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的努力和成绩有被教授们看到,找了翰林医官为我担保入学,选考时的十道题目我也全都答对了,以上等的成绩获得了入学资格。
考上太医局可不代表万事大吉了,这里采取分科、分级、分斋教学,随时考察成绩、医治水平和平时纪律。而学科一共三科十三门,我要想完成目标,就必须一直将自己保持在上舍生的那四十人中,那可不是将一门学好就行了的,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真的觉得辛苦了。
因为上舍生就没有一个不是聪明好学的,有的人家祖祖辈辈都是太医、御医。他们说的医书我没看过,他们救治过的病例我没见过,他们家传的医术我更是不可能觊觎……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只要我一直保持在上舍生内,翰林良医肯定是手拿把掐的了。
结果也不出我所料,一年后,我虽然不能像那些‘有家底’的同学一般获得更高的官职,但也如愿地收获了翰林良医,差遣翰林医官院医师,这与翰林医学相比,直接越升了十五阶。
要知道,正常情况下考核升迁,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够不着翰林良医,而我只用了别人一任的时间。当然了,医官的升迁贬谪一向不在正常范畴内,全看有没有有权势的病人折服于你的医术,如果有,一日十五阶也不是没有过。”
叔爷说到这儿,算是将他碾压一众天之骄子的“求官路”讲完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有资格求娶夏初媛而已。
可白铁英知道,这事儿还没完,所以继续静静地等着,不敢发问,生怕嘴比蚌壳还严实的叔爷不愿意讲了。
叔爷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攥在了手心的牛角梳放在了桌上,一口气将茶碗里变得不再烫口的刺五加茶喝光。品出碗底未化开的蜂蜜,叔爷咂了咂嘴,捋了捋胡子后苦笑一声道:“要是事情的结局都如蜂蜜这般甜该多好!”
白铁英依旧不敢接话,只将炉子上的茶铫用空间转到手中,给叔爷的茶碗注入了热水后,又用空间将茶铫送了回去。
“我欢喜地请了假,说是回家探望爹娘,其实更多时候都在盘算着怎样去县令家提亲。没想到,刚一回家就得知了我爹仙逝的消息。
我娘说,我爹知道我几年辛苦,不想我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只要有脑瓜子和手腕子,即便是丁忧,以后也一定也能复职。
整整三年的期盼落空,我那一刻的心情非常复杂,甚至产生了埋怨我爹的念头——他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守孝三年,何止是需要丁忧,还不能婚嫁啊!
幸好我仍有一丝理智,不至于泯灭人性。好生安慰了我娘后,又张罗操持着将我爹下了葬。
热孝期内是不能登门拜访的,待我好不容易找人递进去了信,见到夏初媛的时候,已经是我回来后的第二个月了。
三年未见,夏初媛一如我三年间不断回忆着的那般光彩照人,只是她不再像春日娇俏的桃花,更像是一朵夏日初开的粉莲了。
我磕磕巴巴地跟她说了我考取了正七品的翰林良医,还获得了差遣,只是回来后发现父亲去世,需要丁忧……
说到这儿,我不好意思继续说让已经十六岁的她再等我三年,只能一边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她,一边将她三年后的眉眼在我心里重新篆刻一遍。
三年过去,她是长大了,可她还是那个她,笑着对我说了声恭喜,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一刻,我说不上来的难受,好像这三年的努力都只是镜花水月的一场梦,我为之做的一切努力都无法在她面前诉说,因为任何一句话都会显得我很卑鄙。
更何况这种情况能让她说什么呢?她也难受着呢吧?花儿一般的年纪,难道要又一次在等待中消耗掉吗?
我张不开口,又舍不得离开,只能盯着她,继续在心里刻画她的样子,一遍,两遍,三遍……每一次都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是最后一眼了,可我一次次地食言,一如这三年之约一般……
那一面后,我没脸再见她,因为我怕再见到她说恭喜后那个无言的微笑。我只能卑鄙的偷听、偷看任何有关或无关她的人,她的事,甚至可能只是跟她名字同音的字……
终于过了热孝,是的,终于,我当时就是那么想的,我在那么疼爱我的父亲,连最后一面都舍得不见的父亲的热孝期间,却并没有多少哀思记挂在他老人家身上。
热孝期一过,我就跟我娘坦白了我的心思,希望她能去帮我提亲。万一呢?万一她愿意再等我三年,万一夏县令一家通情达理呢?万一他们愿意相信我能给夏初媛一个她想要的家呢?
我娘的反应也果然不出所料。当她得知我这三年的求学之路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后;当她得知我这两个多月的悲哀并不是因为我爹仙逝后;当她得知我说得这么热切却只是一厢情愿后……她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那是她第一次打我,但没能将我打醒。她随后又抱着我嚎啕大哭,这回我醒了,但只是表面上的清醒,因为不甘是个很可怕的怪物,看不见,摸不着,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迸发出来。
一年,两年,正当我以为只要再有一年就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走进县衙的时候,夏县令升迁了……我知道消息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走了快半个月了。
因为我无心经营医馆,所以只能算是勉强维持,而我因为怕接触到跟夏初媛有关的事情,跟上安官面上的人也尽量不接触,这就导致她们一家走了那么久我才知道消息。
‘走就走了吧,原本就觉得高攀,这回是攀都省得攀了’。我嘴上是这么说,可只要我娘一提相看人家,我就会胃疼,慢慢地,我娘也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