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逸快马加鞭,回了秦州,他这次没再回秦州县衙,既然已经跟赵原青做了交易,不日将去往长安,所以这县衙监狱也不必再住了。
他进城下马,去了告示墙那里,掏出一块黑炭,趁没人注意,在上面画了一个圆形,然后在里面又画了一个小圆。
之后,杨逸便离开了告示墙,找了一块墙,靠在墙边等。
这是他们这个行当里的暗语,每当需要联系人的时候,他们不会找驿站,也不会用什么信鸽之类的东西,他们江湖人,只用自己的路数。
他们会在当地的告示墙上,画上相应职业的符号,然后等在旁边,自有看到符号的人来找他。
比如,这一大一小两个圆,就是在找懂暗杀的人,而且是女暗杀者。
日头从东方逐渐升到了头上,杨逸被耀眼的太阳照的有些昏昏欲睡,昨天一晚上没睡,杀了几十个人,有点累。
忽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咳嗽声,“咳咳咳!”
杨逸没理,还是继续迷瞪,声音大了,“咳咳咳咳咳咳!”
杨逸猛地惊醒,抬头看去,只见告示墙不远处,站着个挎篮子的中年妇人,她像是嗓子痒了似的,使劲的咳嗽,边咳嗽边四处张望。
和杨逸对上目光的时候,女人停住了,咳嗽声也停了,她眼睛眯起来,锐利的盯着杨逸,两只手无意识的圈成了一个圈。
杨逸看了看她的手,知道她就是今天能联系上的人了,微微点点头。
他们这行就是这样,遇到谁全凭缘分,赶上谁就是谁。
女人看了杨逸一眼,转身走了,杨逸慢慢的跟在后面。
走到一个无人处的时候,女人停了下来,装作整理手中的篮子,低声说道,“我是范十一娘。”
“杨逸。”
先互报姓名,这是江湖规矩,而且必然都是真姓名,若是不实,就会被传出去,下次再有活儿,就没人找你了。
“你那里有什么活儿?要暗杀谁?”
“不是暗杀,是一个人要找几个女人当师傅,教她手底下的人暗杀术。”
范十一娘犹豫了,“教人......我们这行都是祖传手艺,如何能教人?”
“那就在你自己了,你若是不愿意干,我就去找别人。”
“别,我先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行,我在这里等你,今天若是你不给我回信儿,这事就算了。”
“行。”
范十一娘挎着篮子匆匆回去了,她三拐两拐,停在一个大院子门前,左右看看无人,推门进去了。
这是一个大杂院,正间五间,东厢房和西厢房各三间,左右两边是茅厕和厨房。
范十一娘带着两个女儿租了东厢房,母女三人住在这里已经一年多了。
东厢房的李秋娘看到范十一娘回来了,忙迎上来问道,“十一娘,我跟你说的那个事情怎么样了?”
“呃......李娘子,再说吧,我女儿们还小,我还想留她们在身边待一段时间。”
“还待啊,都多大了,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肚子都大了,我跟你说,我哥哥家两个侄子真的很不错,他们姐妹一起嫁进去,互相照顾,多好啊!”
李秋娘扒拉着范十一娘,不想让她走,范十一娘低头看着她的手,眼中闪过杀意,抬头又温和的说道,“李娘子,我今日有急事,改日再说吧。”
“呃......那明天吧,明天可得给我信儿啊!”
“明天再说。”
范十一娘推开李秋娘,紧走几步进了屋。
屋里的两个女儿,都站在窗户前面,冷脸看着外面的李秋娘。
回头一看,两张美丽的芙蓉面,身条纤细,怪不得李秋娘想介绍给自己的两个侄子,这大半年,日日都追着问,着实烦人。
大女儿范真说道,“娘,跟她废话干什么,我半夜出去,弄死他那两个侄子不就行了。”
“嘘,真娘,你还是没记住,干我们这行的,不能杀人,只有主人让我们杀,我们才杀。”
“什么主人主人,我就是自己的主人,这李秋娘天天都要将我和丹娘拉郎配,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不行,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这李秋娘虽然烦,但罪不至死。”
范丹吹吹手指甲,凉凉的说道,“大姐,不用半夜出去,将那李秋娘挑拨一番,让她们狗咬狗不就行了?弄不死她,让她不好受也是可以的。”
“好了,先说正事。”
范十一娘将篮子放下,将杨逸的话说了一遍,问道,“你们说,我们要去吗?”
两个女儿都异口同声的说道,“去啊,为何不去?”
“正好可以摆脱了这里,去吧!”
范十一娘点点头,“行,那就听你们的吧,现在开始收拾东西吧,我们马上就走。”
这范真和范丹,其实并不是范十一娘的亲生孩子,而是她买来的。
干他们这行的,都是祖传手艺,若是有亲生的孩子,就传给亲生孩子,若是没有,就买两个,当成亲生的,一边传给他们手艺,一边靠他们养老。
干暗杀的,有孩子的少,有的暗杀失败死了,有的执行任务的时候,爱上了任务目标,背叛了主人,被弄死了,侥幸活下来的,也不敢相信任何人,只能像孤狼一样活着。
平时这些搞暗杀的人,看起来跟平常人没什么不同,没有任务可接的时候,他们就跟平常人一样。
不,还不如平常人,平常人手里有份工做,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日子是规律的。
而他们这些搞暗杀的人,除了要练习手艺,还要想方设法挣钱养活自己,毕竟不是天天都有人要雇佣他们暗杀,有的一辈子也接不到几个活,干不下去就转行了。
范十一娘也是一样,她干了半辈子暗杀,也挣了几个钱,心已经疲惫,不太想干这个了。
而两个女儿手艺刚学成,还处在新鲜的时候,日日都想出去干两票,但祖上有规矩,无故不得杀人,因此只能在这里干耗着,装作死了男人的母女,平日里做点绣活维持生计。
范真的绝活是功夫好,暗器功夫好,适合偷袭。
而范丹身体不好,不适合动武,因此范十一娘教了她媚功和毒功,适合潜入后院杀人。
母女三人一人一个包袱,屋里其他东西都不要,开了门就往外走。
李秋娘一直盯着他们,看到三人出去又追了上来,“十一娘,这是要去哪里啊?”
“啊,走个亲戚。”
“亲戚,你还有亲戚?”
范真已然是不耐烦,干你屁事啊,天天问问问的,我们去哪里跟你有关系吗?
她回头,甜甜的笑道,“婶子,你叫你两个侄子,明天下午到胡同口那里等我们,我们明日就回来。”
“哎哎哎,好嘞!”
范丹拉着李秋娘的手,笑吟吟的说道,“婶子,等明天的时候,我们好好相看相看。”
不经意间,她的指甲轻轻一弹,一抹白色的药粉弹到了李秋娘的手上。
范十一娘拉了范丹一把,让她不要太过分,带着范真和范丹匆匆走了。
走到胡同口,范真站住,胡同口有一块石头,李秋娘侄子来的时候,最爱坐到上面,范真将石头搬了一下,微微翘起,等明天他坐的时候,肯定会往前栽下去,到时候砸他个半死。
院里的李秋娘手痒的不行,抓挠了半天不能解决,还肿了起来,难受的她一晚上都没睡好。
不过,那就跟范家母女三人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