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般浓重地覆盖着大地,仿佛将一切都吞噬进无尽的黑暗之中。
漆黑的世界里,一点微弱的火光宛如夜空中闪烁的孤星,顽强地照亮着四周。
“追!”
骑在高大马背上的男人低沉而威严地发出命令。
随着这声呼喊,他身后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将士们高举着火把,犹如一条蜿蜒的火龙,气势汹汹地向前奋力疾驰。
严律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紧握着手中的马鞭,不断用力挥舞。
飞翩感受到主人的急切,四蹄生风,速度越来越快,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在夜色中狂奔。
“赵锵,你带着文茂,我们分头走!” 严律猛地偏过头,目光犀利地望向身旁同样骑马飞奔的赵锵,大声嘱咐道。
“不行!对方人数众多,如果我们分头行动,恐怕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赵锵一脸严肃,坚决地表示反对。
一直默默跟在后方的文茂此时也骑着马靠近过来,但他并没有开口插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争论。
“如果我们聚在一起被敌人一网打尽,那才真是毫无生路可言!分头行动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而且,倘若我能侥幸存活下来,定会替你照顾好俞蔓。”严律瞪了赵锵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调侃的笑容。
虽然看似轻松玩笑,但话语中的坚定却不容置疑。
赵锵深知严律的个性,知道他一旦做出决定便很难更改。
无奈之下,他只得点了点头,妥协道:“好吧,那就依你所言。我们就在前方那条岔路口分开吧。”
“好!”严律简短地回应后,双腿紧紧夹住马腹,飞翩的速度渐渐减缓,等待即将到来的分岔路口。
赵锵和文茂二人快马加鞭地朝着右侧的道路狂奔而去,马蹄声响彻云霄,仿佛要将地面踏穿一般。
而另一边,严律却稳稳地骑在飞翩背上,在原地稍作停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后方突然传来阵阵火光,映照着夜空如同白昼。
严律见状,眼神一凝,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飞翩犹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左侧的道路疾驰而去。
就在这时,一名眼尖的小卒率先发现了严律的身影,并大声向身后的耶律苍喊道:“大王,有两人跑啦!”
耶律苍闻言,立刻定睛看去,只见严律正骑着一匹骏马飞奔而来。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缓声道:“不必去理会那两个家伙,我们只要追上眼前这个人就行了。”
“遵命!”小卒恭敬地应道,随即转身向后挥手示意,招呼众人一同朝着左侧的道路迅速追赶上去。
一时间,只听得密集的脚步声如闷雷滚滚,震耳欲聋。
道路上原本平静的黄沙也被这巨大的震动惊扰得四处飞扬,形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尘雾。
严律心急如焚,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打在飞翩的臀部,口中不断呼喊着催促它加快速度。
飞翩吃痛,四蹄翻飞,如风驰电掣一般向前猛冲。
趁着这个间隙,严律还不忘回头张望一眼,果不其然,看到对方所有人都紧紧地跟在自己身后穷追不舍。
此刻,严律心中已然明了大半。
此次匈奴人再度来袭,想必就是冲着他这条命来的。
一阵疾驰如闪电般的狂奔之后,飞翩矫健的四蹄猛然刹住,扬起了一阵尘土。
眼前的景象让人心惊胆战,只见前方赫然出现了一片陡峭险峻的悬崖,崖下漆黑得如同无底深渊一般,深邃而又神秘莫测。
严律紧紧抿住双唇,心中暗自思忖,看来今天自己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他用力拉紧手中的马缰绳,控制住有些受惊的坐骑,然后毅然决然地回过头去,面对着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穷追不舍的敌军。
敌军迅速将严律团团围住,水泄不通。就在这时,耶律苍身骑一匹高大威猛的骏马,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缓缓而出。
耶律苍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严律,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说道:“严将军,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此时的严律身陷绝境,身后便是万丈悬崖,身前则是虎视眈眈的敌军,但他却依旧毫无惧色,面色沉静如水,稳稳地坐在马背之上,回望着耶律苍。
“狗贼!我只恨自己今日无法亲手结果了你。”严律怒目圆睁,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愤愤不平地吼道。
耶律苍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毛,故意伸出那截断肢的左臂,冷笑道:“哼,在这广袤无垠的草原之上,还从未有人能够伤得了本王分毫。你竟然能如此勇猛果敢地斩断本王的一条臂膀,就凭这点,你足以成为本王称职的对手,本王对你可是相当满意呢。”
严律轻蔑地冷哼一声,毫不示弱地回击道:“若不是你们人多,我要的可不止区区一条臂膀那么简单!”
“严将军,本王跟你实话实说了吧。”耶律苍同情地看向严律,接着开口说道。
“你的命,值两座城池呢。你们皇帝可是答应了本王,只要本王杀了你,这两座城池就归本王的族人了。本王的族人以后也不会和历朝交战,只要每年交纳牛羊和马匹,便可换我们两国安宁。”
“可本王非常欣赏你,你若是愿意跟着本王,做本王的手下,本王还能饶你一命。”耶律苍冷笑着看向严律,悠悠开口。
严律紧紧地攥着那粗糙的马缰绳,手心里早已渗出一层薄汗,他的心如同被汹涌波涛拍打的礁石一般,起起伏伏难以平静。
想起往昔岁月,他不禁黯然神伤。
他与齐越扬也曾亲如兄弟,一同在上书房里埋头苦读,课间嬉笑打闹,那些美好的时光仿佛就在昨天。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齐越扬已然贵为一国之君,而自己却接到了来自这位昔日挚友的夺命诏令。
自古至今,君命难违,君要臣死,臣岂有不死之理?
严律长叹一口气,缓缓地取下腰间的佩剑,然后轻盈地翻身下马。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爱驹飞翩的马脸,眼中满是不舍之情。
突然,只听得飞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它像是感受到了主人内心深处的痛苦与决绝,猛地挣脱了缰绳,发疯似的狂奔而去。
敌军见状,纷纷惊慌失措地让开道路,只见飞翩四蹄生风,转瞬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耶律苍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待飞翩离去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怎么样,严将军,事到如今,你可是考虑清楚了?只要你肯跟了本王,金钱、地位、美人儿应有尽有。”
严律闻言,怒目圆睁,他一把将长剑从剑鞘中抽了出来,锋利的剑身闪烁着寒光。
他双手紧紧握住剑柄,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眼神更是冰冷得犹如千年寒冰,“我严律一生光明磊落,忠肝义胆,绝不会做出背叛国家之事!今日就算是死,我也要扞卫我的尊严和气节!”
说罢,他挺剑而立,威风凛凛,宛如一尊战神。
耶律苍面沉似水,显然已不想再多费唇舌,右臂猛地一挥,如同下达了死亡命令一般。
刹那间,围住严律的敌军们齐声怒吼:“杀杀杀!!!”
这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仿佛要冲破云霄。
伴随着喊杀声,敌军士兵们高举手中锋利的武器,如潮水般涌向严律。
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闪烁,兵器相互撞击时迸发出一道道耀眼的火花,令人眼花缭乱。
面对如此众多且凶狠的敌人,严律却毫无惧色,一股强大到前所未有的力量自他体内喷涌而出。
他身形敏捷地穿梭于敌阵之间,每一次出手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竟能以一己之力抗衡对面十几号身经百战的悍勇之士。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尽管严律勇猛异常,但长时间的激战还是让他身负重伤。
原本坚固的盔甲此时也变得破烂不堪,上面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划痕和裂口,淋漓的鲜血则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的伤口涌出,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襟。
严律且战且退,不知不觉间已被逼至悬崖边缘,再无退路可言。
另一边,耶律苍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狭长的眼眸中突然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
只见他伸手抄起放在身旁的一张硬弓,又熟练地搭上一支羽箭,缓缓将弓弦拉满,箭头精准地瞄向正处于人群中央浴血奋战的严律。
只听“嗖——”的一声尖锐破空声响彻天际,那支离弦之箭犹如闪电般疾驰而去,速度快得让人几乎无法看清其轨迹。
眨眼间,箭矢便直直朝着严律的心脏部位射去。
严律察觉到危险逼近,想要侧身躲避,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整个人带飞了起来,随后他就像是一颗陨落的流星一般,径直坠入了那深不见底、一片漆黑的万丈悬崖之中。
“不!不要!”
伴随着这声惊恐万分的呼喊,整个寝宫都似乎为之一颤。
季淑离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一般,猛然从床榻之上直直地坐了起来。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悲伤如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令她几乎无法喘息。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守候在一旁的桃夭听到动静后,急忙掀开帘子快步走了进来,满脸焦急之色地问道。
季淑离双眼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豆大的泪珠却不受控制地滚滚而落。
“桃夭,我刚刚梦到严律了。我看到他被一箭射穿心脏跌入悬崖,生死不明啊!”季淑离泣不成声地说道,每说一个字都如同有一把利刃在剜着她的心。
桃夭赶忙伸出双臂紧紧地拥抱着季淑离,试图给予她一些温暖和安慰,柔声说道:“娘娘,您别害怕,那不过就是一场噩梦罢了。梦都是反的呀,说不定严将军现在正平平安安的呢。”
季淑离死死地捂住阵阵刺痛的心口,脸上满是痛苦与绝望。
尽管她也非常想要相信桃夭所说的话,但那场可怕的梦境却是如此逼真,以至于她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严律坠落悬崖时的那种无助和恐惧。
桃夭轻轻地拿起一块手帕,小心翼翼地替季淑离擦拭着不断滚落的泪水,同时轻声细语地劝慰道:“娘娘,自从大皇子去世以后,您整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还常常被噩梦所扰。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吃得消呢?要不奴婢去请太医过来给您好好诊治一番吧?”
季淑离吐出一口浊气,吸了吸鼻子,让自己尽快平复下来。
她微微抬起头,目光投向屋外那片漆黑如墨的天空,口中轻轻地说道:“明日请太医来瞧瞧吧。”
站在一旁的桃夭连忙应声道:“是。”
桃夭取出被褥里已经有些凉意的汤婆子,又动作轻柔地放入了一个刚刚灌满滚烫开水的汤婆子。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转过头看向季淑离,轻声安抚道:“如今时候还早呢,娘娘不如再睡一会儿?”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尽管永寿宫里早已烧起了地龙,整个宫殿都弥漫着融融暖意,但桃夭心里还是十分担忧季淑离会受寒生病。
因此,她总是会细心地在季淑离的被褥里放上一个温暖的汤婆子。
听到桃夭的话,季淑离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季淑离脸上的神色却依旧显得有些悻悻然,仿佛心头仍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她慢慢地躺回床上,双眼紧闭,眉头微皱,想要努力入睡。
屋外突然狂风大作,风声呼啸而过,犹如猛兽咆哮一般。
紧接着,一片片洁白无瑕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宛如一只只轻盈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这些雪花扑簌簌地落在窗棂上、屋顶上和庭院里,很快便堆积成了一层薄薄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