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抱琴跪在地上,拉着谢兮瑶的手:“娘子,江州富饶,方家又是百年世家,您嫁过去做主母,定然不会受委屈的啊。”
谢兮瑶听着抱琴的话,猛地咳嗽了一声。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些。
可她不甘心。
江州方家,钟鼎之家,高门大族,祖上更是皇帝亲随。
簪缨世族,是旁人想够也够不上的门第。
和她定下婚约的,是方家嫡系的嫡长子,将来最有可能成为方家家主的人。
可他年长谢兮瑶七岁,还成过婚,膝下有一子一女。
谢兮瑶嫁过去,是为续弦,更要用她的才女之名,来为方家撑脸面。
她原本以为,她是爹娘捧在手掌心疼宠的人。
可如今才知晓,自己不过世家贵族用来联姻的工具罢了。
想到这里,谢兮瑶再次咳嗽起来。
“娘子,娘子!”
抱琴看着谢兮瑶手帕上的血迹,顿时愣住。
而后急忙起身去寻大夫。
谢兮瑶的病是从娘根儿上带来的,这么多年来,一直靠着名贵药材吊着。
她也不知道,从前那么疼爱娘子的老爷和夫人,为何要把娘子嫁到方家去。
江州和上京那么远,今后想见上一面都难。
不多时,大夫过来给谢兮瑶把脉。
站在一旁的美貌妇人止不住的抹眼泪。
“娘子这是急火攻心,心事烦扰罢了。”
大夫无奈的说了一句,若是身体上有病,他还能医治,可若是心上有病,他治不了。
谢兮瑶听到这句,默默的转过头去。
只留下妇人小声的哭泣。
舒月那日写完拜帖就让人给谢家送了过去,只是快到日子也不见谢兮瑶回信。
她一时捉摸不定,不知要不要去。
这日来了学知馆后,就听姚妙音和苏酥说,谢兮瑶病的很严重。
谢家已经回绝了所有的拜帖。
一听这话,舒月的心中不免染上担忧。
“谢娘子的病怎么会一下变得这么重?”
往常虽然看着也有几分病容,但也不至于说见不了人。
不然她也不会来学知馆上课了。
可如今听姚妙音和苏酥的话,这像是都病入膏肓了。
姚妙音叹了口气,小声说道:“我听说,谢家给阿瑶定了一门婚事。”
“那成婚的人,不是谢娘子喜欢的吗?”
一旁的晏敏英好奇的说了句,姚妙音露出个勉强的笑摇摇头。
“世家贵女的婚姻,哪来的喜欢不喜欢,向来都是身不由己。”
“只是那人,是江州方家的嫡长子,将来的方家家主,他成过婚,膝下还有一儿一女。”
不必姚妙音再往下说,舒月也明白了。
谢兮瑶嫁到方家,是去做续弦的。
方家她听过,是江州有名的百年世族,家风严谨,是以,方家子弟能在各个领域都出人头地。
无论是入仕,还是入世。
只是谢兮瑶和她们年岁相当,那方家的嫡长子却年长她七岁。
谢兮瑶可是上京才名远播的第一才女。
想要求娶她的人数不胜数,怎么会愿意去给人做续弦呢?
她那病,看着倒像是被气出来的。
“谢娘子病的这般严重,不如我给她送些人参补药吧。”
晏敏英年岁小,但也知道,给人当续弦怎么会比得上给人做正头娘子。
更别说那个方家的,比谢兮瑶还大那么多。
“那就多谢七公主了。”
舒月看着晏敏英说了一句。
谢兮瑶的事情,她们也帮不上忙,如今她们连谢兮瑶都见不到。
可谢兮瑶家中只有她和她的哥哥,都是谢夫人所出。
谢家怎么会舍得把谢兮瑶嫁到江州去呢?
想不通这些事情,舒月摇摇头,四人心事重重的上完了今日的课。
散学时,晏敏英让冬香去瑶华宫取了补药给姚妙音和苏酥。
几人这才分别。
舒月正打算和晏敏英回去,便见福文候在一旁。
“四娘子,您该练棋了。”
听着这句,晏敏英扭头看了舒月一眼。
母妃说,若是遇到太子皇兄要见四娘,她便寻个由头回去。
“四娘……”
“敏敏,那你先回去吧。”
舒月松开拉着晏敏英的手,深吸了一口气。
晏敏英有几分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离开。
福文笑着让开位置,手指的方向,正是东宫。
晏行知这段时日政务繁忙,已经很少来学知馆中上课了。
舒月难得有几日清闲,本以为他手受伤了,也该消停几日。
她简直是低估了晏行知。
跟着福文一路到了东宫后,福文引着舒月进了广泽殿。
前世从未进过的东宫,如今却成了舒月在宫中除学知馆外,来的最勤快的地方。
见舒月进去后,福文便候在了门外。
广泽殿内燃着香,不知是什么,却有几缕瓜果的清甜传来。
她抬步进去,唤了一声殿下。
一道描金漆空四扇屏风隔绝视线,晏行知的声音从后传来。
“四娘先自己练棋吧。”
晏行知声音有几分沙哑,听着像是在忍耐什么。
舒月收回视线,转身看着右手边的棋盘。
一旁的小炉上,烤着几个橘子,也难怪刚刚她闻到了橘子的香气。
舒月走过去坐下,炭火在炉子中发出些微的响动,她却听到了晏行知嘶了一声。
棋子落下,她一手捂住耳朵不再听。
屏风后的晏行知看着攀爬上手臂的青紫色痕迹。
他靠在椅子上不住的吸气吐气。
只是声音却放的很浅,生怕那头的舒月听到。
那日上完药后,晏行知便察觉出了不一样,刺杀的剑上,有毒。
尽管陈太医很快的止住了毒素蔓延,可这毒却已经顺着他的经脉攀爬上整条手臂。
今日,更是严重。
早知道,就不请她来了。
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估计她也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吧。
啪的一声,屏风被推倒。
晏行知微微扭头看向坐在那边的舒月。
他突然,就想让她看到他如今痛苦的模样,让她愧疚,让她误以为自己的伤是因为救她受的。
晏行知想让她心疼他。
舒月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她转头去看,却看到了晏行知背对着她。
露出的手臂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顺着他的手腕攀爬。
而那条胳膊上,布满了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