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氏？张氏眼神恍惚，自打官思薇一事之后，她好久都不曾听别人提起过官家了。

    “那些外地来的匪寇怎么会对京中的情况这么清楚？”张氏不免感到忧心“难道说城里有内鬼和外面的人里应外合？”

    陆令从微不可察的点头“府衙已经在城中各处加派人手巡视，并重金悬赏线索。”他没有同妻子说的是这件事背后处处透着诡异，背后似有北境蛮人的影子。根据昨夜遗留在现场的朴刀来看，确实是蛮人惯常使用的兵器之一，蛮人如何能躲过城门守卫的搜查进入城中，并在城中劫掠大笔金银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种种迹象思之令人不寒而栗。

    夫妻两人对坐无言，屋子里拢着几只火盆，张氏透过铜制的罩网看着里面滚烫炙热的木炭，遍体生寒。

    “老爷。”张氏艰难开口“我们府上是不是也该早做打算？”

    陆令从回望妻子，从她眼中他看到了几道陌生的情绪，他避开妻子的视线看向窗外“夫人，我们的女儿是皇后，我是覃朝的国丈。”

    一句话就叫张氏红了眼眶强笑道 “你想哪儿去了，我们既是覃朝的臣子又是陛下的岳家，自然不能临阵脱逃。只是回哥儿还小，我想着不如将他送去母亲处，暂避风头等这件事过来再将他接回来。”

    没想到丈夫想也不想直接拒绝“夫人，回哥儿天资聪慧状元及第不在话下，以后步入官场今日之事势必会成为他人生的一大污点，于他是大大的不利。”

    张氏气苦“我不要回哥儿做甚么大官，咱们家现在还不够荣耀么，他是我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生下的儿子，我只想他能好好活着。”

    “夫人。”陆令从叹了口气“连比他小几岁的望哥儿都有孤身一人千里投军的勇气，他这个做哥哥的却要苟且偷生，你教回哥儿以后如何自处？”

    张氏眼泪无声落下，喃喃自语“世道艰难，我一辈子行善积德。前后养了三个孩子，一个自小出家长大便被指去南越，今生难见。一个入了深宫大院近在咫尺，可皇家面前只谈君恩不提母女又远在天边。好不容易剩下一个，留在身边令我感到些许的慰藉，我却不能自私自利只顾成全自己。”

    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接连划过脸颊。陆令从心痛万分，将发妻抱入怀中无声安慰。

    张氏很快平复心情，勉强露出笑容“唉，最近的事情太多叫老爷看笑话了。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吃穿不愁，在外面行走人人都要给上几分薄面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一夜无话。

    第二日早上天刚蒙蒙亮，早起洒扫的下人忽听前头传来“咚咚咚”的叫门声。

    “不好了，老爷！”竹生匆匆赶至“咱们家的铺子被人抢了！”

    陆令从惊惧起身“仔细说来。”

    竹生咽了咽口水“今早府衙差役来报，说咱们府上朱雀大街的铺子，昨儿晚上被人翻墙进入，砸的乱七八糟，里面的货物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家在朱雀大街只有撷芳馆一个铺面。

    张氏匆匆带人赶到时铺子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的人，门口站着几名差役正在维持秩序。

    只见大门口的绡纱百花屏风被人为烧出了数个大洞，灰烬叫风一吹飘得到处都是。桌椅摆设被尽数毁坏，就连用来摆放货品的柜台都没放过，不知被什么劈的遍体都是刀痕，

    足见贼人的嚣张气焰。

    领头的皂衣衙役战战兢兢陪在左右，恨不得跪下磕头赔罪，昨天晚上是他值夜到了后半夜实在太困于是没忍住回家眯了会儿，谁知就出了这样大的岔子。

    我的亲娘哎，他的仕途怕是要到头了。

    张氏面色平静在楼上楼下转了一圈，转头对银禾低声吩咐了几句，忙完这些才看向一直跟着自己的差役“昨日我已命铺子里的伙计将铺子关了，铺子里只剩下一些没来得及挪走的货物，不算太值钱，等会儿麻烦你将现场勘验的结果送一份给我家老爷。”

    国丈太太居然这样的和气？差役先是一愣紧接着大喜过望“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张氏走到窗边坐下，看着一片狼藉的铺子静静出神。

    银禾带人将铺子里的桌椅板凳全部清空放到门口“各位，我家太太说了，这些桌椅板凳俱不能再用，各位老爷若有瞧得上的尽管拿走。”

    人群盯着那堆好木头做的的家具摆设开始蠢蠢欲动，银禾继续道“烦请各位老爷若是有贼人的线索，及时告知府衙的差役，奴婢代太太先行谢过诸位。”

    说完对着众人行了一礼，转身阖上了铺子的大门。

    张氏坐在马车中，看了一眼远处大排长龙的队伍，心头泛起深深的忧虑，回到府中马不停蹄召来几位管事商议事情。

    “府里的柴炭粮米还能用多久？”

    灰衣管事“启禀太太，按照府里现在的状况，还够用一个月的。现在虽然城门管控的严，但是去庄子里运些粮食进来不难，这样一来应该能用三个月。”

    张氏立刻点头“好，近来各处的粮食铺子大排长龙，粮价已经是过去的三倍多。你亲自带人去城外的庄子上运一批粮食进来。另外再去传我的话，若有人想逃去别处讨生活一律不得阻拦。”

    灰衣管事低声应下。

    袁草花坐在隔壁一直等到管事都走了才进来，张氏不待她说话直接道 “撷芳馆暂时先不管了，现在外面越来越乱。”

    袁草花在撷芳馆上面花了大半心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天，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缓了半天才缓过劲来。“太太，那铺子以后咱们还开吗？”

    张氏温声安慰“眼下的困境都只是暂时的，等这阵子过了，铺子还交给你打理。”顿顿又道“你要是想离开，我便给你一笔银子送你离开京都。”

    袁草花哭的更厉害“妾与太太相交多年，早就把太太您当成自己唯一的亲人，岂能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弃您不顾自己独自逃离？”

    张氏眼睛微红“好了，我知道错了。我给你赔礼道歉还不成？快别哭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