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对我是这种感情吗？”司祭阿斯看着少女不染一丝尘埃的眼睛，笑着摇了摇头。“你真的是喜欢我吗？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凝雪瑾坚定地点头。
“那如今和他之间又算什么呢？”他问。
凝雪瑾一怔。
是啊，她和紫君末这又算是什么？
“你是在否定我对你的感情吗？还是否定我们的过去？”她突然反应过来，问道。
他沉默不语。
“你希望我和他在一起，或者说，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对吗？”她逼问着。
司祭阿斯缓慢地点了点头。
凝雪瑾的身体颤抖了两下。
“你应该不知道为什么你离开之后我要和紫君末订婚吧？”
他摇头，关于这一点，他确实不知。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他伤心了好多天。
明明她爱他，可是她却和别人结了婚。
可是……谁叫是他先离开了她？
“封印之地的时候，我被李文澜陷害，险些死在那里，他用他的二次觉醒机会救了我。后来，他说要我做他的神皇后，刚好你离开，刚好发生了那样的事，所以他向我表白的时候我答应了。反正我注定无法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倒不如用这感情来报恩，好好做他的神皇后，和他幸福地生活，这于我、于他，都是最好的选择。”
司祭阿斯听完她的叙述，移开了眼。
“可是我也救过你的命。”
“对，你救过我的命，我不知道该怎么还你。你提条件吧，除了和你在一起，都可以。”她说。
那他就没什么条件了。
他看着她被吻过的侧脸，一股怒火冲了上来。为什么同样是救了她，紫君末却能得到她？
他扯过她，在同样的位置印下一吻。
“你干嘛？”她捂着脸，惊异地看着他。
“他刚才吻你了，我看见了。”他说。
“你听懂我刚才说的话了吗？我的意思是，他已经来找我道歉了，按照约定，我还是要做他的神皇后。”
“我知道。”
“那你这是……”
“没什么，就是想找个女人亲一下。”他说。
凝雪瑾突然很想给他一巴掌。
此话一出口，司祭阿斯也后悔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他平时可说不出这种话来。
“滚出去。”她红着眼推他离开。
“等一下，我有正事。”他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推。
“你知道路桀·冥渊要指定继承人的事情吗？”
凝雪瑾刚想继续推，就听到他的话。
她停下了动作。
“刚知道。”她回答。
“路桀·冥渊要指定继承人？”凝雪瑾有些意外，她看那位消失，还以为他已经去神界了呢。
“嗯。”司祭阿斯点点头。
路桀·冥渊的继承人会是谁？紫君末？还是她？但如果是他们两个，路桀·冥渊也没必要指定吧……难道他要找一个要带领深渊族侵占大陆的继承者？可是路桀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正常，不是一个只知道杀戮的疯子。
凝雪瑾突然想起自己的占卜——
“紫离渊走后，一定会有人成为深渊之主。但这个人既不是毁灭之力凝聚成型的紫君末，也不是能够使用毁灭之力的我，甚至和深渊族人根本没有关系——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吧？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根本没有接触过毁灭之力的人竟然成为了深渊之主吗？”
她想起那时和路西法闲聊时说的话，恍然大悟。
她当时还奇怪这个深渊之主是从哪冒出来的，原来是路桀·冥渊指定的。
“想到了什么？”
“我……会一点点占卜，之前我占卜过关于深渊之主的问题，占卜的结果是下一任深渊之主既不是我也不是紫君末，而是一个不知道的人。现在想来，路桀·冥渊应该会选我和紫君末之外的人。”
但如果是他们两个之外……凝雪瑾想想成为深渊之主的必要条件——首先，这个人能够继承毁灭之力，并且能够自由应用毁灭之力。而能够应用毁灭之力的人必然拥有灵魂之海、万物寂灭之瞳或能够进化成深渊帝剑的紫海封灵剑其中之一作为冥器，否则就算那人得到了毁灭之力，也只能像十三冥神一样获得个有限制性的不死之身，无法将毁灭之力变成自己的力量，更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深渊之主。深渊之主不只是一个统治深渊的代号，他还要完全被毁灭之力承认才行。
灵魂之海和万物寂灭之瞳还不是最重要的，但深渊帝剑却是每一代深渊之主融合毁灭之力的必要条件，而能够进化成深渊帝剑的冥器，目前就只有紫海封灵剑。
柔灵……她一直不觉得柔灵具备成为深渊之主的条件，毕竟她的冥器只是纽克莱因斯制造出来的。但如果路桀帮她掌握毁灭之力的话……也不是不行。
“哦？”司祭阿斯听她这样说，心里有了数。
“那我父亲怎么说？”凝雪瑾想知道紫离渊对路桀的举动是怎么想的。
“无论是谁，都会让紫君末继承深渊之主。如果是别人的话就杀掉，如果是你，也会让你自动退出。你父亲想让你继承紫族，或许你们回去之后，他就会公开你的身份。”
紫族很重要，它是大陆最强的种族，凝雪瑾势必是要掌握它的。
但还不是现在。
凝雪瑾想完这些问题，这才注意到她和司祭阿斯之间的距离。
她抽回手。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司祭阿斯等着她的下文。
“没有天眼的人能看到一个人的未来吗？”她想确认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那么那个人有预言的能力吗？”
“嗯……会占卜，算吗？”
司祭阿斯知道她说的这个人就是她自己。
“哎呦，那我就直说了吧。”凝雪瑾也觉得说到这种程度还不如直说，“我有几个很重要很重要的问题，我也是因为这些问题才和紫君末分手的。我在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之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更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的人。
“什么问题？”虽然问题和紫君末有关，但司祭阿斯神色还是认真起来。既然能困住凝雪瑾这么久，那么这些问题就不止是他们情侣之间的感情问题了。
“你用预言能力看到过未来吗？”
“嗯……多久的未来？关于什么的未来？”
“关于冥灵大陆的未来。”
司祭阿斯摇摇头，同时有些惊诧，她和紫君末之间的事怎么还和大陆的未来有关系？
难道是因为他们的身份？紫君末成为毁灭之神，而凝雪瑾成为大陆圣女，大陆战争爆发后他们像前人一样站到了对立面，之后相爱相杀，两败俱伤？但是以凝雪瑾的性子，她不会因此和紫君末对立，毕竟颜姬和紫离渊算是开创了一种新的相处方式，大陆圣女并非一定要和深渊之主相杀，他们也是可以相爱的。
“你现在能看看大陆的未来吗？”凝雪瑾有些紧张地问道。
司祭阿斯想了想，手里出现了一颗紫色的水晶球，他向那颗水晶球中注入冥力，口中念着不知名的咒语，那颗水晶球在凝雪瑾面前闪烁着紫色的光芒，慢慢显露出大陆的模样。
“闭眼。”司祭阿斯轻轻捂住她的眼睛，“这算是天机，被泄露者会遭遇天谴，神会清除你的记忆。”
凝雪瑾乖乖闭上眼睛。但即使闭上了眼睛，她也能感觉到面前的光影变换。
水晶球中闪烁了几个片段后就熄灭，司祭阿斯微微皱眉，让凝雪瑾睁开眼睛。
“怎么样？”凝雪瑾紧张地问道。
司祭阿斯轻咳了两声，摇了摇头。“我并未看到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没有战争之类的事情吗？”凝雪瑾问道。
“有，但我并没有看到战争的结果。”司祭阿斯最奇怪这一点，以往他的预言中都能看到结果，但这次他无论怎样尝试，他都看不到战争完整的过程。
他似乎只看到了战争的一半。
“那……你能占卜一下大陆是否会毁灭吗？”她不是没占卜过这件事的概率，但是她得不到结果。
司祭阿斯也会占卜，或许他可以得出这个答案。
司祭阿斯看着她，神色严肃。“你不会是占卜过这种问题吧？”
“……怎么了吗……我……占卜过……”凝雪瑾有些害怕他的表情。
“关于一个大陆、一个星球的生死存亡问题，是预言家和占卜家最忌讳的话题。凡事关于此问题的预言和占卜，都算泄露天机，会遭到天谴，即便不报应在你的身上，也会报应到与你相关的人身上。”
他的表情十分难看，她已经占卜过这个问题，看样子应该也占卜了不止一次，她要遭遇多少天谴？
“那你刚才……你没事吧！怎么办……你不会死吧……”凝雪瑾想起他那两声咳嗽，大惊失色。她并不知道还有“天谴”这一说法，而她刚才让司祭阿斯占卜，岂不是害了他？
“我没事，我并不是抱着要预言大陆生死存亡这种心态去预言的，而且我也没看到具体的场景，这就不算是禁忌。”司祭阿斯连忙制止她的动作，她大有下一秒就给他收尸的架势。
“我在说你啊，你要小心！”司祭阿斯被她的样子逗得哭笑不得，明明她应该担心自己会不会遭遇天谴，可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他。
这让他怎么不喜欢她？哪怕他再年轻个十岁，他也会去追她了。
可惜他和她的的父亲同年龄……司祭阿斯的眼神微微移开。
“天谴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一死。”反正紫君末如果毁灭大陆的话她也难逃一死。
“那就是那个问题——”见预言失败，凝雪瑾便直接询问：“我如果说我能从另一个人身上看到他的未来，而他的未来还和大陆命运有关，你信吗？”
“理论上来说，你没有天眼，是不可能看到未来的，但我相信你能看到。”司祭阿斯回过神来。
“理论上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对吗？”凝雪瑾反复向他求证。
“没错。你没有预言能力，也没有天眼，是不可能看到一个人的未来的。除了那个人以外，你有从其他人身上看到过未来吗？”
凝雪瑾摇摇头。
“那或许……当时你们做了些什么，所以你看到了他的未来。”司祭阿斯思来想去，也就只剩下这一种可能性。“如果是灵性特别强的人，通过某种接触也能看到和自己相关的特殊场景。”
凝雪瑾仔细回想她和紫君末当时的相处场景。
“你们做了什么？”
“他亲了我的额头……这就可以吗？”除此之外，她好像没和紫君末有什么特殊的举动了。
“嗯……不好说。”司祭阿斯摇头，他没经历过这种事情，自然不好判断。
“那就试一下！”凝雪瑾眼睛亮起来，“我去找个人试试——”
“等一下——这么晚了，你去找谁试？”司祭阿斯看着她一溜烟跑了出去，过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失败了……”凝雪瑾刚刚找了离她最近的凌落花，让她亲了自己的额头，但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真的只能看到紫君末的未来？
司祭阿斯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并没有注意到凝雪瑾的目光。
“你能亲一下我的额头吗？”难道是人的问题？
“你可以去找你父亲。”他们刚吵完架，怎么说亲就亲？
“那他一定会追问我的。”凝雪瑾摇摇头，找紫离渊是万万不行的。
所以——
“你就试一下吧，万一这是必须只有男生才可以呢？”
“不行。”司祭阿斯坚决摇头。
“为什么？刚吵完架就不管我啦？我这可是大事，不能让儿女情长耽误的！”
司祭阿斯仍是摇头。
“切，那算了，我再去找别人。”
司祭阿斯将她拽到自己怀里，吻上她的额头。他的脑中快速闪过一些画面，看到那些画面，他微微惊讶。
画面中的他和现在并不完全相同，而是更年轻一点的他。而那个年轻一点的他，正在和凝雪瑾交谈。
那个凝雪瑾也不是现在模样的凝雪瑾，画面中的凝雪瑾要比现在更成熟一些。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会看到年轻时的自己和长大之后的凝雪瑾在交谈？
他低头看着凝雪瑾的脸色，却发现她的脸一片惨白。
“看到了什么？”司祭阿斯努力平复着那一吻给他的情绪带来的波动，询问凝雪瑾的情况。
她看起来实在是不太好。
“你告诉我关于我的生死，你和我会遭到天谴吗？”她问。
“会受到某种程度的惩罚，但天谴还不至于。”司祭阿斯摇摇头。
“我看到……你……你……消失……了……”凝雪瑾结结巴巴地说着，“死”这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消失？我死了？”司祭阿斯思索着，“具体一点的场景呢？”
“就是你……快要……我就在你身边，看着你的身体消失了。”她也没看到更多的场景。
她真的能看到别人的未来，而司祭阿斯的未来……
司祭阿斯回想起刚才他的预言，怪不得他看不到战争的结果，原来是因为他早就在战争中死掉了。
司祭阿斯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让她回神。
“看来你之前看到的场景是真的。”他说。
凝雪瑾说不上来她现在是什么心情。她好不容易才接受了紫君末可能会死的信息，可现在她又知道了另一个人死亡的信息。
她要如何去接受……
“你不害怕吗？”凝雪瑾知道自己会死的时候，可没这么淡定。
“生死由命，既然是命，无论我对它是何种态度，都不会改变我的结局。既然如此，我的情绪又有何作用呢？”司祭阿斯笑了笑。
“那你不想改命吗？就这样接受自己的命运？”
“改命只不过是让我躲避了这一次的死亡罢了，之后我还会面临死亡，难道我每一次都可以改命成功吗？命运是不可变动的，如果真的成功改写了命运，那么只能说，被改写的命运才是那个人原本的命运，改命的行为也是那个人命中注定要发生的行为。”他摇头，“所谓改命，只不过是人类给自己的心理慰藉罢了。”
他用自己的身体健康换回了凝雪瑾的生命之后便慢慢悟出了这个道理。其实不是他改变了凝雪瑾的命运，而是他命里注定要去改变凝雪瑾的命运，而凝雪瑾命中注定会被他所救。
所谓改命，只不过是人类给自己的心理慰藉罢了。凝雪瑾心里重复着这句话，想到了紫君末。
“所以……面对这种既定的结局，我应该什么都不做，任凭它走向这个结局吗？”
她很迷茫，她究竟要不要顺其自然。
“无论你做与不做，一些事情都是注定的。如果你不行动，你迎来的就只是这个结局。但如果你行动了，或许你会迎来一个‘隐藏结局’。”
“隐藏结局？”
“是啊。一个人的人生有很多种结局，你怎么就知道你看到的这个结局是唯一的结局？虽然命运是注定的，但结局或许是不同的。它也许只是暂时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只看到你广阔命运中的其中一角。而你的举动，将决定你看到的角落的大小。”
命运是注定的，但结局或许是不同的。
它也许只是暂时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只看到你广阔命运中的其中一角。
你的举动，将决定你看到的角落的大小。
这三句话不断在凝雪瑾的脑海中回响。
她似乎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