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崔尧一行人的深入,众人渐渐的有了些许高原反应,崔尧倒没什么反应,只是从众人的反应中知道自己已然上了高原。
他原先对大非川这个地名没有多少感觉,只是前世偶尔听闻过大非川之战乃是唐蕃之战的转折点,此战之后因为唐军的全军覆没,从此攻守异势,也由此斩断了大唐金瓯永固的野望。
他曾经问过姥爷,为什么这么不吉利的地方,此回首次两军对垒还是选择这个地方?
他姥爷当时回答的有些苦涩,言道此地已是最理想的决战地段了,大非川虽位于青海,但海拔算不得高,平均只有三千四百多米,且地势平坦利于大集团冲锋。
若是与吐蕃打成阵地战,步步为营,一旦将吐蕃的有生力量全部撵到拉萨,整个军团围着布达拉宫打攻城战,只怕到时候非战斗减员会形成一个相当夸张的数字!
犹记得崔尧当时还说过:“解放战争的时候不就是一个地方挨着一个地方解放吗?怎么到了大唐反而不行了?这般追求大决战的想法,可是有些不像咱们的作风,你不是老蒋那边的人吧?”
“塞林木,林北要系啊!你自己走一遭就知道了,不要拿唐军和解放军比较,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唐军是悍勇无双,可士卒的悍勇是建立在国家强大的基础上,是强大的后勤与庞大的军费支出硬生生的灌出来的怪胎!
唐人根本就没有民族意识,有那么点华夷之辨都已经被骄傲的唐人认为太过保守了。当然,这也和连着好几个政权都是异族当家有关,你岳父的族裔不也不清不楚吗?
因此强盛的大唐与后世根本不是一回事,要说起来,一直以万邦来朝为目标的大唐倒是和后世的漂亮国有那么点雷同,你懂了吗?一味的强调开放、兼收并蓄并不是什么好事,咱们这好几千年,因着外人起乱子的次数可不老少啊!
远的不说,就说一百年后的安史之乱,不就是因为他李隆基分不清内外造成的?”
崔尧有些疑惑:“姥爷你到底要表达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天机老神在在的说道:“不亲自参与经营一个国度,你永远摸不清这个国家的底色。慢慢来吧,此行出去你要记得,不要吝啬钱财,那东西都是身外之物。
记得一点,能用钱解决的,就用钱解决!千万不要惯性思维作祟,搞什么军魂、灌输什么崇高的思想,眼下没到那个时候呢!唐人参军是为了实惠才参军的,你不给他们实惠,最后有你的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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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尧收回思绪,随口问道:“快到大非川了吧?我看到已然有人出现高原反应了。”
薛礼喘着气说道:“没多远了,最多一日便到。这地方就是这般怪异,为兄还好,此地也算不得高。我最远走到过的地方连喘气都困难的紧,烧水都烧不开,眼看着冒泡泡了,连个粥都煮的费劲。”
崔尧看着喘气的薛礼说道:“连你也不适?”
薛礼笑道:“倒是能够忍耐,只是能耐的住这鬼地方的人,军中连半数都没有,这也是前些年各路兵马来此地轮训的原因。适应不了的早早就剔除掉了,能上来的最起码能耐的住。”
崔尧看着军中几十个大喘气的士卒说道:“这般艰难也叫能耐的住?”
薛礼不在乎的说道:“能活着就是能耐的住,耐不住的早早就死了算球,没这个命,来这鬼地方挣什么功勋?活该他们倒霉。”
崔尧有些无语,最后只得称赞了一句:“彪悍!”
走了这么久,反倒越深入越平静了些,路上再没发现敌军斥候或是商贾、牧民之类的人,想必都已经被唐军清剿干净了吧?
路上倒是碰到了不少唐军的斥候游弋,来人见到他们不仅没有热情的招呼,反倒神情悻悻,活脱脱的像是劫匪走了肥羊一般。
崔尧指指怏怏离去的一伙兵马说道:“他刚才是想抢了咱们吧?是吧!刀子都亮出来了,没看到咱们的唐字旗吗?”
薛礼有些尴尬地说道:“都是同袍,话不要说地那么刻薄,许是吐蕃有贼人也举过唐字旗冒名顶替吧。不能拿旗子说事,总得认清才是。”
“那他甩脸子给谁看呢?怎么着?不让抢还得罪他了?他们到底是斥候还是劫匪呢?”崔尧仍是愤愤不平。
薛礼答道:“咱们路上不也抢了好几个部落吗?你反应怎么这般大?”
崔尧语塞:“那不是也有吐蕃军人假扮的吗。”
薛礼幽幽的说道:“刚才那伙人也是这么想的,万一咱们也是假扮的呢?”
崔尧诡异的看着薛礼说道:“你怎么那么帮着他们说话?你当初被贬职当真是因为抢了牧人吗?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薛礼摸摸鼻子说道:“事实有那么点出入,但差别不大,我抢的那伙人里当真有吐蕃牧民。”
“有?意思就是还有别人呗?”
“领队的是陛下派出去的皇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该!活该你被贬,抢到陛下头上了,没砍了你都是陛下仁慈了!”
“话不能这么说,若是当时为兄没有心慈手软,走了活口,或许就没这档子事了。”
“你还灭口了?关键是事儿还没做干净?”
“要不我这趟出来为何要执着于全歼呢?属实都是那事闹的。”
“你还有理了?还搁这儿反思来了?好哇,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心思是如此龌龊!”
“欸!怎么能说是龌龊,此乃军中常例,委实不算过分的。”
……
姥爷说的对呀!这唐军果然不是心思纯良的货色,这身份拿捏的相当灵活!战场上是士卒,下了战场就客串土匪,属实是两开花了。
想想自己还曾将这般货色和后世铁军相比,崔尧脸上就泛出了羞愧!
“你惭愧个什么劲?咱们抢的人里边又没有唐人,都是妥妥的吐蕃人。”薛礼此刻当真是摸不着头脑。
“我就是觉得我太天真了,犯了经验主义错误,果然老人的话得听!一字千金呐!”
薛礼只觉得这人又犯病了,嘴里又开始说些不知所谓的话了。
此时陈枫凑了过来说道:“天色已晚,我等是安营扎寨还是连夜赶到大帅帐下?”
崔尧答道:“安营扎寨吧,小心使得万年船,后日才是期限,我等歇息一晚再说,注意晚上多留两队守夜,切不可出了差错。”
陈枫疑惑道:“此地已经到了我军覆盖的范围,哪里还有贼人?”
崔尧随意的说道:“谁告诉你只防着贼人了?吩咐下去,只要有人深夜闯入,不拘敌我,一概射杀!”
“为啥呀?”
“没有原因,照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