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沉锋今日有事外出,不在府内,听说邵十姑去找贺芳亭,匆匆忙忙往回赶。
回到镇北王府内院二门,正好遇见准备上轿子的邵十姑。
邵十姑也看见了他,红着眼圈叫道,“沉锋,你总算回来了!”
身为大归已久的邵家姑奶奶,她一向地位尊荣,从没受过今日这样的委屈,本就打算找机会狠狠告一状,让邵沉锋好好收拾贺芳亭,可喜一出门就遇上。
见她这般模样,邵沉锋顿了顿,上前扶住她胳膊笑道,“十姑奶奶,你难得来一趟,怎不多坐会儿,留下用饭?”
邵十姑苦笑,“岂敢岂敢,老身上了年纪,说话不中听,惹人生厌,贺王妃......”
邵沉锋打断她,“贺王妃怎么了?”
邵十姑迫不及待地道,“沉锋,贺王妃......”
邵沉锋又一次打断她,“十姑奶奶,芳亭是我的妻子,我孩儿的母亲,也是朝廷册封的顺安公主、镇北王妃,她怎么了?”
邵十姑并非蠢人,听他语气不对,便没有急着开口,而是诧异地看过去,想看清楚他究竟什么意思。
邵沉锋不躲不闪,一双黑沉沉的眸子也盯着这位姑奶奶。
他发现,简家、邵家很多安于后方的人,似乎都认定他心慈手软、易于摆布,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往日他也不在意,一笑置之,如今却觉得,有必要让他们认识认识真正的自己。
对视良久,邵十姑率先移开目光,颓然道,“贺王妃蕙质兰心,知书达理,乃世间少有的贤妻良母。”
沉锋不问青红皂白,摆明了要护着贺芳亭,如之奈何?
她只是邵家旁支姑奶奶,还要依附邵家过活,管不得镇北王,也管不得镇北王妃,只能选择低头。
今日她来错了。
不,不是她来错,是世间男子皆好色,沉锋也未能超脱于世俗。
但也不怪他,贺芳亭既有好容颜,又有好手段,就像古时的妲己、妹喜之流,哪个男子逃得过?
邵沉锋微笑道,“多谢夸赞。”
又一语双关地道,“近来常有风雨,十姑奶奶不宜外出,留在家中颐养天年为妙。”
邵十姑:“......沉锋说得对。”
被他搀扶着上了轿,临走又忍不住掀开轿帘,探出头来,“沉锋,你为了她,真就不管不顾?”
邵沉锋眉头微皱,声音依然温和,“我就说今日风大,吹得十姑奶奶都说胡话了。明日若还不好,到王府说一声,我派大夫过去诊治。”
什么叫为了她不管不顾?说得好像他伤天害理似的,他明明只是在做正确的事。
而且那个她是谁?是他的妻,他深深爱慕着的人!
他为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天经地义,轮不到别人置喙!
转头交待邵十姑的侍女,“都好生伺候着!”
侍女们连声应是。
邵十姑心中一凉,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沉锋是镇北王,他若评价她说的是胡话,那她说的就算是至理名言,在朔北人心里也是胡话。
可她怎能传出说胡话的名声?
一个会说胡话的老妇人,那不就是老糊涂,还有什么用处?又怎配得到晚辈们的敬重?
而且她体面了一辈子,临了临了,怎能活成个笑话!
这夫妻俩真是,真是无比般配,俗语说得好,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以前是她看走眼了,沉锋也不纯良!
邵十姑不自觉抓紧了轿帘,勉强挤出一丝笑,“多谢王爷,不劳王爷担忧,老身眼下已好了。”
邵沉锋关切地道,“真好了?”
邵十姑肯定地道,“真好了!”
说完催促轿夫起步。
邵沉锋:“十姑奶奶慢走!”
随后回到巍山院,拉起贺芳亭细看。
贺芳亭被他逗笑,“你看什么?”
邵沉锋:“看你有没有被十姑奶奶欺负。”
贺芳亭挑眉,“怎么可能呢!”
气得快吐血又不敢吐的可不是她,是邵十姑。
顿了下问道,“你遇着她了?她没告状?”
一旁的孔嬷嬷有些不安,不管怎么说,邵十姑始终是王爷的长辈,她若告个刁状,只怕王爷心里再不愿也得给她脸。
邵沉锋笑道,“她告她的,本王又不受理。”
贺芳亭斜睨他一眼,“为何不受理?”
邵沉锋:“因为十姑奶奶有了春秋,头脑昏昏,尽说胡话。”
孔嬷嬷听得抿嘴一笑,叫上侍女们,静悄悄出去了。
人家夫妻俩好得蜜里调油,不用她瞎操心。
屋里,邵沉锋揽着贺芳亭,一道坐在软榻上,“你好生养胎,不想见的人都不必见,放心,没人敢硬闯巍山院。”
贺芳亭笑道,“偶尔见一见,就当解闷。”
孕期还长着呢,她总不能一个外人也不见。
邵沉锋柔声道,“随你,若有麻烦事,都推给我。”
贺芳亭:“好!”
话锋一转,忽道,“我那好舅舅,大约已经收到了我的密信。”
她写戏本子的才情,都用在了给皇帝写密信上,还给公羊先生伪造的密折润了色,显得更加合情合理。
邵沉锋:“算着脚程,前几日就该收到,他定然很欢喜。”
夫妻俩四目相对,心照不宣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