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娘心情阴郁下来,“我这身份,管事也不长久。”
“少夫人说的哪里话?而今您管起来,里里外外都十分妥当。虽说这管事辛苦,但奴说句不得当的话儿,您自接了中馈,比从前气色好上许多,不提巴结的人,就是日日里您也不觉得日子无趣,哪像从前,早起就望着日落。”
主仆说不得几句,又有婆子来催。
“罢了,听你的就是。”
“往后,咱们还是小心世子夫人,她如今气不顺,少不得拿您做筏子。这点上头,您还真得学着咱们四少夫人些。”
学着宋观舟一路生气?
忍冬看着宋观舟越发走得快,几乎快追不上,只得低声喊道,“少夫人,您慢些,小心足下。”
宋观舟不予理会,青红间裙因着她快步行走,像一片飞起来的云彩,秦庆东立在韶华苑外头,就看到这一幕。
“今日小心些。”
他自言自语,一旁春哥不解,“为何?”
“蠢货,没瞧着少夫人气哄哄的吗?”挨了一扇子的春哥龇牙咧嘴,“少夫人像仙女一样,仙女不会生气。”
待宋观舟走近,春哥往秦庆东身后一躲。
嗫喏道:“仙女好看,但脾气也大,小的躲一躲。”气得秦庆东一脚过去,踹得少年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
宋观舟到跟前,凤目圆瞪,“秦二,他怎地你了?”
秦庆东摸了摸脑壳,“这混账乱说话——”宋观舟冷笑,“我瞧着你是暴虐之徒,他半大的小子,你一脚踹过去有个好歹,如何是好?怎么?在你们这些权贵之子眼中,这些小厮小奴的,都不是人命?”
嗐!
这无妄之灾!
秦庆东尬笑起来,欲要辩解几句,奈何宋观舟压根儿不看他,绕到身后,竟要亲自扶起春哥,春哥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少夫人碰到他,立时就地打滚马上起身,“少夫人,咱家二郎与小的耍玩呢,不碍事儿。”
宋观舟阴沉着脸,本就貌美,这会子冷着面,却别有一番冷冽的美艳。
“他就是踹死你了,你也不敢说他的不是。忍冬!”
忍冬早早来到身边,“少夫人,奴在。”
“带去请赵大夫瞧瞧,可别踹到心肝脾肺的!”转头瞟了一眼秦庆东,说不出的厌恶,秦庆东甚是委屈,“观舟,谁得罪你了?”
宋观舟提裙抬脚,大步迈入院内。
一早还看到日头,这会儿也藏在云头后,眼看着又要下秋雨,宋观舟也不管不顾,坐在蔷薇花架之下的交椅上,对秦庆东不理不睬。
秦庆东摸着脑壳,拽住忍冬,低声问道,“何人得罪了她?我少见她那么气愤?”
忍冬短叹一声,“世子夫人。”
嘁!又是那目光短浅的妇人,秦庆东再探头看来,“你家四公子上值去了?”
忍冬点头。
秦庆东再问,“昨儿与你家四公子可还好?不曾吵嘴吧?”
“都好着呢,四公子昨儿回来的晚,还亲自去碧落斋接少夫人。只是今儿遇到世子夫人,她要怂恿少夫人去小佛堂给老夫人请安——”
“请个屁!”
秦庆东也起了火,“她若是闲着没事儿做,不如我同裴二哥说几句,再娶几个妾侍回来,由着她折腾去。”
这话传到院落里头,宋观舟更是气愤不已。
女子,就是被他们男人耍玩的?
“秦二,你浑说什么!再说这嘴子的话,立时撵出去,老死不相往来。”她声音清脆,本是黄莺一般好听,可生起气来时,立时换了个人,尖酸的本质露了出来,秦庆东缩了缩脖子,同忍冬低声道:“要不,我改日再来?”
忍冬看堂堂秦二公子怕少夫人成这样,忍俊不禁,低声笑道,“快些进去吧,二公子,您能来,少夫人多个说话的人。”
秦庆东仰天长叹,“季章倒是?值躲开风暴,我却不长眼,撞到刀口上。”
待他走到跟前,刚要开口,宋观舟并抬手招来忍冬,“摆酒摆菜,我同秦二喝一盏。”
祖宗啊!
这大清早的——
秦庆东既来之则安之,落座之后,挥退众人,方才问道,“与萧引秀那浅薄妇人怄气,你不是诚心跟自己过不去吗?她若是聪明,怎还会嫁给裴二哥——”
一句话,成功逗笑宋观舟。
“二哥也没这么差。”
“珠玉在前,不管是裴大哥,还是三郎四郎,哪个不比二哥好?萧氏样貌平平,若不是萧家家风好,哪里由着她来做世子夫人?”
“罢了。”
宋观舟摇着蒲扇,散了心中怨气。
“这府上与我做主的人没有,我如今身在此处,寄人篱下,少不得宽慰自己。”
哈呀?
这话!秦庆东可算知道为何裴四日日里被娘子气得说不出话来,瞧瞧这说的什么,无人做主,寄人篱下……
“你可是堂堂正正的四少夫人,这里就是你的家,任天王老子来,也撵不得你出门。”
宋观舟闭目养神,不予理会。
好一会子,幽幽说道,“你一大早的来这里作甚?莫不是又要躲开姨妈?”
如今文令欢软了口风,与秦庆东的亲事有了转向。
“那文令欢疯了,昨儿还差人给我送鞋袜衣物,说是她亲自缝制——”说到这里,秦庆东气得跳脚,“浑说的话,我那耳聪目明的老母亲竟然也信!她文四何时拿起过针线来?还绣了个香囊,笑死人!那针脚细密,是她那木愣愣的爪子能绣出来的?”
宋观舟面不改色,“好歹也是她一片心意。”
秦庆东重重一哼,“不稀罕,从前两人都说这亲事要不成,她如今行走南北,难不成嫁进来做了这秦二夫人,还能四处跑不成?”
百思不得其解。
宋观舟以扇掩了半边脸,肆意笑了起来。
“她这般有见识,你娶了她也不会无趣。人生那么长,枕边人投缘才更为重要。”
秦庆东摇头,扇子一扇,清风拂面。
“我说的话粗糙,你不爱听,可这世间就是这么个理。譬如裴二哥,萧氏不好看又如何,脾气秉性不和又如何?他缺枕边人吗?”
宋观舟讽刺一笑,“你怎地不说我那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