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上午已经收治了好几个手术病例，甚至有几个不是很急迫的问题由于病床不够也只能先留下联系信息等候安排，但对于每一位来访者，无论轻重缓急，叶一柏始终坚持亲自给予最详尽的答复与指导……

    此时此刻门外卡特来电询问是否能在午后立即展开早些时候讨论过的一项复杂癫痫案例的操作演练……

    叶一柏抬起头，瞅了一眼墙上的钟，十一点二十分整，“今天下午怕是不行了，我没通知病人准备，明天下午怎么样？那会儿我还没安排其他手术。”

    “明天下午……我瞧瞧日程表，嗯，应该没问题。那就定在两点？”

    “明儿下午两时可以的，我先查查患者的状况再说。”叶一柏答道。

    走出门诊室，叶大夫与劳拉一道向急救中心赶去。

    “叶大夫，明儿下午您要做那个治疗癫痫的大事儿？”劳拉压低声音问道。

    “应当如此吧，但我要先确认一下各项指标。哎对了，这几天病患家属都在这没挪窝吧。”

    “病人的姐姐和老母亲守着呢，她那男人清早来过一回，坐了不到一支烟功夫就离开了。”劳拉边说边偷偷瞄向叶医生，犹豫片刻后终于开口问：“我能跟着看这场手术吗？我们宿舍的都议论，这简直能跟断臂重生似的，兴许还能记入医学历史呐。”

    听到这话，叶一柏颇感诧异地看着劳拉，“当然可以啦！”他笑道，“不过记住啦小妹子，对于我们这些干医术的人而言，动刀子可能仅仅意味着多了一件日常工作；可对患者来讲，每一次进手术间可是攸关性命生死存亡哩！”

    “明白……谢谢您提点，叶大夫！”

    救护中心内，乔娜正埋头记录病人资料。

    “乔护师，1013床的情况给我看一下。”叶一柏温和说道。

    “哦，好嘞！”

    从护士长手中接过厚厚的病例簿后，叶大夫迅速翻阅着。“生命体征看起来还蛮稳啊，这位大姐心情如何呀？”

    听闻询问，乔娜抬起脸，“自从得知可以进行开颅手术以来，这位大妹子开心极了！其实我不太明白为啥，尽管再三强调其中隐藏的风险有多么严重，但她似乎全然不当回事儿。”

    “只要家属同意的话，请告诉他们明天下午两点准备手术，并请她的丈夫一同前来。另外还得把头发给剃掉，准备工作务必做得妥妥当当。”

    乔娜取出了几份术前通知书和一把刮胡刀，匆匆走向1013号病房。

    “咚咚咚——”轻声敲了几下木门。

    魏如雪手里拿着苹果削皮刀忙碌着，而她的母亲则紧握女儿魏如兰的手说着悄悄话。

    “咱俩的女儿啊终究还是血浓于水啊。我知道你心里那根刺拔不掉，科科的事情一直牵绊着你的思绪。当时东东被查出智力问题时全家人心急如焚，这才导致忽视了科科……若是怨谁的话，你就怪娘好了，千万别责怪自己的亲姐妹啊。”

    魏如兰冷冷地抽出手，勉强笑了一声，“怨恨吗？怎能不怨呢？好多次都在想为何生下了我而不将刚出生的婴儿掐死……”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发出声音。

    老太太闻言吓得捂住胸口，一脸惊愕看向这个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魏如雪猛地把手中的水果刀摔到桌面上，站起身指着魏如兰厉声喝道: “够了如兰! 科科的事情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但是你自己就没有一点错处么？东东也是同样的情况，我能豁出去性命威胁杨家不准将孩子送走；

    而沈红益送走科科之时莫非没有经过你本人点头认可？更不用提你还怨天尤人指责妈不该把你带到世上，咱们可是同母所出！你以为只有你继承了家族顽疾么？是你放弃了你自己，四处求医找药我跑断腿，而你却沉迷酒精自我放弃, 现在的局面你自己难道不应负责任?”

    “如雪！”

    “我说错了吗? ! ”

    魏如兰紧抓床单双手止不住颤抖起来, 魏如雪挺胸而立，毫无让步的意思。

    就在她们针锋相对之时, 病房大门再次响起了声响...

    见屋内无人回应，乔娜索性推门进去。看到此情景皱眉走上前来到病床旁，

    “大姐您好, 您定于明日午时二刻施行手术。这里有关注意事项说明, 今晚八时起停止饮食饮水，呃……还有需要处理掉您的秀发以便更好地开展工作。”边解释着边掏出事先备好的刮刀放至柜子上方，“您可以自己在家完成，也可外出找专门理发师傅打理。”

    目光投向魏如兰脸上略显迟疑的表情, “还有啥疑问或担忧之处吗? ”

    盯着面前摆放着那冰冷无情之物，原本紧张握住被褥一角的手缓缓松开，“我这儿没得啥问题…”

    乔娜点头朝其家人致意告别, 提醒她们关于次日中午与医生约谈的具体安排便离开房间。

    临出门前稍作停顿转过身补充道: “激烈争执往往容易引发旧疾复发, 在即将步入手术室之前务必要保持冷静心态。”

    说罢未等答复即转身离去...

    室内恢复平静，魏如雪重重叹了一口气重新坐下, 仔细把果肉分割成一块块方便食用的小片插上牙签置于妹妹枕边案头，目光不经意扫视到旁边静静躺着那柄黑色刮刀, 不免泛起阵阵酸楚之意…

    魏如兰抬眼望向魏如雪，看到妹妹眼角泛起的泪光，微微低下了头，伸手接过那只装满苹果的碗，拿起牙签将苹果一块块送进嘴里。

    七月的午后，太阳依旧炙热，1014号房间里传来一阵震天的哭嚎声，那是患病多日的村保安在最后时刻发出的绝望呐喊。几天前他被一只疯狗咬伤，最终未能逃脱狂犬病的魔爪，在痛苦中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这是自村里成立医疗站以来，第一个以这样凄惨的方式离去的人。整个医疗站一片死寂，大厅和病房里的乡亲们以及无事可做的医护人员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头的活计，静默着，哀悼这位早逝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