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房工作人员拧动门锁,金属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盛璟逸迈步走进夜星妤长期订下的练枪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积尘和火药残留的气味,他的目光落在靠墙的一排模型上。
模型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已有许久没人来过。
盛璟逸站在其中一个模型前,手抬起,指尖微微颤抖。
犹豫许久,他最终还是揭下了覆在上面的衣物。
眼前,是一个逼真的半透明模型,内部结构一览无余。
目光定格在左肋骨的位置,盛璟逸顿时瞳孔微缩。
那里,数颗子弹稳稳嵌在仿生肋骨中,每一颗的位置都精准无误,与他胸口枪印的位置重合得分毫不差。
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涌动,他走向第二个,第三个模型...
每揭开一具模型,情绪便被一点点撕裂。
每一个模型的肋骨上,都精准地嵌着子弹,位置无一例外地与他的伤口吻合。
心脏恍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攥紧,盛璟逸闭了闭眼,喉间涌上一阵涩意。
脑海中霎时涌现无数画面。夜星妤站在这里,对着这些模型一次次举枪、瞄准、扣动扳机…
那是何等执着的练习,只为了确保她射出的每一颗子弹,都能避开致命要害。
她的每一枪,不是出于报复,也不是仇恨,而是为当时陷入绝境的他,硬生生开辟出一条生路。
他身体发紧,肋骨枪伤如被尖刀反复扎刺,每一次呼吸都如被灼烧撕裂。
踉跄后退一步,靠在墙上,他试图稳住心跳。可那股疼痛和恍然涌上的真相,混杂在一起,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盛璟逸喉结艰难滚动,下意识抬手按在肋骨伤处,默默加大力度隐忍。
“夜星妤...原来...”
恍惚间,他听见自己沙哑而破碎的呢喃,内心逐渐被悔恨填满。
呼吸急促而紊乱,胸腔剧烈起伏,盛璟逸的墨眸间逐渐攀上承受不住的痛色。
贺医生的话在耳边回响:“保持情绪平稳,别用力呼吸,否则子弹会移位。”
可此刻的盛璟逸,心如潮涌,连气息都无法调整,更别说控制自己的情绪。
眉间强忍的神色愈加强烈,他手掌死死按在伤处,指尖攥紧胸前的衣物,微仰起头痛苦闭上双眼,靠着墙壁滑坐在地...
车窗外,街灯逐渐亮起。吴辉等待许久却还不见盛少出来,心底的担忧愈发浓烈。
作为盛少的专属保镖兼司机,吴辉见得太多盛少在人前面不改色,硬撑着孱弱的身体,回到车上却被痛苦折磨得几近崩溃的场面。
实在难以放心,他推开车门,快步走进枪房。
推开练枪室大门,吴辉倒吸一口气。
盛少深埋着头,蜷缩着坐在墙角,双手抱臂紧紧抵住肋间,用力至不时颤抖。
吴辉快步来跟他身旁,语气紧张:
“盛少,伤口又发作了?”
几息后,盛少看似很用力地抬起头。
吴辉分明看见,他目光中氤氲着一层薄光,眉间流转的,尽是忍到极致的痛意。
他的唇色苍白如纸,唇角泌出的那一抹鲜红血迹更显触目。
吴辉深感不妥:“盛少,我送你回私人医院找贺医生。”
“不...用...”
盛少声线极微弱地吐出两字,看似极力忍痛地闭上双眼,偏过头掩饰。
几息后,他微睁开眼,除了稍显疲倦,眸中痛色已无踪,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手背随意拭去唇角血迹,他支着地面,挣扎着想要起身。
吴辉见状,连忙抓住他的右肩,将他扶起。
这时他才注意到,盛身上的灰色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着胸腹肌理,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步伐踉跄回到车后座,蜷缩起身子,盛璟逸嗓音虚缓:
“你知道冷菲住哪儿么?”
沉默几许,吴辉望向后视镜中看似已难受得不行的人,语气犹豫:
“盛少,我们还是先去医院...”
话还没落下,便被后座的男人打断:
“送我去找冷菲。”
他声线不稳,声音轻而弱,却透着不可忽视的气场。
吴辉清楚盛少的性格,无奈在心底叹息,他启动车子,朝冷菲家驶去。
盛璟逸清楚,夜星妤坠崖后并未丧命。
那场滂沱大雨的夜晚,在医院里,夜星妤在他额间落下一吻,温润泪水滴在他脸上那一刻,他已苏醒。
然而,那时的他,被憎恨与屈辱的情绪吞噬,内心疲惫不堪,无力再去面对她,也无法面对这段复杂纠葛的感情。
于是,他选择了逃避。
外界都以为他听从搜救专家的建议,放弃了对夜星妤的搜寻。
但事实是,他早已知晓她还活着。
他以为,放过她,自己便会释然。
然而,他放过了她,却放不下她。
*****
门铃声夹杂着急促敲门声不间歇,冷菲烦不胜烦,最她怒气冲冲地打开了大门。
盛璟逸趁势一步迈进,毫不客气地用肩膀抵住门框朝后靠,门啪的一声音被关上。
“哟,盛大少爷,贵客光临啊。可惜,我的小房子容不下你这位大人物。请回吧!”
冷菲扫了他一眼,撇开视线,径直走向沙发坐下,没再搭理他。
盛璟逸缓慢且沉重地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肋骨的剧烈痛楚,
他努力稳住摇晃的身体,走到沙发前,手掌扶在靠背,默默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你告诉我…夜星妤在哪,我就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