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玫菲尔何等聪明，既然伊莱已经把话说到了这种程度，她必然也已经意识到……
    门外的那位少年，只怕已经知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甚至也包括她这些年来所经历的那些不堪。
    说来也是，这可是那位长夜之王，那位以诡谲而着称的长夜之王……
    自己的谎言，又怎么可能瞒得过这位呢？
    就算他失忆了，他也还是那位长夜之王啊……
    玫菲尔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脸上也浮现出些许苦涩的笑意。
    “我去你的住处看过了，而且还从碧洛迪斯的嘴里，了解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伊莱的笑声透过荆棘传来，而这也让玫菲尔瞬间失去了力气。
    事实上，这也是伊莱的一次豪赌。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按照碧洛迪斯那种谨慎缜密的性格，她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都察觉不到玫菲尔勾结暗夜精灵的事实呢？
    再加上暗夜精灵原本就是精灵族的死敌，可从碧洛迪斯的描述来看。玫菲尔这么多年来，可以说一直在为了族群兢兢业业的活着。
    甚至可以说她活得有些过于谨慎了，以至于给人一种唯唯诺诺的懦弱感。
    最重要的是，碧洛迪斯的性格可以说是玫菲尔一手造就的。
    一开始伊莱有想过，玫菲尔可能是因为过去的某些恩怨，所以现在才站在了西尔芙的对立面。
    所以哪怕是要毁灭整个族群，她也要报复身为族长的西尔芙。
    而西尔芙将袭击事件的责任推到她的身上，也只是顺手为之罢了。
    但这份猜测后来被伊莱否决了，因为……
    如果玫菲尔真的是勾结暗夜精灵的罪人，又怎么可能培养出那位忠直的碧洛迪斯？
    当然这个想法有些臆断的成分在里面，所以伊莱现在才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他需要亲眼看看玫菲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排除了这些，那玫菲尔现在被关在这里，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
    那就是这么多年来，玫菲尔一直都是作为傀儡活着，或者说她有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那份目的被戳穿了，所以她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至于勾结暗夜精灵的事情是真是假，这些对伊莱来说并不重要。
    而伊莱为了确定自己猜测的真实性，所以他才会在这个夜晚出现在玫菲尔的面前。
    他构建的思维蓝图还有一些错漏的地方，而那些地方只有玫菲尔能够给他答案。
    至于为什么说这个是豪赌，那是因为伊莱在赌，赌玫菲尔会因为他长夜之王的身份松口。
    伊莱并不知道过去的长夜之王是什么样子，但从他接触过的那些人的态度来看，过去的他……只怕也同样是那种深谙权谋之道的人物。
    所以他需要借着长夜之王的身份，让玫菲尔觉得他已经察觉到了一切。
    只有这样，他才能诈出这位精灵智者的真实想法。
    而他也确实赌对了，因为玫菲尔的确松了口，她甚至觉得伊莱早已觉察到了一切。
    殊不知，这只是因为长夜之王的滤镜混淆了她的认知。
    “长夜之王……殿下，我们之间的会面不该发生的。”
    “你和你的同伴可以顺利地离开这里，你们更不应该被卷到这些事情里面。”
    玫菲尔终于松了口，而她的语气也从一开始的咄咄逼人变得温和了不少。
    很显然，这才是她真实的模样。
    她的声音很温和，就像碧洛迪斯所说的那样，玫菲尔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师，更是一位让人很难生出不满的长辈。
    直到现在，玫菲尔仍旧在为了族群的未来着想。
    她知道，如果伊莱真的在森之部落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魔女团只会踏平这里。
    而那促成一切发生的银叶之王，却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她甚至会在一旁作壁上观，将森之部落的覆灭刻画成笔下的新故事。
    “我很敬重你，玫菲尔小姐，无论是你为碧洛迪斯所做的事情，还是你为了族群不惜献身的大义，都值得我不惜一切出现在这里和你对话。”
    伊莱收起脸上的笑意，他的语气也在这一刻变得认真了不少。
    “大义……”
    玫菲尔的声音微微一顿，即便伊莱看不见她的脸，伊莱也知道她现在必然已经愣在了原地。
    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肯定过玫菲尔的做法，而她也一直在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目标努力着。
    她不懂什么叫大义，如果说为了自己的族群献出一切算是大义的话，在玫菲尔看来，大多数精灵都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
    但是伊莱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她的眼眶渗出了两行血泪。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一个人这样肯定她的做法。
    为了拯救族群，她的手上沾满了族人的血，所以玫菲尔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她甚至幻想过，等西尔芙真正回到族群继任族长的那一天，她必然也会落得个被火刑烧死的下场，因为她这样的罪人没有得到善终的资格。
    可是……
    她真的很需要被人肯定，哪怕只是一句话。
    因为她早就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过去的友人几乎全部身死，活下来的人也都被魔法篡改了记忆。
    就连能和她互相支撑着的西尔芙，到现在也在暗夜领地里落了个不知所踪的下场。
    “玫菲尔大人。”
    伊莱的称呼发生了改变，而这也让牢狱里的玫菲尔缓缓地抬起了头。
    “殿下，我配不上这个称呼，您直接唤我玫菲尔就好。”
    玫菲尔咳出一口污血，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柔软了不少。
    能够被长夜之王认可，若是过去的她只怕连想都不敢想。
    “有些事情我也直接坦诚相告了，我打算对银叶之王动手，而在那之前我需要搞清楚一些事情，我想只有您能够告诉我相应的答案。”
    伊莱没有改口，而是向玫菲尔抛出了一段令她神色大变的话语。
    “您知道银叶之王？！”
    如果说先前玫菲尔还在因为担心族群的未来，从而不敢告知伊莱所有的真相的话，那么现在她就已经没有任何顾虑了。
    因为哪怕不用她说，伊莱也已经察觉到了银叶之王的存在。
    “看来我猜的没错，森之族群眼下的境况，同样也是银叶之王一手促成的对吧？”
    玫菲尔的惊呼让伊莱眉头一皱，他的猜测已经陆陆续续地得到了验证。
    “……没错。”
    玫菲尔轻轻地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她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有个问题我不理解，我一开始以为，整个森之族群都是银叶之王的爪牙，但从你维护族群的态度来看，他们似乎并不是自愿待在银叶之王的麾下？”
    伊莱继续询问道。
    “精灵一族有能够操纵记忆的秘法。”
    玫菲尔知道她不用说的那么清楚，话说到这里伊莱已经能够理解她的意思了。
    “……原来如此，那个秘法对身为族长的西尔芙也有效吗？应该不可能吧，堂堂的族长居然都会被秘法的效果影响至此吗？”
    这是伊莱的第二个疑问，秘法也许可以操纵一般的精灵，但是族长……
    那可是森之一族的最强者，如果连她都会被秘法控制的话，那这个秘法应该早就被毁掉了才对。
    “不……秘法对我们这些特殊的精灵无效，现在担任族长的那个西尔芙……是假的。”
    玫菲尔再次摇头，而她脸上激动的神色也在变得越来越明显。
    伊莱察觉的越多，她就越觉得伊莱是真的打算与银叶之王为敌。
    “那……”
    “谁在那里？！”
    就在伊莱打算继续开口询问的时候，升降甬道的末端突然传来了一阵火把的光芒。
    一同从上面传来的，还有夜巡精灵们质问的声音。
    伊莱的神色微微一变，他抽出匕首迅速隐入黑暗，一双瞳孔则是死死地盯着甬道的上方。
    这次的对话绝不能中断，因为这样的机会……只怕再难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