,这是要入账的,还能有假?”
贾环虽然料定蜂窝煤会爆火起来,但火得如此厉害,却有点出乎所料,要知道作坊开业还不足一个月啊,日销便达到两万了,若按一块五文钱来算,两万块就是就是一百两银子的营收,除去成本,利润大概也有四十两,啧啧,一个月下来就是一千二百两。
贾琏此刻心里热炽炽的,搓了搓手道:“如今每日两万块蜂窝煤也不够卖,所以我和蓉儿决定抓紧时间扩产,今日找环哥儿来便是要商量此事。”
贾环点头道:“琏二哥打算扩产多少?”
贾琏瞥了贾环一眼,道:“每日两万块已经是咱们作坊的极限了,我打算再增开三处作坊,将每日的产量提升到六万块。”
“六万?你确实能卖得出去?”贾环似笑非笑地看着贾琏,那眼神仿佛能直透人心。
贾琏微凛,在桌子底下偷偷踩了贾蓉一脚,信心十足地道:“当然,不信你问问蓉哥儿,咱们的作坊外面天天排长队,煤饼一出来就被买空,根本不愁卖。”
贾蓉连忙点头附和,眼神却不敢与贾环相触,明显有点心虚。
贾环不动声色地道:“既然如此,那便扩产吧。”
贾琏闻言暗喜,立即取出一部账本道:“我已经仔细计算过,若要再增设三座作坊,只怕还得每人出三千两银子。”
贾环皱眉道:“每人三千两,会不会太多了?”
贾琏摇头道:“三千两并不算多,高投入才有高回报,环兄弟是读书人,自然也明白这个理。”
贾环故作为难地道:“虽说如此,但是我恐怕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
贾琏暗喜,他等的就是贾环这句话,故作为难地道:“生意场就如战场,瞬息万变,毕竟市场是有限的,咱们若不占,别人就会占去,所以扩大产量刻不容缓。”
贾环眼中闪过一丝讶意,看来贾琏这小子有点门道啊,竟然还懂这个道理,看来能把这门生意迅速打开局面,并非偶然。
贾琏见贾环沉吟,便趁机道:“不如这样,既然环哥儿手头上没钱,你那份我和蓉哥儿出了,不过干股你得匀出两成来,以后你占四成,我占四成,蓉哥儿占两成。”
很明显,贾琏这是想借增资扩产来稀释贾环的股份,倒是打的好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