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焱忍不住问:“大师,连您也不知道,我们可怎么去找啊?”
普巴嘉措淡然笑道:“莫急,那些地方实在是太过凶险了,我会跟你们一道去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它们的确定位置,但有上神在,自然也就有了路引。”
一听普巴嘉措会和他们一起去,穆宸和阿焱脸上刚起来的愁云立刻被吹得烟消云散。他虽看似是个小孩,但十巫的力量他们可都见识过,那日他一到,巫姑也不愿与他纠缠,可见两人在伯仲之间。
普巴嘉措看了眼窗外:“今天虽说还早,但马上出发恐怕过于仓促,不如各位也都回去休息一下或者四处走走,我们明天一早启程。”
大家对这个安排都十分满意,尤其是阿焱,既然来了北京,总要去走走看看,哪怕只有一天时间也是好的。
离开普巴嘉措的院子,大家就开始商量接下来去哪里逛逛。
阿曼一副向往的神情,反正对她来说都是新鲜有趣的地方,孟潇潇则是一脸寡淡,看似没太大的兴致。阿焱在八达岭长城和故宫博物院之间纠结。最后穆宸看他太过磨叽,就定下了去故宫博物院。
邢子非为他们做向导,带着他们步入紫禁城。
阳光倾洒在朱红色的宫墙上,金色的琉璃瓦光芒璀璨。
走过一间间殿宇,这些曾经的权力交织之地,如今却只剩寂寥。精美的陈设、华丽的装饰,似乎都在默默诉说着历史的沧桑变迁。
穆宸莫名有些感怀,想起李煜的诗句: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亭台楼阁依旧,只是人事已非。曾经的繁华与荣耀,都已化作岁月的痕迹。
12月底了,北京的天气已经非常寒冷。一阵风吹过来,穆宸紧了紧外套。他站在太和殿外远眺,目光隐约有些迷惘。
“这就是人类追求的终极权利。”
穆宸诧异的转过头,看见孟潇潇站在他身边,冷冷的说道。
她的眼神里带着不屑,甚至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味道。
穆宸回转头继续眺望远方,他淡淡的说:“我以前读过罗素的《权利论》,他认为欲望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权力欲,一种是荣誉欲,而荣誉的主要获得方式就是权力。”
孟潇潇稍稍眯起眼睛,她圈起双臂,似乎并不喜欢穆宸的这个论点。
隔了一会儿她说道:“所以人类就是为了这两大欲望才会有那么多的掠夺、战争和杀戮。”
穆宸的脸上略过一丝惆怅,孟潇潇说得没错。人类为了满足自己的这两大欲望,的确会用尽手段、不惜代价。这一代代的政权交替、历史变革,这极目远眺下的万里江山,不都是无数献血换来的吗。
他不禁想起了山西临汾的万人尸骨坑,虽说最终换得了大秦帝国的统一,但却埋下了多少累累白骨。
他长出一口气说:“是啊,这是一个很复杂很矛盾的问题。人类因为欲望而变得自私、残忍,可恰恰也是因为‘欲望’,才推动了人类社会的发展和繁荣。
罗素在《权利论》里就讨论过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人有无尽的欲望,而欲望的来源是人类无尽的想象力。
他说,动物只有需求而没有欲望,而人不一样,人在满足了需求之后,还产生了进一步的欲望。蟒蛇吃饱就睡觉,直到食欲再起的时候才会去捕食,狮子在捕获了大型动物之后,吃饱了也会把剩下的食物分享给其他同伴,这并非狮子友善,这是出于动物的本能,它们的本能是满足需求。
所以这是不是也是任何事物都存在的正反两面性。”
孟潇潇静静听着,她微微皱起眉,没有与他辩驳,而是问:“你的欲望是什么?权利?还是荣耀?”
穆宸一愣,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从小到大,他似乎从来没有哪一种很强烈的欲望。权利、地位、金钱甚至荣誉,他好像没有对其中任何一项抱有幻想。可是这似乎不大合理,所有他学过的接触过的知识都告诉他,人类必定会有欲望。
不过至少他现在有了……或许孟潇潇就是他心灵深处唯一的欲望。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耳根发烫,清了清嗓子答道:“总是有的吧,只不过没什么太过强烈的欲望……所以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孟潇潇突然看着他,一本正经的问:“爱情也算是欲望吗?”
穆宸看着她的眼睛,紧张得默默吞咽了口口水。
他莫名觉得慌乱,只能用非常学术性的方式来回答:“从原始利益的角度来讲,爱情也是一种权利。能获得配偶是权利,获得多个或者出色的配偶也是荣誉。”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的回答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忙辩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指有多个配偶很好,是指从原始或者遗传学的角度来讲……”
他一直是一个沉稳严谨的人,讲话三思才会出口,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语无伦次过。
孟潇潇却好像完全不在意他讲的是什么,只是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等他说完,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为什么最近都叫我孟小姐?”
穆宸愣了两秒钟,一时没回过神来,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因为……显得比较尊重。”
孟潇潇皱起眉头:“为什么要那么尊重?”
“因为你在他们眼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半神,如果我直接称呼你名字的话,会显得太过亲近,不合礼貌。”
“那我在你眼里是什么?”
孟潇潇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细长的眼睛在纤长的睫毛下显得神秘而朦胧。
穆宸全身都有点僵硬,脸颊滚烫,背上在冒汗。
“朋友。”他简明扼要的吐出两个字。
孟潇潇继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一句话不说的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后又停下脚步,侧过脸说:“还是叫我名字吧,我不喜欢听你叫我孟小姐。”
说完就翩然而去,就像失去神魂前的每一次离开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