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八日,吉日良辰,宜结连理。
平旦时分,末药便起来收拾,赶在日出之时到达药署。夏草也跟着忙前忙后,末药简单浴洗后,携了早已备好的佩囊,在微暗中出了门。夏草挑了盏素纱灯,为末药照着路,两人往宫门而去。
“奴婢在佩囊里塞了些点心,姑娘路上若是饿了,不妨先垫垫。”夏草小声嘱咐。
“夏草,你真是细心入微,若将来有一日我离开东宫,真是万般不舍。”末药有些感慨,连日处下来,便生出了亲昵。
“还有这几缕丝线,虽是小物,却是奴婢的一片心意。虽不曾谋面,但是姑娘相识之人,就请姑娘代为转交,也算添一份喜气。”夏草笑嘻嘻地闲聊着。
“夏草有心了,沾了喜气,日后你也必会有好事的。”末药动容不已。
“奴婢不敢有此奢望,只愿能安稳度日,便心满意足了。”夏草谦逊地回答。
“也是,存着平常之心,一日一日,过好便是。末药也是这样想的,你说巧不巧。”末药也嘿嘿笑起来。
空阔的宫道上,两人小声嘀咕着,不时笑一阵子,不多时,便行至宫阙前,宫门已下钥。末药步行至几十丈远处,路边停靠着熟悉的马车。李穆之知道她今日早起,要赶往药署,便特意为她准备了。末药每每想起心中甜丝丝的。
跃上马车,末药掀起车帘,不料正迎上李穆之温暖如春的笑容,她不禁微微一怔,心中暗自诧异,原以为军务缠身的他无法抽身相见。
“三郎,你怎会在此?”末药难掩惊喜,柔声询问。
“清晨,我已巡视完军营,归途恰逢你的马车前往药署,便顺道跃上,只为能早些见到你。”李穆之边说边温柔地将她扶至自己身旁坐下,瞅见她怀中鼓鼓囊囊的佩囊,嘴角低笑浮现,“看来末药此行,宝贝不少,满载而归,亦满载心意。”
“雪见知晓后,也准备了贺礼,昭欣殿内平日里亲近的侍女们,也纷纷托我捎上她们的心意。”末药抱紧了佩囊,有些得意地解释。
“末药的人缘,果真不错。”李穆之宠溺道。
“哦,对了,三郎也备了的,我差点忘了说。”末药忽然想起,补充道。
两人一见面,便自然而然地陷入了一种亲昵的拉扯、嬉笑之中。路上几无车马行人,顺畅而行。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车厢猛地一晃,末药跌入了李穆之的怀抱。两人正欲询问缘由,车外传来了一阵慌乱的声音,“哎呀,惊扰了贵人,实在冒昧。”
“人没事吧?可有受伤?”
末药连忙探头向外望去,只见左侧一辆失控的马车横冲而来,对方的车夫正竭力控制马匹向后退去。一名女子也掀开车帘,关切地望向这边,“姑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姑娘呢?”末药连忙回应,同时温柔地询问对方。
“那就好,姑娘先请。”对方女子礼貌地让道。
“好,多谢。”末药简短而有礼地回应,没有过多寒暄,便让马车继续前行。
马车行至那几株槐树下停下。末药迫不及待地想要下车,她轻盈地跪行至车帘旁,正欲掀帘而出,忽忆起一桩紧要之事,她回眸一笑,带着几分狡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李穆之脸颊上烙下一吻,随即欲抽身离去。谁知李穆之眼疾手快,将她抓到怀中,直至心满意足才放手。
末药的脸庞已如晚霞般绯红,她娇嗔地白了李穆之一眼,手伸入佩囊中,摸了一块点心,趁其不备塞入他口中,自己则带着得意之色,轻盈地跳下车去。
车外,凉爽无比,吹散了末药脸颊之上的坨红。她立于马车一侧,向李穆之挥手告别,而李穆之则坚持让她先行。末药不再推辞,怀抱佩囊,步伐轻快地向着药署的方向行去。待她的身影渐渐远去,李穆之才示意车夫调转车头,缓缓离去。
迎面一辆马车驶来,不等正面遇上,那马车便停靠在路边让路。两车相遇时,对面御车之人,“这样巧,竟在此遇上了。”
“是啊,是啊。”
两人和气地打过招呼,车身相错而过。
“姑娘,为何一路不语,可是有何不适?”车内侍女询问。
“无事,许是方才惊到了。”
“姑娘,快到药署了。”侍女提醒。
“嗯,就在前面那几株槐树下停下即可。”
说话间,车又动起来了。
末药一路欢欣,有些雀跃,回味着与李穆之的温情点滴,直到大黑“汪汪”地叫着朝她跑来。
庭院之内,早已被精心打扫干净,数日来的忙碌,此刻皆已圆满就绪。温嫂听到响动,从主屋步出,看清是归来的末药,满脸笑意地挥手招呼,“快些进来,末药。”
末药欢快地小步跑近,随着温嫂步入屋内,只见云娘端坐于绣榻之上,正细心地将婚服铺展,一旁,精致的幛面、崭新的绣鞋等物件井然有序地摆放着。
“云娘,末药回来了。”温嫂领着末药绕过帷幛。
“过得好快呀,转眼间吉日已至。”末药放下手中的佩囊,坐于一旁的杌凳上。温嫂挨着她坐下,两人相依,更显温馨。
末药刚坐稳,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佩囊,边翻找边笑,“你们看,这些都是大家知道我今日归来,特意为我准备的,说是要为这吉日增添几分喜气呢。”
“看来,咱们的末药真是人见人爱啊”温嫂接过佩囊,不忘打趣。
“那还用说。”云娘在一旁笑着点头赞同。
末药被逗得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环顾四周,好奇地问,“怎么没见张医师呢?他不在吗?”
“他呀,这两日需在外借宿,昨日已前往常山家中,恐怕要等到吉时才能见到了。”云娘解释道。
“无妨,今日,就咱们几个家人,无需太过拘谨。待到夕阳西下,便是礼成之时。末药,你今日可有口福了,我准备了不少你爱吃的小点心呢。”温嫂轻抚末药的背。
“说到这,我都馋温嫂的粟米蒸糕了,特别是那包裹着甜蜜枣泥的,想想就让人流口水。”末药边说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三人围坐一堂,欢声笑语不断。
“温嫂,云娘,末药……”这时,院外传来了一阵呼唤声。
闻听脚步声,末药即刻起身,奔向门口,及至檐廊之下,她面含欢笑,俏皮地迎上前去,“望月,你可算是到了!多日未见,怎地还更好看了呢。”
“末药面色红润了不少呢,可是有喜事?”望月伸手抚了下末药的脸颊。
“怕是这阵子,周遭的人总不忘给我塞些小点心,这才养出了几分好气色吧。”末药笑语盈盈,挽起一旁望月的手臂,两人相依而笑。
温嫂也迎了出来,接过望月手中的食盒。
“今日真是难得,大伙儿都聚齐了,定要趁着这好日子,好好热闹一番。”温嫂欢喜不已。
四人久别重逢,围坐一起,话语如泉涌,笑声此起彼伏。
午后,末药坐在檐下,细心地浣洗茶具。望月从屋内端来一盆清澈的水,坐在末药身旁,接过她洗净的茶盏,再次细细冲洗。栅栏边的那几株树,风过便有枯叶落下,温嫂手持扫帚,不厌其烦地清扫着。
\&末药……你可知那扶济院之事?\& 望月边专注地浣洗着茶盏,边不经意间提及。
\&自然是知晓的,我曾在那扶济院做事,只是后来种种缘由,不得不离开,另谋生计。\& 末药回答得坦荡,没有丝毫遮掩。
望月轻轻将茶盏沉入水中,旋转着洗净,随后轻巧地放置在竹编的平底盘上。半晌,她随意地问,\&如今你在药藏局供职,可曾听闻京中那位赫赫有名的李将军?\&
提及\&李将军\&,末药的神色瞬间起了微妙的变化,一抹红晕悄然爬上脸颊,\&自然是听过的。不过,望月,你心中那位倾慕之人,近况如何?\&
望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只闻他已定下婚约,但前阵子又传那女子身体抱恙,似是遇到了些波折。\&
“望月,可想过,另觅良缘,免得……若是不如意,徒留伤心。”末药早就想劝她。
\&嗯,末药言之有理。\& 望月轻轻点头,似是在心中默默思量。
这时,温嫂清扫完毕,笑着走来。
\&时候不早了,该为云娘梳妆打扮了,得赶在吉时之前呢。\&末药笑着提到。
\&正是这个理。\& 温嫂边说边俯身,从水盆中掬起一捧水,简单地洗了洗手。
\&我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在旁边打打下手,做些杂务还是可以的。\& 末药憨态可掬地笑着。
温嫂闻言,打趣道,\&末药啊,你就安心坐在一旁,等着接喜吧,说不定将来能讨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呢。\& 说完,她站在门口,向两人招手,\&你们俩都快来,咱们一起进去。\&
末药赶紧将最后一个茶盏递给望月,急着去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