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从不自然别过脸,手握成拳抵在嘴上咳了几声“眼下最紧要的是将望哥儿找回来,派出去找望哥儿的人可。”说完才冷脸喝道“姚氏,你都听见了!还不快快与你家夫人赔礼?”
姚姨娘终于老实了,对夫人“砰砰砰”磕了三个头“妾知错了。”
张氏瞅她一眼“起来吧。”姚姨娘自觉立在一旁,提壶斟茶,先给老爷倒,倒完就放到一边。轮到夫人时,仔仔细细倒了大半盏,而后伸出手试探了茶杯的温度,最后双手捧到张氏手中。
陆令从看了看稳如泰山的夫人,又看了看活脱脱像个鹌鹑的妾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老爷,出去找望哥儿的人估计快回来了。”
“叩叩”房门被人敲响,屋外响起了柳儿的声音“太太,派出去找望少爷的人回来了。”
丫鬟从外面将一作仆侍打扮的少年领了进来 “小的王河见过老爷,太太。”
披着玄色大毛披风,衬得面如冠玉的二公子陆回紧随其后,先给父亲母亲行完礼,最后看向立在母亲身侧的姨娘,犹豫片刻照例行了一礼,行完礼后就安安静静站到父亲身侧。
“小的带人拿着望少爷的画像在东城问了一圈,有人说看见一位与望少爷极其相似的少年出了城门,具体去向不知。于是排了班次,留下一半的人手继续出城搜寻,将其余人带回府中一来向太太老爷秉明望少爷的去向,二来稍坐休整轮番搜查以期早日迎望少爷回府。”
姚姨娘听见有人说看见儿子先是一喜,最后听到儿子已经出了城现在不知去向眼睛又红了“妾久居后宅,也听说现如今京都的城墙根儿下聚集了大批从冀州逃过来的流民,外头冰天雪地的,又有那么些不三不四的人。我的望哥儿啊,呜呜呜——”
张氏看向丈夫“外头现在的形势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陆令从表情平静“皇城根下,还能乱起来不成。城门口一直有重兵把守,今日的朝会上皇上提起此事也有开仓放粮的意思。”
覃朝如今粮库丰盈,多亏了芸姐儿的粮种还有后来的土豆、番薯。对于这些聚在城外的流民,陆令从和大多数大臣一样,并不担心。
张氏见状便不再多说,额外拨了一笔银子作为找人的辛苦费,便将人打发了出去。
晚间她睡得迷迷糊糊的隐隐约约听见外头传来几声呼喊之声,意识渐渐清醒随后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
张氏坐起身子,又将丈夫叫了起来“外头怕是出事了!”陆令从瞬间清醒,披衣而起。
门被打开,银禾肿着眼睛满脸惊惶,快步走了进来“太太,太太方才前头的人递了消息来说大老爷府上被抢了。”
张氏惊骇不已“被抢了?怎么回事,仔细说来。”
银禾惊魂未定“只说先是后头一处空置的屋子失火,随后不知从哪儿冲进来七八个蒙面的匪徒,手持兵刃将屋子里的财物都被洗劫一空,大太太还被砍了一刀万幸只伤到了胳膊。现在那头门窗、摆设俱被砸了稀烂,屋子也被烧了好几间。 ”
陆令从急急问道“大老爷可有事?”
银禾摇头“除了大太太,其他人皆平安无事。”
张氏握了握手中的帕子,种种念头在脑海中一晃而过“老爷,这伙贼人绝对是有备而来。以防万一,我们不得不防。”
陆令从点头“不过此事暂时不能让姚氏知道。”
后半夜夫妻二人再也没合眼,商量了大半天最后决定增派人手日夜巡视,并将散居在各处的人聚到一起居住。
次日早上,张氏神色疲倦坐在炕上,右眼皮跳地她心里发慌。已经打包了一批用得到冬衣、粮食米面派银禾送去了大伯子府上。
袁草花神思不属看着坐在窗下的太太道“昨儿个晚上——”
张氏请她坐到自己身侧,疲倦的叹了口气“有人扮成匪寇将那边府上抢了,京里愈发的乱了。”
袁草花皱眉思索片刻,忽然 “霍”地站起了身子“太太,那撷芳馆那边是不是也该预备上了?”
提起撷芳馆,张氏也是一惊“诸事堆到一起,我竟将撷芳馆给忘了。那些匪徒一旦尝到了甜头,必定不肯是不肯罢手的,传我的话撷芳馆即日起闭门谢客,将铺子里的一应货物全部撤下。”
袁草花想了想迟疑道“太太,铺子里的生意虽然不比之前但一天也能挣不少银子,且昨晚出现了这样的恶事府尹衙门也不会坐视不管。”
张氏叹气“鞑子连破冀州数道城池,眼看着就要打到雁门关。京都城墙下的流民也越聚越多,一旦冀州的形势再度恶化,京里只会更乱,府尹衙门那点子人够起什么作用?银子是挣不完的,不如早些关门大家都安稳些。”
坐在车里的袁草花看着比前几日更加冷清的朱雀大街,马车沿街一路驶来已经能看到不少的铺子都挂上了歇业的牌子,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也都行色匆匆。
在一众萧条的铺子当中,各大粮食铺子一枝独秀,门口大排长龙,凛冽的寒风当中,排队的人缩着脖子揣着手缓慢的向前移动。
终于赶到撷芳馆,楼上楼下空空荡荡一个客人也无。
在路人惊惧的目光中,撷芳馆的大门上挂上了歇业的鎏金红穗木牌,随后大门缓缓从内阖上。
无人注意到街角蹲在墙根的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慢吞吞的站起身子,转身消失在幽深的巷道中。
将货物一一清点完毕,袁草花从早上忙到了傍晚,跑了七八趟还没搬完。
袁草花掏出账本一一核对“太太,贵重的金银还有各色嵌珠镶玉的首饰都搬完了,铺子里只剩下一批去年的绡纱造花和几箱摆件儿,只用再去一趟就能全部搬回来。”
张氏接过账本细细翻看,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暮色四合只有天边还残留着几条橘黄色的流云“不必了,最近外面不大太平。这些绡纱造花还有这些仿古董的摆件,都不大值钱,一切等到明日再说。”
估摸着老爷该回来了,袁草花起身告辞。
陆令从带着满身的寒意走进屋中,面色凝重“夫人,昨天晚上共有七户人家被抢,无一例外都是没落的勋贵,官家、吕家……还有大哥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