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半个时辰,薛礼带人将战利品收拾一番就此上路。
薛礼跟着崔尧厮混了二十来日,手脚也不知不觉的大方了许多,军司马那里,凿穿冲阵的功劳已然稳妥,些许金银珠玉的零碎就全部分给了袍泽,自己只取了一方银壶作为收藏。
崔尧这里自然也没漏下,自取了两柄镶嵌绿松石的藏刀作为战利品,余下的东西都给私兵们分润了。作为了待守的裴行检以及正兵们也没拉下,空下的粮草车里堆满了羊皮、匕首、铁锅、帐篷等物件,此外收拢回来的一百余匹战马也一并归公处理,至于俘获的七八十头羊自然是由做过羊倌的私兵们负责吆喝着。
于是在众人走后,这伙根本不像牧民的营地里,连根毛都没有留下,崔尧回头看了一眼不禁感慨道:“都是会过日子的人呐,收拾的真干净!”
“尸体都埋好了,你家的部将做的活,手艺没得说,乍眼一看,根本看不出来埋了许多尸骨得样子。”薛礼追上崔尧开始没话找话。
崔尧搭着话说道:“那是,那二人杀人越货都是行家里手,我爷爷奶奶都用得顺手得很……”
说话间崔尧觉得不对劲,这话也不能随便往外说,容易给家里招祸,于是闭口不言。
薛礼却没个眼色,津津有味得催促道:“怎地不说了?我还等着你给为兄扯淡呢。”
崔尧看了他一眼说道:“有话你就直说,你不像是个扯淡得闲汉。”
薛礼被人叫破了心思也不尴尬,搓搓手说道:“等咱们到了大非川,你交卸了差事不是就回返了吗?我与裴兄还要留在大总管帐下听用,一时半会的我也回不去。
这兵荒马乱的忒也危险,你我二人也算投缘,给我留点东西防身怎么样?我看那车厢的玩意就挺好。为兄看你回去也用不到了,那几个大家伙能不能留给为兄使使?为兄也不白用,这两把劳什子你收回去,咱们一个换一个怎样?”
崔尧没有回应,转头寻找起了刚才建功的炮兵:“高二蛋、陈大千!死哪去了?尔等二人谨记给我牢牢地守住那两辆车,本官突然觉得不保险,似有宵小惦记本官的宝贝!”
不等二人上前搭话,薛礼就急了,连忙说道:“怎么就成你的宝贝了?这不是押运到大总管那里的物资吗?你怎么这般小气?”
崔尧这才回身说道:“你也知道是大总管接收的物资,那你现在是要作甚?私相授受吗?我是押运官,在路上这东西就是我的,到了地头做了交接,东西的所有权就归大总管了。
你要实在想要的紧,只管到了大非川找大总管要去,看他怎么说,你跟我要东西算怎么回事啊?”
薛礼放下身段,小意说道:“咱们不是关系好吗?你就说说我来之前给你看了那么久的门呢,这点事儿算什么?通融通融。”
崔尧扭头就走,边走边说道:“你拿我送你的东西来换我管辖的东西,你可真行!咱就不说价值差多少了,你可真好意思张嘴。”
“欸欸欸!别走呀,要不我退一步,到了大非川,你给总管说说,就说我有放炮的经验,优先让我使用怎么样?”
崔尧似笑非笑的说道:“行啊,不愧是大将军的苗子,这兵法使的贼溜!”
薛礼憨笑道:“我算什么大将军的苗子,不过是一老卒罢了,有幸在辽东立下些微功劳这才被陛下青眼有加,怎奈犯了过错这才蹉跎了多年。你就当帮帮哥哥,有此物相助,为兄自信必能重新出人头地。届时小将军就是某家的恩人!”
崔尧看着薛礼期盼的目光,忍不住点了点头说道:“若是大总管能给我这小娃娃丁点儿面子,我便试着游说一二,不过我从未与大总管打过交道,你也别抱太大期望。”
“好说好说,要的就是兄弟这句话!你不知道为兄心里有多苦哇!
为兄出自河东薛氏南祖房,可自打我记事起,家里就已经败落了,我曾祖父薛荣、祖父薛衍、父亲薛轨,相继在北魏、北周、隋朝任过官。
可到了我这辈儿,家里穷的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崔尧见他叫的亲热,也搭话道:“薛兄这肚量,除了厮混在军中外,其他地方要吃饱的话,委实很困难!话说你家不是让你吃穷的吧?”
薛礼听见崔尧终于叫兄长了,也高兴了起来,并不在意崔尧的调侃:“哪的话,我也不是从小就吃那么多,小时候也就是正常大人的三倍饭量吧,怪只怪我嫂子恁的小气,不让我饱食罢了。
你别打岔,让为兄也说说心里话,你可知当年我在辽东立下战功,得升右领军中郎将时我薛家是何等的荣耀?可惜自那以后我就成了守家的猪犬一般,日日镇守在玄武门,这一待就是三年!
三年呐,那三年正是为兄当打的年纪,活活耗在那地方虚度了光阴,我就不明白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将我擢升又弃而不用。”
崔尧摸摸鼻子,说道:“有没有可能是陛下觉得你有领军之才,不想让你只是做一员勇将呢?磨磨性子,好去往将帅的方向培养?”
薛礼摆摆手:“也不是没人对我这么说过,可为兄这心里抓心挠肝的,没个安稳的着落,那种滋味实不足与外人道也!后来好不容易有了陇右轮训的机会,谁曾想又被陛下拿住错处,一撸到底,又成了守门的士卒
若不是兄弟你这次将我捞出来,说不得我这一辈就这么蹉跎了。”
崔尧觉得此人被磋磨的有些太过了,心态都有问题了。于是好心的说道:“其实就是我不把你要过来,你也在出征的名单里,薛兄这武艺在这一茬的将官中是拔尖的,是万万不会埋没的。”
薛礼笑道:“你这人,做了好事怎么还受不得报答呢?不用宽慰我,我自知若是没有你,恐怕我再难有出头之日,你就别谦虚了。”
这怎么说真话还没人信呢,你要非这么说,这个恩情我就愧领了。崔尧总觉得自己好像坏了抢了别人的安排。他隐约觉得真相应该是:帝国交接之时,必然会有一些人被贬斥,然后等新领导上位以后再擢升,以此将上一代领导的爱将团结在自己周围。
至于这厮是不是岳父留给太子的班底,崔尧说不好,可在原来的历史中,薛礼薛仁贵可真就是在李治一朝才大放异彩的。
“自家人说什么外道话,我也是觉得你与我投缘,才拉上一把的,薛兄不用时时挂在嘴边,心里记得就行了!等以后风光无限的时候,别忘了自家兄弟就是。”
薛礼抱拳道:“看你说的什么话?我岂能做那忘恩负义的事?借你吉言,若我真的飞黄腾达了,必定忘不了今日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