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夫子爵在新年夜的突然袭击确实打了公爵府众人一个措手不及,来自圣骏堡官方的使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抵达了斯城之中,于公爵府中暂住下来。
列夫子爵的意思,是他不想让在斯城之中引起太大的风波——他只是来处理塔露拉爵位的承袭问题的。剩下斯城的那些个权力争斗的戏码,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的这一番操作,对塔露拉而言算是意外之喜——列夫子爵和斯城本土势力接触的越少,弑父和矿石病的‘流言蜚语’影响到这位老前辈的可能也就会越小,爵位承袭的过程也会更加顺利。
只不过,第二天早上起来,回想起昨晚在府邸中庭遇到列夫子爵和另一名内卫的场景,塔露拉就一阵后怕。
塔露拉到现在都不太能理解,那名内卫当时为何会选择向自己施加‘国度’的威压,俨然一副要取自己性命的架势。要不是艾丽丝早早察觉到了潜入者的存在,选择来到中庭接应,对峙威慑,塔露拉觉得自己可能都已经莫名其妙地死在自己的府邸之中了。
“遗嘱和遗产公证之类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吗,塔露拉女士?尽管科西切公爵已经在圣骏堡的辖勋院中登记并留下了遗嘱的复件。但您依然需要为辖勋院提供相应的原件,以及您个人的身份证明。”
“还有,考虑到你与科西切公爵并非真正的血缘亲属,而是收养关系,你还需要出具当年的一系列收养证明。”
“子爵大人放心,一应档案和证明,我们早就已经准备齐全,等候阁下查验登记。现在,还请子爵大人随我移步书房。”
“呵,‘大人’的称呼,还是免了吧,塔露拉女士。毕竟要是承袭之事顺利,你将会成为我乌萨斯的又一位女性公爵,爵位等级,可是远在我之上的。”
要是换了别人,塔露拉可能会认为对方在酸。但既然说这话的乃是列夫子爵——圣骏堡最负盛名的道德名士,她也就当对方是在正经讨论,谦逊地答道:
“爵位等级的排列并非评定人尊卑之序的唯一依据,子爵大人。先生在辈分上本就是我的长辈。加上先生又是乌萨斯最着名的道德楷模,正直清廉的行为作风令在下钦佩又神往,理应受到在下的尊重。所以我称先生一声‘大人’,并无不妥,不是吗?”
“更何况,公爵的承袭之事尚未尘埃落定,这份公爵爵位也并非来自于在下的功勋,不过只是前人余荫罢了。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因为一个继承来的公爵之位得意或是自满。”
“嗯···不错。不管在任何地方,和任何人打交道,保持一个谦逊的姿态,对你们这些年轻人而言永远都是有利而无害的。不过你也需要记得,不要让自己的谦逊退化成为了软弱或是怯懦——软弱的人,是永远争不到任何东西的。”
“先生的教诲,在下谨记于心。”
来到书房之中,列夫子爵自然也是看到了那一堆颇具炎国气息的文化装扮。一开始看到这些的时候,列夫子爵的眉头微微皱起,似有不喜,但旋即又恢复了常态。只是淡淡地看了塔露拉一眼,悠悠说道:
“看得出来,你对故乡的种种过往,依旧非常怀恋啊。”
“不忘根本,这是一件好事,但你也要顾虑一下你现在的身份。你终归是一位乌萨斯封地公爵的唯一继承人,未来极有可能成为斯克沃伦茨克的执掌者、乌萨斯一方领土的表率人物。思故慕炎情节什么的可以有,但作为斯城人民的焦点,你可不能让这种情节暴露你的人民面前,惹人非议。”
“嗯···在下明白,多谢先生提醒。”
塔露拉故作尴尬地笑了笑,列夫子爵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开始查验翻阅塔露拉准备好的一系列证明和档案,将其与自己公文包中的资料进行核实比对,并亲笔将一些重要的东西记录下来。
“嗯···遗嘱的笔迹和内容都没有问题,收养证明也和公安部门以及统计部提供的材料别无二致。财产公证有些大问题,毕竟你们科西切公爵府多年失主,产业被人用商业手段兼并分食也很正常···这些东西老夫可做不了主。”
“无妨,产业问题我们未来会自己去处理的。对于我而言,当务之急只是承袭爵位而已——毕竟如果没有公爵的身份支持,不论是收回我公爵府遗失的产业,还是说于斯城拓展新的业务,都是极为不便的。”
“嗯···只要你不鲁莽地动用暴力或刺杀这类遗祸无穷的非法手段,你想怎么处理那些‘食腐的鬣狗’,老夫都不会干涉你的行动。”
“资料审核,老夫自己看是没什么问题,现在就是要将材料的复印件送回圣骏堡,等待辖勋院的登记以及二次验证。”
“除此之外,我们需要对你进行一次矿石病精检——你在雪原上流浪的时间太久了,塔露拉女士。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于那种遍布感染者叛军或流匪的区域活动,罹患矿石病的风险可谓相当之高。”
“没问题,请问子爵大人打算安排哪所医院来进行体检呢?”
塔露拉的反问让列夫子爵略感意外,他猛地抬头,目光深邃地看了塔露拉一眼,沉吟片刻后轻声说道:
“老夫昨晚抵达贵府,算是有内卫跟随下的自作主张,我还是有携带其他随侍人员的。其中有圣骏堡带来的医疗团队,就是为了应对这一场矿石病精检。大概不到两天的时间他们就会抵达斯城,等到他们到位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体检事宜了。”
“好,那在下就静候先生的通知了。”
查验完材料后,列夫子爵也是直接挑出话题,问起了塔露拉这些年流浪的经历,以及他所听闻的那些‘风闻’之事。
矿石病的事情,塔露拉自然就是含糊其辞。只说自己确实没有患上矿石病,应该只是单纯运气好,也不怕体检之类的云云。
而当列夫子爵神情严肃地质问塔露拉是否有‘弑父’行为,并说明她有充足的理由和动机去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塔露拉则是心平气和地和列夫子爵谈起了自己当年的心理路程。
“虽然当年的我确实有过这种想法,但我的确不是弑杀科西切的凶手,子爵大人。”
谈到这里,塔露拉也不再以‘父亲’的昵称来称呼科西切,而是开始直呼其名了。
塔露拉的逻辑也很简单:“子爵大人,您会相信,单凭我一个人——还是一个刚刚成年,毫无谋略,血脉源石技艺都发挥不全的人。能有能力去弑杀一位手段众多、且以谋略善算而出名的乌萨斯传奇公爵吗?”
“但你的确有这个动机,年轻人。你来乌萨斯前的身世和经历对内卫和圣骏堡而言从来不是什么秘密。你对科西切也的确怀有仇恨之心,不是吗?”
“这一点我不否认,子爵大人。即便是今日,我的内心也依然对科西切抱有极大的怨气。因为他破坏了我原有的生活,强行将我与我的亲人们分隔开来,我憎恨他,本就是理所应当。”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选择在科西切遇刺以后,趁乱离开科西切公爵领了。我坦白,子爵大人,所谓被刺客匪徒掳掠不过只是我的推脱之词,当时的我,不过只是想逃离这个囚禁我多年的牢笼,逃离我那所谓‘命定’的结局罢了。”
“‘蛇’的诅咒,别人可能不了解,但对于和内卫往来甚秘的先生来说,应该不是什么秘密。没人会喜欢自己的意志被他人所取代的感觉,所以,我也不觉得自己当初的逃避行为,有什么过错。”
“那现在呢?又是什么原因,驱使你回到了这所‘牢笼’之中?”
“······”
“因为我发现,不论我怎样逃避,怎样努力地去融入新的生活,这科西切公爵领的一切,也总有一天会追上我的步伐,将我和我的同伴们,拉入名为过往的阴暗深渊之中。”
“雪原上九年的艰难求生旅程···我经历了很多,有些是流浪者必然的经历。比如纠察队的横征暴敛,盗匪的威胁掠夺,求生者之间的精诚合作或是尔虞我诈···但也有一些,来自于过往,来自科西切公爵领的阴暗面。”
“他们利用人们本能的生存欲,以及同伴之间的猜忌和提防,在我眼前上演了一场又一场扭曲邪恶的‘意外惨案’,只为让我体验愤怒与绝望的滋味,进而成为‘蛇’的傀儡。”
“若非贵人相助,我在雪原求生之时结识的那些个知己同伴,恐怕早就在蛇的算计和迫害中死伤殆尽了。”
“甚至,即便我已经对蛇的谋害手段有了警惕,已经通过许多手段杜绝了他对求生者人心的利用,却还是抵抗不了蛇的渗透,使得他在我所居住的聚落当中,又制造了一起新的惨案。”
“是啊,在我和那些个同伴的努力之下,‘蛇’是再没有能力去驾驭我所处的求生者团队中的人心了,更没有能力去利用这些人心去设计什么阴谋诡计。”
“然而···即便人心不再可用,他也依然可以遣送他的心腹们亲自下场,去制造一场杀戮——以此来消磨我在团队中的信誉,将我与我的同伴们分隔开来,从而威迫我回归公爵领,回到他给我设定的‘命运’中去。”
“绝望谷,先生应该知道这个地方。雅尔茨城的执政官德雷克先生,于此地建立起了一个用于收拢切尔斯基地区流民的大型村落。我也凭借着一份学识,在其中承担起了部分管理的职责。”
“而就在一个多月以前,当年与我一同逃离科西切公爵领的亲信几乎全部‘叛变’,于绝望谷之中,策划了一起灭绝人伦的‘牧群惨案’。”
“绝望谷啊···老夫从圣骏堡来的时候,还在大议院里听说过这里。德雷克能在这种文明边界以外的地方建立村落,老夫有些意外。你所说的这起‘牧群惨案’,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之后,塔露拉和列夫子爵详细描述了牧群惨案的经过,甚至连其中自己神智受到影响的细节都阐述了出来。
唯一藏私的地方就是她没有表明自己绝望谷管理人的身份,只说自己是那个分部聚落的管理者。感染者领袖的身份,被塔露拉推到了爱国者的头上——也算是顺理成章。
“呵···化人命筹码,肆意操纵人心舆论,时刻不忘因势导利,还真是经典的‘科西切作风’···”
“所以,你选择回到斯城,其实也算被迫而为之?毕竟‘牧群惨案’的确会严重影响你的个人声望。而在乌萨斯···非感染者与感染者之间一向不和,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绝望谷的感染者们肯定会选择对你群起攻之,使得你在那里彻底失去立足之地。”
“算是吧···不过也有其他因素。”
“原本我这次回来,是只想把烂摊子收拾干净——切断第四集团军伸入斯城的手,之后我就会返回绝望谷,没有和本土势力们争夺的想法的。”
“但当我回到公爵领,再一次抵达我逃离这里时停留的最后一个小镇——路德镇,见识到了她的衰败和破落以后。我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了必须留在斯城的理由——我不想坐视这座我长大的城市,就这么逐渐衰落下去,最终沦落为滋养罪恶的黑色之城。”
“我不喜欢这份被人强加的职责,子爵大人。但我也同样无法逃避这份被人强加的责任——因为它决定的不仅仅是我和黑蛇的命运,它同样也连接着斯城之中每一个乌萨斯人的未来。”
“如果我不来担起这份职责,那未来会有多少人因为我的不作为,而受到伤害呢?”
“是的···我厌恶自己的父亲以及与他相关的一切,非常厌恶···但我却无法厌恶乌萨斯的人民,更不应该去伤害他们——哪怕是无意识的伤害。这,就是我如今选择留在斯城,并为斯城谋未来的主要原因。”
作为绝望谷感染者的领袖,塔露拉在话术上的‘煽情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一番八分真两分假的演说下来,饶是列夫子爵也忍不住为之动容,轻轻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塔露拉的心路历程。
不过,列夫子爵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让塔露拉有些失措了。
“很好,睁眼说瞎话的同时不仅毫无慌乱,语调恳切真挚,还能对谎言做到声情并茂,你已经具备了相当优秀的心理素养了。这样一来,老夫倒是很看好能整顿科西切公爵领,将斯城重新纳入公爵府的统领之下。”
“子爵大人···这话可有些过分了。在下所言的都是我本人真实的思想历程,子爵大人怀疑我在说谎,那也得有我说谎的证据,不是吗?”
“老夫的确没有证据,准确点说,没有能拿来司法立案的证据。”
“至于你的那份心路历程和感情独白,听起来的确很合理。但你也要知道,女士,这世上听起来最合理的真心话,反而不可能是最‘真实’的,它只能是真假参半的——因为真心话往往都在具象人类的感情本身。”
“而人类感情的具象化,从来都不可能是‘合理’二字。否则,这世上也不会有所谓‘情绪冲动’的说法了。”
“子爵大人这样评判,那在下确实无话可说。毕竟在下又不具备‘蛇’的本领,没那个能力去修改人的思想或是意志。”
“只不过,爵位承袭之事,还望先生能秉公处理。切莫因为一己私意而妄下判决——先生毕竟是乌萨斯最负盛名的道德名士,同时也是圣骏堡最为权威的铁面法官,没道理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去挑战乌萨斯的勋位律法,不是吗?”
面对塔露拉稍带威胁的发言,列夫子爵先是眼睛一眯,表情逐渐变得阴冷起来,连带着他那清正的严肃气质都削弱了不少,他冷笑两声,缓缓问道:
“年轻人,你是不是对如今的乌萨斯有些误解?你为什么会觉得,一个真正铁面无私、力求将公正贯彻到底的纯正之人,能够坐上圣骏堡大法官的位置?”
“!!!”
此言一出,塔露拉的眼瞳猛地缩起。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少了几分严正气息,面带阴森笑容的列夫子爵,反而给她带来了更为强大的压迫感。
沉默一会,看塔露拉没有任何过激反应,只是一只注视着自己,且目光中突然带上了微弱的敌意和质疑。列夫子爵也是收起了自己的表演,重新恢复了之前的严肃神态,悠悠说道:
“我知道接下来我的话可能会有点挑战你的认知,年轻人。但我还是要说,那就是如今的乌萨斯,已经容不下纯粹的良善,更容不下完全执着于律法和公正的道德君子——这种人一旦公开自己的立场,那他唯一的归宿,就是在圣骏堡的下水道中化作一具连亲人都无法再辨识的浮尸。最终不仅没有保护任何无辜之人,甚至连自己也保护不了。”
“在乌萨斯,你想要一样东西,能做的,只能是‘换’或者是‘抢’。而谨守道德的刚正之人自然不会选择去‘抢’,可要换的话,单凭一份良善或美名,他们又能换来什么呢?”
“权力?金钱?哪一个是靠区区美德操守就能换的来的?你不为别人做些‘丑事’,上下议院也好,皇室诸公也罢,哪个人会给你施舍一份权力,让你有资格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列夫子爵沿着桌沿走动,手指在桌面上缓慢划动,他的步调很缓,说话的语气更是平静不带一丝语调的变化。他走到塔露拉面前,用乌萨斯人普遍拥有的高大身躯,俯视着这位年轻的德拉克。
而塔露拉,就虚扶着自己腰间不存在的剑柄,与列夫子爵对视,全无畏惧之意。
“呵,倒是个倔强的小家伙。”
“当然,老夫和你说这些话,不是在向你自曝把柄或是跟你宣泄情绪。老夫只是想和你强调一点,那就是不要想着利用老夫那所谓‘清正’的外名或是什么‘舆论’,来作为你争取爵位的筹码。”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父亲的爵位,对于你这个‘弑父者’来说,乃是明码标价的事物——只要你能向乌萨斯证明你的价值,那不论是谁,都夺不走你的爵位。”
“证明我的价值?”
“不错,科西切公爵领的情况,其实皇室已然知晓。不管是当初第四集团军假借防区调换之名,在科西切公爵领内兴风作浪,亦或者是后来本土势力联合德雷克、保罗以及卢比扬卡等人,将第四集团军暂时驱逐出局,此间诸事,内中详情,圣骏堡都一清二楚。”
“如今的斯科沃伦茨克,已经成为了第四集团军及其背后的旧贵族,和德雷克、保罗等革新派势力交锋的主战场之一。而你,作为德雷克方入局的代表人物,想在这群虎环伺的环境中立足,单凭你公爵府当下的这点可怜产业,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即便圣骏堡方面全力支持你继承爵位,拿到斯城名义上的治理权。缺乏底蕴的你在这场权争中出局也只是时间问题。”
“你必须得先拿到足够的安生立命之本——或是回收昔日科西切公爵府被瓜分的遗产,或是自己打拼投资创立一片新的产业,随你。只要你能做到以上任何一条,你就可以承袭那个位置。”
“没有捷径,也不用担心斯城本土势力‘陷害’你,给你安上杀父或是感染者的罪名。我想这对你而言,应该是最好的情况了?”
列夫子爵的这些要求,对塔露拉来说的确是十分利好的。但越是利好,塔露拉反而越能嗅到事情背后的血雨腥风。
她还记得德雷克的一句话:“不论是怎样英明或是腐朽的制度,当人们开始大量在制度之外大行其道,开始以各类不合法律的‘私人交易’取代官方法定渠道的时候,都意味着这个国家的秩序,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临界状态了。”
“该执行的那些检查什么的,我都会全力配合,也不希望您自作主张将其取消,列夫子爵——我可不想被人说我得位不正。而至于‘势力’的问题,就不劳子爵大人费心了,我既然敢回来争,就一定是有底牌在手的。”
“行,那老夫就恭候你的好消息了,不过,有些丑话老夫可要说在前头。老夫这一次理论上是能在斯城停留很久,但老夫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总不能老夫在斯城等了许久,你却别说建立基业,连点干货都拿不出来?”
“这一点还请子爵大人放心,最多不超过一个月的时间,我等会在斯城,召开一场‘商业合作商谈会’。想必届时,子爵大人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从列夫子爵的书房中退出,塔露拉双拳紧握,放在身前轻轻挥动几下,掩饰下自己因爵位之事前景良好而躁动兴奋的内心。迈着轻快的步伐,内心振奋地做事去了。
而在她离开之后,书房内的列夫子爵,却是对着空气,莫名其妙地聊了起来。
“看起来,这个叫塔露拉的年轻人心理素质还不错,文,你觉得呢?”
······
“一般吗?我不觉得。换位思考一下,我刚才那样子说话,一再强调她的感染者身份和弑父之举不会给她的爵位继承带去麻烦,她也没有在自己的言语上失了分寸,连个虚无飘渺的话语漏洞都没给我们留下。这份心性,对于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来说,何其珍贵啊。”
······
“蛇···嗯···其实我也没有在她的身上感受到‘蛇’的气息,不知道是科西切藏的太深,还是说塔露拉和德雷克真的找到了破解其‘诅咒’的方法。乌勒尔那边,没和你们交流过情报吗?”
······
“这样啊···啧,看来乌勒尔是真的很看重那个外邦人,还有保罗也是,真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
“不,我不认同你的想法。公爵府的本我力量并不弱,单论昨天中庭里的那个女子,就有能力撕开你的盔甲,引发‘邪魔’外泄的污染。”
“而且,不管此事成或不成,都会给乌萨斯造成不小的伤害。要么,是乌萨斯失去一名强大且忠心耿耿的内卫,并在斯城之中引发一场邪魔污染的事故,给你的同僚们再添一个巨大的麻烦。要么,就是本可迎回统领人的斯城,再一次陷入过去那种群龙无首、乱象四起的混乱秩序当中。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支持你的这个想法的。”
·······
“她是德拉克又如何?德拉克的血脉如果真那么管用的话,为何那个‘深池’一直都只能在维多利亚的乡下小打小闹?”
“阿斯兰连续四代的皇位,可不是白坐的啊···维多利亚早就没多少人记得德拉克的存在了。”
“至于炎的那层身份,更是无用···那孩子被掳来乌萨斯有多久了?那个魏延吾咋还不来捞她?他不是和维特关系挺好么,哪怕是发个外交申令,搞个寻人启事把人弄回去也好啊,不是么?”
······
“嘿···我跟你可不一样,文。我很乐意看到那个年轻人摆脱她原本的命运。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很讨厌那条‘蛇’,更不认可他那所谓‘权谋’手段。如果‘蛇’的传承彻底断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想着去保证‘蛇’的延续?”
“可惜啊···根据那孩子所说的‘牧群惨案’,似乎‘蛇’还给自己准备了备用的身体容器。老夫的这份指望,算是没有希望咯。”
“而且,谁说的乌萨斯必须要有一条‘蛇’的?就算这孩子非得传承些什么,比起一条阴暗恶毒的‘蛇’,她为什么不能自立门户,成为我乌萨斯的一条端庄威严的‘龙’呢?”
······
“······”
“关于乌萨斯现状的那番话,到底是不是我内心的真实观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文?”
“毕竟当年,你可是亲手把老夫的学生,变成了我所说的下水道浮尸···不是吗?”
······
这一次,列夫子爵再没有搭理那名隐藏在阴影之中,名为文的内卫,而是直接起身,带着整理好的证明材料和公文包,离开了这间书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