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她看着司祭阿斯的眼睛，认真地向他道谢。似乎在每一个关乎她人生走向的重要时候，他都会及时给她指引。

    司祭阿斯看着她清澈的眼神，知道她已经从困扰中走了出来，接受了她的道谢。

    “做当下你最想做的事吧，只要现在不后悔就好了。”司祭阿斯摸摸她的头，温柔地看着她。

    “好。”凝雪瑾用力点头，她想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眼神移到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她因这一吻愣在原地。

    他满足地笑笑，此行已达到目的，准备离开。

    “司祭阿斯。”他走到门口，却被她连名带姓的叫住。

    他回头，看着少女坚定的眼神。

    他突然有些慌乱。

    “我是个很花心的人，和紫君末在一起的同时还喜欢你。可是我就是喜欢你，即便是和紫君末在一起，我也和他讲好了前提——只要你出现，我就会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但是我们之间实在是隔了太多的阻碍了。”

    “你说要我做当下我想做的事情，所以面对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想做的事情就是对你告白。司祭阿斯，我就是喜欢你，我爱你，我从小就说了要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结婚，想和你生子，想和一起去神界，永远在一起。”

    司祭阿斯被她突如其来的告白惊在了原地，尤其是当她说“我想和你结婚，想和你生子，想和一起去神界，永远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脏猛烈的跳动了几下，险些休克。

    他比她大了十六岁，年龄足够当她的父亲。他们的年龄实在差距太大了，他怕别人无法接受。

    他不想看到自己和她都被人投以疑惑与嘲笑的眼光。

    司祭阿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若是他再年轻一点……

    “无关年龄。”凝雪瑾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样，“十六岁而已，我不觉得这是什么阻碍。只要两个人相爱的话，种族、年龄、性别便都不是问题。”

    “那为什么……”

    “因为我们相遇的时机不对。我和你地利人和，但唯独差了天时。”

    天时？司祭阿斯皱眉。

    “所以我今天和你告白之后，就要完完全全对你收心了。我欠了你的命，也欠了紫君末的命，我不知道怎么还给你们，但我既然已经和他订了婚约，就不应该轻易毁约的。”

    凝雪瑾说着这些话的同时，眼泪也从眼睛里滑落下来。

    她太遗憾了，对于她和司祭阿斯之间的感情。虽然她和墨念殇之间也有遗憾，但她已经放下了那段感情。可对于司祭阿斯，她做不到完全放下，所以更加遗憾。

    但遗憾只能是遗憾。她已经答应了要和紫君末在一起，就应该履行自己的承诺。尤其是那一吻之后，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完全斩断这段情才行。

    唯独差了天时……司祭阿斯接受了这个说法。

    “好。”司祭阿斯点点头，垂眸。

    “瑾。”他只叫了这个字。

    “……什么？”

    “我们不算是遗憾。”他说。

    他们能像这样坦诚布公，就不算是遗憾。

    他看到她眼神里的悲伤，连忙转身，不敢再看。

    离开房间后，司祭阿斯一路走了很远。

    城墙上站立着一人，司祭阿斯看着那道紫色的身影，停住了脚步。

    他在等他。

    “有事？”司祭阿斯走上墙头，和紫离渊并肩而立。

    “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站在最高的城墙上，俯瞰这个世界。在冥灵学院如此，在深渊族亦如此。”

    司祭阿斯垂眼，看着不复往日繁华景象的深渊族，沉默不语。

    “你们吵架了。”紫离渊说道。

    司祭阿斯惊讶了一瞬，但又觉得紫离渊知道这事也并不奇怪。

    “你好像很支持我和她在一起？”司祭阿斯看着身边这位既是好友也是领导的男人。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她叫她什么吗？”他问。

    司祭阿斯回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

    “司，我想请求你做一件事。”紫离渊站在司祭阿斯面前，表情凝重

    “什么？”司祭阿斯稍微有些疑惑，距离大陆圣战结束已经过去了两年，深渊族和大陆六族也重新签订了条约，各族都在进行战后重建，冥灵大陆一片欣欣向荣，所有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

    可紫离渊怎么竟是这样一副大敌当前的表情？

    “我想请你帮我去救一个人。”

    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司祭阿斯松了口气。

    “谁？”

    “我的女儿。”

    “谁？”司祭阿斯睁大了眼睛，“谁的女儿？你的女儿？”

    他竟然已经有女儿了？！

    紫离渊点了点头。

    “你的……你……”他不太相信紫离渊会背叛颜姬，他那么爱她，又怎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除非这个女儿是颜姬的女儿。

    司祭阿斯恍然大悟。

    “走吧，去救你的女儿。”司祭阿斯丝毫不犹豫，“但是为什么你不去找宁音？她才是救人……”

    司祭阿斯这才明白紫离渊为什么是这副表情来找他救人，看来救她的女儿，需要他动用改命的能力。

    “她怎么了？”司祭阿斯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的情况需要他用改命的能力去救她？

    “前些天的宇宙极光，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啊，是那个降落的神灵。是你的女儿？天生神灵？”

    紫离渊点点头。

    “她无法控制体内的神力，我和颜姬已经喂给了她三颗精灵种子，但都无法救她……我现在只能想到你了。”

    之前他被颜姬一剑杀死时，就是司祭阿斯用了改命的能力来救他，让他付出了永远不能成神的代价。他已经欠了他这样大的人情还尚未还清，如果有其它办法，他真的不愿意来再麻烦他。

    可他寻遍大陆、问过所有的神之后，能够救她的方法只有一个——改命。

    让司祭阿斯替她改命。

    司祭阿斯有些犹豫。他复活一个神的代价是永远失去成神的能力，而救活一个神灵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如果你很为难，你直接告诉我就好，我不会强求你。”紫离渊也知道他的顾忌，所以他并不会强求她。

    其实他对这个女儿并没有太多感情，只是看到颜姬痛苦的样子，他不忍再让她痛苦下去。

    “我先去看看她吧。”司祭阿斯无法说服自己对一个孩子见死不救，但他知道救活她一定需要极高的代价，那代价他是否能承受？

    “好。”紫离渊点点头，带着他向大陆最北边赶去。

    “稍微等一会儿，颜姬一会儿会出去捕食，那时候我们再过去。”到了那孩子正在住的地方，紫离渊停住了脚步，拉着他隐藏起自己的气息。

    “为什么要等？你不是孩子的父亲吗？”他小声问道。

    “阿颜她不想让我知道这是我和她的孩子。”紫离渊的语气有些无奈。

    虽然不太理解颜姬的行为，但司祭阿斯也没有细问，毕竟这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不太好插手。

    待颜姬离开，紫离渊和司祭阿斯破开了颜姬设下的防御，进到那间小小的屋子里，站到正在沉睡的婴儿面前。

    看着婴儿的脸，一些片段在司祭阿斯脑海中闪过，他还未看清，那些画面就已消失，只留一阵刺痛在他的脑海。

    瑾——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这个字，那似乎是她的名字。

    “嗯？你叫她什么？”紫离渊偏过头问他，原来他不经意间说出了脑海中的名字。

    “瑾。”司祭阿斯用冥力写下了这个字。

    紫离渊有些意外，他和颜姬都还没给这个孩子起名字。

    “不是我给她起的名字。”司祭阿斯知道他的疑惑，解释道：“这个名字是主动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的。”

    “神赐之名？”司祭阿斯被誉为「命运使者」，他和命运之神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既然是主动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名字，那就说明这是命运之神的安排。

    他这女儿还真是神属之人，只是不知道是被哪位神选中了。

    “那就叫‘雪瑾’吧。”紫离渊看看窗外的风雪，她出生之后，这极北之地的降雪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雪瑾，司祭阿斯在心底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虽然记不清具体时间，但他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你要试试吗？”紫离渊问。司祭阿斯在改命之前需要做个仪式，清楚改命的代价后才会决定是否行动。

    司祭阿斯闭上眼睛，手中出现了一颗紫色的水晶球。这是他的冥器——预言水晶。

    紫离渊自觉地转身，闭上了眼睛。

    “好了。”司祭阿斯的声音中有些疲惫，他每进行这个仪式，都会消耗掉他大量的冥力和精神力。

    “什么代价？”紫离渊问道。

    “以我的身体健康为代价。”他说：“今后我会久病缠身，无药可医。”

    这种代价……紫离渊已经打算放弃。没有人会愿意放弃自己的健康去救另一个人。

    “我会救她。”但出乎意料的是，司祭阿斯自己提出了这个要求。

    “为什么？”紫离渊有些不解，虽然这是他的女儿，但深渊之主已经有了继承人，他不是非要这个女儿来继承那个位置。

    他以为司祭阿斯是担心继承人的问题。

    “只是生病而已，也不是死亡。”司祭阿斯看着那个婴儿。他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说“救她、救她”，即便他不愿，恐怕那个声音也会强迫他救她。

    或许……他上辈子和她有什么联系？他欠了她什么？所以一定要来救她？

    “谢谢。”紫离渊向他道谢。

    “没事。”司祭阿斯重新闭上眼睛，开始了改命仪式。

    紫离渊站在他身边，随时准备支援。

    口中的鲜血喷出，落在了那水晶球上。他的仪式结束，身体倒了下去。

    紫离渊反应迅速，扶住了他的身体。

    “之前……一直……都在装病，我还总担心……装的不像……这下好了……再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他的口中不断吐出鲜血，像是要吐光他体内的所有血。

    他之前因为天赋太高，恐遭人嫉妒，所以从小便开始装病，假装自己身体十分不好的样子，营造出一种可怜感。可没想到装着装着，他的身体就真的变差了。

    “别说话了，我给你疗伤。”紫离渊连忙向他体内注入冥力，想要疗愈他的身体。

    “没用的。”久病缠身，无药可医。他记得这句话。

    就在紫离渊手足无措时，那床上的婴儿突然睁开眼，吓了两人一跳。

    她的眼睛是紫色的，但不同于紫离渊的瞳色，她的眼睛有一种折射世间万物的通透，就像他的预言水晶一样，纯粹而神秘。

    真好看，司祭阿斯被她的眼睛吸引。两双紫眸对视，两人同时睁大了眼睛。

    那陌生的刺痛又涌上他的大脑，他呻吟了一声，双手抱住了头。

    “司？”紫离渊顾不得婴儿，连忙查看司祭阿斯的情况。

    一道极光卷上司祭阿斯的身体，他的痛感渐渐消失，也不再吐血。

    她在治愈他的伤势？

    紫离渊挑眉，看着床上双眼放空、直盯着司祭阿斯的婴儿。看来这不是她主动做出的举动，是受到了某种指引。

    这两个人……紫离渊微眯了下眼。

    “好了？”紫离渊看着那孩子的眼睛重新闭上，静静睡过去。

    “好了。”司祭阿斯对此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件事太过神奇。她怎么就知道要用神力来治疗他？

    “辛苦你了，虽然我很想让你休息一会儿，但是阿颜要回来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司祭阿斯点点头，和紫离渊离开屋子。他看着紫离渊用神力在地上刻出“雪瑾”二字，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那时我便知道，你和她之间一定有某种你们并不知道的过往，也许是上一世，也许是上上世。但总之，你们的命运必定有很深的联系。”紫离渊感受着夜风，看向身边陷入回忆的司祭阿斯。

    “或许吧。”司祭阿斯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没有反驳这个说法。

    “然后便是你看她的眼神。”紫离渊笑笑，“之前在冥灵学院，你俩谈恋爱，眼神倒是算不得什么。后来你假期见到她之后，你对她的感情似乎没有那么深重了，我当时还以为你不爱她了。但自从她来到了深渊族，我就又察觉到了你的眼神。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吧，你看她时，眼神中有着爱意。虽然不是十分明显，但熟悉你的人应该都能感受到。司祭阿斯，你还是爱她。”

    司祭阿斯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这件事在他们上学时就成为了一个调侃司祭阿斯的话题。他们那一届的学生大多是内部消化，就像是他和颜姬、唐九琰和宁音一样，其他人虽然没有结婚，但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爱慕的对象，也为爱情疯狂过。但唯独司祭阿斯——他一丝萌动都没有。

    他们几个兄弟当时为了测试司祭阿斯，还拉着他去了一些场所。可无论是多么漂亮的女孩子在他面前，他都没有一丝心动，哪怕那些女孩子脱光了衣服贴在他身上，他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甚至连生理反应都没有。

    后来他们以为司祭阿斯喜欢男性，但通过他和各种各样的男生相处来看，他也并不喜欢男性，司祭阿斯也确定自己是喜欢女性的。

    只是他一直没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他们曾经戏称司祭阿斯是在等人，等一个天命之女出现。现在看来，他的确是在等一个天命之女，而这个天命之女是他紫离渊的女儿。

    司祭阿斯倒是没注意过自己的眼神，他一直以为自己看任何人都是一个眼神。

    “你虽然时常笑着，看人的时候眼神也很温柔。但你骨子里对这个世界是冷漠的，所以尽管你的眼睛再有情，也不会有人把它当真，因为大家都能看到你眼底的淡漠。”紫离渊说：“但你看她的时候不一样。你看向她的眼神里没有疏离，也没有漫不经心。你喜欢她，这是认识你以来第一次从你眼中看出‘喜欢’和“爱”的情绪。”

    对于别人，司祭阿斯只有欣赏或赞美，但绝称不上喜欢。

    “我有一个问题——你到底为什么不阻止我？”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自己的女儿被一个和自己同年龄的大叔喜欢上，应该会很难以接受吧。

    “为何要阻止你？”紫离渊耸了耸肩，“她不是也喜欢你吗？既然你们互相喜欢，那么即便我出手，也无法阻止你们的爱情。”

    他虽然给凝雪瑾强行安排了很多东西，但对于她的感情，他从来都不干预。墨念殇也好、司祭阿斯也好、紫君末也好，无论她选择和谁在一起，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既然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容不得别人干涉。毕竟感情不像是物品，说改变就可以改变。若是凝雪瑾真的很喜欢司祭阿斯，一定要和他在一起，那么就算他和颜姬把司祭阿斯杀了，她也得和他举办个冥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