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穆之悠然端坐于床沿,双手平展,眼眸炽热锁定着正细致照料他的末药。末药极尽温柔,用味连水浸透的柔软布巾,轻轻拂过他那布满伤痕的掌心,每一次轻柔的触碰,虽未激起李穆之丝毫痛楚的反应,却悄然揪紧了她的心弦,秀眉微蹙,满溢着担忧之色。这一幕,在李穆之眼中,如同烈火烹油,他情难自禁,伸出手,轻抚过末药的脸颊。
起初,末药任由他这般举动,不愿责怪,但见他迟迟未收回手,终是忍不住轻嗔薄怒,面上微寒,轻声责备道,“你的伤需得小心,莫再胡闹了。我怕我的触碰会加重你的伤势,你却全不在意。”言罢,李穆之非但未收敛,反而倾身向前,在末药的额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才作罢。他调笑道,“我并无大碍,只是你心疼得紧罢了。”
末药顿时语塞,双唇紧咬,脸颊绯红,羞涩地低着头,继续为他的伤口打上最后一个结。临了之时,小小地“惩罚”了李穆之一下,稍使了点力气,捏了下他的手掌。
李穆之故作吃痛地“哎呀”一声,逗得末药展颜一笑,这才心满意足地收拾起布条、药膏等物,转身走向榻边,抱来一小几,摆放在床上。
\&你且安心静养,每日按时换药,不出十日,伤口定能结痂愈合。这几日里,饮食务必清淡,切记避开一切发物。稍后,我会列一份详尽的单子留下,你过目之后,心中便会有数。我也会特意叮嘱四叶,让她细心照料。\& 末药一边有条不紊地将食盒中的饭菜逐一摆放整齐,一边细致入微地叮咛着。
\&嗯,末药,真是劳你费心了。\& 李穆之突然多了几分客套,\&不如,你我一同用膳如何?\&
\&不了,我得赶回宫中,雪见她们母子还需我照料。\& 末药说着,已迅速将一切收拾妥当,准备离去。
\&那,你何时能再来看看我?\&
末药脚步一顿,未立即回应,只留下一句淡然的话,在转身离去的瞬间轻轻飘散,\&你忘了么,我已定亲,我们不该如此亲近。\&
\&你总是这样口是心非……若真有朝一日我不能再伴你左右,你又该如何自处?\& 李穆之的神色黯淡下来,\&我们明明心意相通,你为何如此固执?\&
\&那就到此为止吧,纠缠只会徒增烦恼,一别两宽不好吗?”末药倔强起来,有些烦躁道。语罢,不再停留,径直走向门口。
“末药,你莫后悔!”
末药几乎是逃也似地拉开门,疾步而出,却在门槛处不慎与匆匆送茶而来的四叶撞个满怀,茶盏应声落地,碎片四溅。
\&哎呀,都怪我太急了!\& 末药连忙蹲下身去,想要拾起碎片。
四叶连忙上前阻止,她看出了末药眼中的哀伤,心中已明了几分,\&姑娘,贺公子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天寒地冻的,您快些去吧。\&
\&哦,他来了。\& 末药神色恍然地起身。
府邸的朱红大门开启,末药步出,一眼便望见贺履初身姿挺拔,立于马车旁,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注视着末药。她以一抹浅笑回应,缓缓向他走去,待至车畔,轻声嗔怪道,“如此寒天冻地,你怎还特地赶来?”
“得知末药无恙,我心稍安,但此事非同小可,我正准备入宫向陛下禀报。往后,尤其是积善寺这等香火旺盛之地,断不可再存放爆竹。”贺履初边说边伸手扶末药上车,又问,“三郎的伤势如何了?”言罢,他利落翻身上马,与马车并肩而行。
“哦,调养数日,定能恢复如初。”末药边说边掀起车帘,步入车内,笑言,“我正打算回宫,不料你便到了。含儿真是个乖巧的孩子,不哭不闹,吃饱了就睡,改日定要让你也抱抱他。”
“甚好,母亲也常提及,我也十分想见见这小外甥。”
随着马车驶向宫门,末药忍不住再次掀起帘子,望向骑在马上的贺履初,笑语盈盈地说,“我仔细端详,含儿的眉眼间,竟有几分与你相似,真是奇妙。”
“噢,我倒是盼着瞧瞧这小人儿,不过末药说起含儿的神情如此亲昵,还有柏儿。”贺履初意味深长地说,“莫非,末药喜孩童?”
末药噙着笑,言语间尽是宠溺,\&孩童之纯真无邪,世间何人能不爱呢?\&
贺履初眉眼含笑,稍顿片刻,沉声道,“日后,我们多要几个便是。”
车厢内顿时一阵沉默,良久,贺履初轻声呼唤,\&末药?你为何不语?\&
末药回过神来,轻轻应了一声,\&哦,无甚大事,只是有些出神。\&
突然间,贺履初话锋一转,带着几分俏皮,\&末药,我有些冷。\&
一阵微妙的沉默之后,末药几不可闻地说,\&你这大男人,怎地连这点冷风都受不住了?不过,若真觉得冷,便上来避避风吧。\&
贺履初又是一阵低低的笑声,他故作轻松道,\&哈哈,我只是逗逗末药,这马上要到了。正好我也要进宫,还能陪末药走一段。”
宫道拐角处,贺履初和末药相对而立,两人一路走来停驻于此。贺履初面带喜色,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人,柔声道,“今年,我想同末药一起守岁。”
“嗯,到时我定备好点心果子。”末药小声应了,不忘环顾四下,许是天冷之故,周遭无人路过。
“末药,或许我未尽之言你尚未领会……”贺履初清了清嗓子,脸颊泛红,“我心所向,是在岁末年初之时,能与末药共结连理,你……意下如何?”
听到这话,末药的脸颊也泛起了红晕,她羞涩地低下头,手指揉搓着衣襟,良久之后,终是轻轻点头。
“姑娘……”夏草自正华殿的方向而来,只见末药身影隐约,便加快了脚步。不料墙后还有贺履初在侧,她连忙止步,行了个礼,“贺将军也在此,奴婢想着这时候姑娘该回来了,便来迎一迎。”说完,她便自觉地站在几步之外,未再打扰。
“哦,含儿那边可好?”末药耳根通红,她微退两步,望向夏草,话语间略显不自然,随即又转头看向贺履初,“那,我们就在此分别吧,你快些去吧,我也该回去看看含儿了。”
“你先请。”贺履初微笑着摆了摆手。
末药粲然一笑,撇了下嘴角,跨过墙角,上前挽住夏草,两人朝正华殿缓行。贺履初探身瞧了一会儿走远的末药,才转身往紫蓥殿而去。
在紫蓥殿门外静候,约么一盏茶的功夫,内侍前来传唤。正当贺履初准备跨过门槛之际,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势伴随着一人的冲撞,他身形一展,敏捷地避开,却听“扑通”一声,一女子不慎跌倒,伴随着一阵轻呼。她不顾膝盖的疼痛,倔强地趴在地上,扭头怒视着贺履初,埋怨道,“害我摔倒也就罢了,竟还不肯伸手相助,看你相貌堂堂,怎地连这点风度都没有。”
一旁的内侍见状,连忙上前欲扶,“紫芙公主,您可得小心啊!”
贺履初略显尴尬,连忙致歉道,“哦,是在下鲁莽了,以为有人突袭……未曾想竟是位姑娘,不慎冲撞,望请见谅。”
紫芙轻哼一声,一边在内侍的搀扶下起身,一边仍保持着那份清冷的态度,目光中却闪烁着几分顽皮。
萧展缓步走来,满是宠溺,轻声责备道,“紫芙,不得无礼。这位是贺将军,他身为武将,反应自然敏捷。若他未躲,岂不是要闹出笑话来。”
紫芙公主小嘴一撅,气鼓鼓地说,“皇兄,你还帮着他说话。”说罢,便愤然离去,留下一串不满的脚步声。
萧展望着紫芙的背影,转而对贺履初笑道,“将军勿怪,紫芙性情直率,并无恶意。请随我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