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血荐轩辕.我自啸天.踏破天涯无觅处
作者:剑南生   英雄吁天录最新章节     
    仗剑走天涯,无处寻英雄!我血荐轩辕,忠义啸乾坤!

    袁承天自别了袁门众兄弟,临别又叮嘱那紫微堂主赵谦要事事小心,不可鲁莽行事,又说以后袁门中人不必再戴那青铜鬼脸面具,以光明正大行事有何不可,又不是做那见不得人的事。赵谦深以为是,便飞鸽传书下达少主这口喻。看来他虽桀骜不驯,但是对袁门少主还是钦佩有加,不敢有违,因为他见少主儒雅中透着冲天之志,已非世间常人可比,其势远迈黄巢——因为他心存故国,是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而非是为了一己之私,所以义气乾坤,可见世上之人无出其右!让他看到唯来袁门的希望,虽然现下袁门人心不齐,各个堂主各自为政,那只是因为少主浪迹萍踪,无心事业,以至袁门上下各有私心,才至乱象纷生,——而且少主重归袁门,有心重整昔年袁督师之理想,未使不是件好事!终于有希望,虽然渺茫但总比没有好些!人人不再士气消沉,有了信念便有了勇气,所以人人均义气昂扬,不似昔日人人脸罩阴郁之色!

    他这几日一直在参悟轩辕剑中之密秘——心想这故老相传的宝藏传说决非空穴来风,必有所因;因为当年袁督师从辽东奉旨回京,便预感不妙,将轩辕神剑交付于大将赵率教,叮嘱说剑中藏有倾国宝藏,因目下朝中奸党迭起,回京吉凶难卜,一旦有事,便与另外三人满桂、祖大寿和何可纲秘密保护这轩辕剑中秘密,不可宣于外人——因为当事之时他已感到满洲人已是崛起之势,明室却是东林党与魏阉余孽暗中相杀相斗,让满洲人有机可乘,所以大明江山岌岌可危,而少年皇帝崇祯一己行事,偏听偏信,奸人蒙惑圣聪,以至不堪之境地,这也是无法可想,也许是气数当尽,所以……他当时叮嘱赵率教,便是为了以后做打算,以期袁门后人可以继承前人未竟之事业,这也是他一番良苦用心,不可谓不深,当国家沦陷灾难之中,袁督师犹不忘于家国于心中,可说忠义千秋,后无来者!

    这日他栖身杭州城西湖畔,望着西湖气象万千,想起当年嘉庆皇帝出巡江南,那日驻跸杭州行辕,那日于望春楼后院饮酒看那庆隆舞。复明社首脑丘方绝丘帮主混入队舞行刺皇帝。嘉庆不以为忤,反见有英雄相惜之意!大抵天下英明的君主都如此吧!而且思来历历在目,只是可惜昔人已不在,冲天之志已不复存在,一抷黄土掩埋了!想到此处袁承天悲从中来,想起经年以来种种忧患,不觉心头伤感不已!他不明白人生于世,为何苦难良多,整日奔走世间,一日不得闲,仿佛永远不可歇息!

    夜色沉沉,他终是难免,在这湖畔,和风吹来不冷不热,恰是好时候。抬头只见繁星照天,似乎中有一星耀眼夺目,发出与众不同的光。周遭之星皆是暗淡,不见光明。他心想自己岂难道便如它一般,悬于天空,与他星争辉,而不落下尘,只是有时有心无力,似乎力有不逮,有时便萌生悔意,心灰意冷,觉得天下兴亡别人尽可以去管,何必自己强自出头,可是那时节梦中便见先祖袁督师面有怒意,训斥他为不孝之子,全然忘却了民族大义?他便在梦中惊醒,枕衾湿了大半,心头尤自惴惴不安,心想自己这样的想法太过不应该!先祖当年身受千刀万剐之极刑,而犹不言悔,自己遇到些许困难便灰心丧气,真是不该!如果地下爹娘有知定当痛斥他这个不孝之子!

    不知何时他浑浑沉沉入梦,在梦中犹见清心格格面带泪痕,仿佛向他说着委屈。只是含糊不清,不知什么?袁承天问道:“清心你说什么?”忽然大风一起,过后不见清心,回头一看,只见身后是万丈悬崖,海水拍打崖岸,激起水花四溅!仿佛大海之中有一扁舟在水去里,浪里来,颠簸其中,忽见一条硕大鲨鱼正自扑浪冲来,向着扁舟上的清心扑去,张开利齿大口似乎要吞噬其下。而清心躲无可躲,忽见岩石之上踞高临下的袁承天,便呼喊救命!袁承天身据高地,见清心情势危迫,命悬一线,再也顾不得别的,踊跃而下,扑通一声头触礁石,仿佛额头生痛!忽然有人唤他“公子,公子你醒来?”袁承天睁开眼却见繁星满天,虫声蝍蝍,细柳拂岸,哪有什么大海波涛?哪有孤叶扁舟?哪有清心格格海中求救?分明是恶梦一场!只见一位如花少女正痴痴地看他。袁承天觉得不好意思。这少女倒大度,又自笑道:“你这样沉,公子何故身栖此处,不怕着凉么?适才定是做了一场梦?”

    袁承天道:“多谢姑娘关怀,在下心领!敢问请教你是……”这少女格格笑道:“我是惜花山庄的婢女小莲,今晚我家主人赴宴夜深未归,所以……不意撞见公子栖身在此,所以便唤醒公子,以免发生意外!”袁承天道:“惜花山庄?……好美的名字!”婢女小莲道:“公子未如随小莲一同拜谒庄主如何?”袁承天心想自己有事在身,何必多所担耽,便婉言拒绝。小莲只好走去,回眸一笑百媚生!袁承天心想:江南水乡,多生美女!肌肤逾雪,犹有仙姿!便是这惜花山庄一个平常的使女便已如此出众,更何况山庄主人,定是个丰神炯异的人物!只是自己要务在身,不得其便,是以不得拜谒这山庄主人,否则……

    他心有所想,所以漫无目地,忽听前面有几个人在呼喝喊杀,又听兵刃乒乓作响,间或有人受伤倒地呻吟的痛苦声音。袁承天心想深夜之中难道有山贼干杀人放火的无耻勾当?他抬头只见不远处正有七八名有司衙门的捕快挥手中刀向着一男一女砍杀,不时口中喊道:“你这忤逆乱党,私下作乱,着实该杀!”夜色朦胧之中但见一男一女正持力与官兵争杀,原来这一男一女非是别人,乃是当年嘉庆皇帝念这上官可情之面而私下调包放走的死刑犯上官家的二爷上官致远和赵家二娘赵风铃二人。自从那些逃出生天,便不知音讯,不意今夜此间邂逅,而且是这种情形。只见上官致远刀尖滴血,显见方才中刀呻吟清兵乃为他所杀,余下的清兵见同伴受戮,岂肯干休,便全力合围,要将他们擒拿送到上司面前勘问。只是他们也太自以为是了,这上官致远和赵风铃武功不弱,非是寻常,所以就凭他们这干人只怕力有未逮,难以成功。袁承天便不插手,心想他们二人足可以应敌,自己还是静观其变吧!

    忽然众清兵身后转出一人,面色阴郁,仿佛与别人有不世之仇,殊无欢颜,见上官致远和赵风铃两个背抵背地与官军对敌,犹不落下锋,隐隐有胜出之意,便显得不屑,心想“全是脓包饭桶!平日养尊处优惯了,遇到强盗盐枭便是一无是处,这还只是面临二个乱党,将来如果是别国官军可就难以想像了。”他跃众而出,喝开众清兵,提一把鬼头刀,杀气腾腾来到切近道:“上官致远你们二个人不感天恩,反而加入盐枭,倒卖私盐,罪在不赦,朝廷律法,明文写着贩私盐,杖责一百,刑罚三年;将械反抗拒捕者斩,不必禀有司衙门,上禀天听!今日你二人胆敢窝藏同党,持械拒捕,已然是死罪,又况且杀伤官兵,罪加一等,已是罪不赦!你们授首还不迟,否则便死无葬身之地,那时只怕晚矣!”

    上官致远冷笑道:“一个出卖兄长,害死全家的无耻奸贼,也配在这讲仁义道德?”袁承天心下一动仔细看去却是昔年洛阳门主李东阳的二弟李东尘,为功名利禄出卖自己兄长,害得他们家破人亡。幸亏当事之时赵相承在场,救出李宁儿到昆仑派安家立命,可是上苍不佑好天,后来宁儿为救自己,被那岳停风所杀。可是宁儿之死全是因为自己,如果他不是为了救自己也不会死去,以致此事一直耿耿于怀,每每夜深念及宁儿便不能释怀,深以为责——因为害死他全家的大恶人——李东尘——便也是他的二叔却有官得做,并未因此受到惩罚,反而荣华富贵,只苦了九泉之下的爹娘难以瞑目!这也是李宁儿引以为憾的事情!想这宁儿孤苦可怜,命运犹是不堪,爹娘被大恶人害死,却只有束手无策,眼睁睁看他们含恨而去,你说这不是人间大惨事又是什么?

    有时袁承天看到那些因天灾家园被毁,流离失所于道路上的民众时,便心中凄凉悲苦,便不自禁地问自己世人叩首烧香只为救那冥冥之中护佑万民的神仙降福于那穷苦百姓身上,——然而实在的情形却恰恰相反,他们努力辛勤工作却换不来一日三餐,甚而生了疾病,无钱求医诊治,只自求了断,真是命运不堪!世上之人本应一律平等,上天爱人本应如此,然而上天却是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虽说大道至善,然而世间民众依旧努力前行,只为心中那份卑微的理想!

    李东尘听那上官致远出言讥讽,甚是恼火,心想:大胆反贼,还敢在此放肆。他呛地抽腰刀在手,叫道:“上官致远杀官造反,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授首吧!”上官致远冷笑道:“只怕没那么容易!”他手中刀迎上格开,两个人这便交手。李东尘求功心切,所以刀风凛冽,刀刀都是向着上官致远的要害,势要取其性命才甘休。那边的赵风铃又被一众清兵围攻,再难脱身相救自己的相公,心中担忧,所以不免失神,被一名清兵觑准时机,一枪扎在小腿之上,一时流血不止,跌倒在地。他们并不捕杀,而是一拥而上将其绑缚起来,要交到有司衙门请功领赏。这边上官致远见到赵风铃被拿,心中不免走神,被李东尘刀中夹掌拍翻在地,一时不能起来,几名如狼似虎的清兵一拥而上将他绑了起来。他们自然要将他二人带到有司衙门问罪,大抵是死罪难逃!

    袁承天看情形不对,跃身而出,身在半空一个凌空翻,已然剑在手,去势如风,剑穿几名清兵。众人正自喜悦捉住上官致远,不意半路杀出一少年,手中剑式如虹,所向披靡,斩首于剑下。而且剑气迫人,其气压抑得人胸口喘不上气,仿佛一时三刻便要窒息。可见这轩辕神剑之无形剑气似乎可以撼动天地,让奸邪小人胆寒,甚而退避三舍,不敢撄其锋,可说这轩辕神剑乃浩然正气之剑,非仁人君子所配带也,余人皆是不堪拥有!

    李东尘眼见这少年在自己眼皮底下杀人,视他如无物,可说真是岂有此理,从有只有别人看他眼色,今日闯出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名小子,非但杀人而且目光之中满是瞧自己不起,这气岂能受得。他不由虎吼一声道:“小子,你胆敢杀官造反,纳命来吧!”手中腰刀向着袁承天劈头盖脸而至。袁承天心中此时只一个念头:杀了这奸贼,为李东阳夫妇,为宁儿复仇,这样可以告慰他们大仇得报,可以在那世瞑目了,不必因宿缘未了而不暝目。他见李东尘凶巴巴的样子,心想:好奸贼,今日要你血债血还,否则世间公理天道何在?李东尘见他不过少年,心想他能有多大本领,自己杀他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然而一经交上手,便心中暗惊:看来自己还是大意了些,未想到他年纪轻轻有如此武功,实在出人意外,是以收起小觑之心,全神以备,因为不这样恐怕自己今日要身败名裂!

    袁承天一心只想杀了此獠为宁儿爹娘复仇,否则世间岂不是大义难彰,恶人逍遥于律法之外,所以轩辕剑起,杀气迷弥整个场子。李东尘心惴惴不安,不知为何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想。袁承天心想:事不宜迟,不能久能,否则后续清兵赶来便节外生枝,自己还要救上官致远和赵风铃,所以只有速战速绝。他忽地一招“又见日月”长剑直刺这李东尘前胸。李东尘见剑来,岂能就范,挥刀斫下。不料袁承天剑至中途,忽然变招,长剑分心便刺,这下忽起实然。李东尘防不胜防,噗地一时剑入小腹。袁承天手中剑犹不停,竟而洞穿此獠。李东尘大叫一声,向向退去。袁承天右脚连环飞出,将李东尘踢出丈外。李东尘创口鲜血直喷将出来,身体撞在一株树上,喀地一声拦腰而断,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见不活了。袁承天见状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大声道:“今日杀贼快哉快哉!”余下清兵见首脑被杀,吓得惊魂失措,无心恋战,如鸟兽散,也顾不得搭上李东尘的尸身,一时狼突豕窜,狼狈尽出;平日他们欺负平民百姓手到擒来,那似今日遇到了这个煞星,所以人人都顾不得捉拿朝廷乱党,只是逃命为第一要义,其它也就故且不管了!袁承天见他们如此模样,心想:他们也只不过外强中干,内心却是贪生怕死,其实在战场上不堪一击,所谓外厉内荏,已不似当年之八旗子弟,弓马娴熟,而且坐拥天下久了,上下皆在温柔乡里,少了尽忠为国的心,只顾眼前荣华富贵,那管身后事?

    袁承天见他们四下逃窜,回看李东尘已气绝多时,心想:这厮虽做恶多端,但是念他是宁儿叔父,终不能弃尸于荒野,被豺狼虎豹所噬,那样太过残忍,所以便放火烧尸。这时上官致远前来道谢,并邀他一同去盐帮参见他们的大当头——盐帮的总瓢把子——李维天。袁承天在江湖行走,亦有耳闻这李维天是江浙一带运河上偷运私盐的大当头——因为盐业自古为国家之命脉,有朝廷掌控,百姓无权染指,否则便是死罪,且罪在不赦,然而历朝历代,民间总是有私盐贩子——又称盐枭,屡屡挺而走险,以身试法,偷贩私盐,这也是被迫无耐,民众在生死线上挣扎,只有以命相搏,纵使明天黑暗,依旧舍身犯险!他虽贩私盐,然而却行仁义之事,广施钱粮救济贫苦无立锥之地的贫苦百姓,所以江浙一带百姓都供有他的木主神位,求上天保佑这位盐帮的头子福寿无疆,可以说他虽为强盗,却侠义为怀,不扰百姓所谓盗亦有道!

    袁承天见上官致远盛情相邀,心想自己若然推脱,便是却之不恭,好在自己也想见一见这位盐帮的总瓢把子是何等人物!因为他觉得这位李维天帮主关怀江渐一带贫苦百姓,济世为怀,可说比之那些名门正派的掌门高尚的多了!世上尽有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之人,私下行为却是不堪,便不如这位盐帮帮主不藏私,不露奸,光明磊落,也许这才算得上大英雄!——大英雄也并非都是那些建功立业的人物,平凡的人只要心存善念,为了民族大义也就是了。

    船行海上,波涛拍天,只打得船舷啪啪啪地山响,船上布帆也是扑扑作响,掌舵的舵手却是游刃有余,对这海上颠簸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甲枚上的众水手皮肤古铜色,被骄阳晒得发亮,发出夺人眼目的光芒!海水中时不时有大鱼跃出水面,欢快地跳跃,无惧人类!

    座船船帆下一人负手背后,仰看长空,意态傲然,仿佛天下庸人皆不入法眼。此人非是别人,却便正盐帮帮主李维天。他收回目光,看着眼前这少年——身形也不如何高大,却是却威严尽出,眉宇之间含悲似恨,岳峙渊嵉之中透着冲天的豪气,是旁人所没有的。他听上官致远禀告说这少年乃是袁门少主,便心生敬意,要知道前代袁督师可是个不世出的大英雄,为民族大义,舍生取义,可说千古一人!他见袁承天是少年英雄;袁承天见他是满脸正气,是草莽之中汉子,比之世间那样所谓的英雄不遑多让,心生敬意。李维天让他进前,笑道:“袁公子年纪轻轻,便身居袁门少主之位,实在英雄出在少年!”袁承天道:“在下也只是平常,不堪大用,比之帮主济世为怀的胸襟可差得远了。”

    李维天转头看了看身后上官致远和赵风铃,说道:“此次多亏少主出手救下上官兄弟和赵姑娘,否则可难说了!”袁承天忙说不敢。两个人又闲闲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忽然李维天目光落在他背后见轩辕神剑,便问道:“少主你背后可是轩辕神剑?”袁承天自好自承。李维天道:“故老相传这轩辕神剑本来在当年袁督师手上,可来交于赵率教手中,后来失落,听闻落于丐帮之手,今日又落于少主手中,可说是物归原主!”袁承天见这李维天气宇轩昂,非是奸邪之悲,也不相瞒,将陈平舵主当年赠剑一事说了出来。

    李维天击节道:“这陈平陈舵主果然慧眼识英雄!少主拥有这轩辕神剑,所谓仁者居之!将来逐鹿天下也只靠少主领导袁门,重振昔日先祖之遗风,所谓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少主你可要再接再厉也!”袁承天道:“小子何德何能,能堪此大任!想这天下英雄尽多,在下……”李维天走来伸手握住袁承天的手,说道:“少主……”袁承天道:“帮主何必客气,还是称我小兄弟的好!”李维天道:“好,咱们江湖中人快意恩仇原是有的,我称你为小兄弟!”袁承天问他缘何驾船出海。李维天道:“我们盐帮近些年来与朝廷放对,走私私盐,为朝廷所不容,有时拿获帮中弟子不问情由便枭首示众,甚为可恶。我想盐帮要自保,只有火器方为万全,便出海去海外扶桑国购置火铳,这样一来咱们便不怕官军,有资本与其论一日长短,将来小兄弟你逐鹿天下,在下或许可以助一臂之力也未可知!”

    袁承天这才幌然大悟,说道:“原来帮主心怀天下,那么天下百姓有救了!”李维天哈哈大笑道:“什么心怀天下,只不过忧国忧民,发发牢骚而已,至于天下非其所愿。小兄弟你才是个英雄!有能力与那嘉庆皇帝争一日之长短。今次我率帮中弟兄出海,小兄弟你可愿同行?”袁承天心中想着轩辕神剑中所藏匿之宝藏,便对它事皆不关心,便向李维天取了一小船,独自在海中驾舟而去。李维天见他不惧大海之中风涛恶浪,心中甚是钦敬——怪道他是袁督师后人,果然见识不凡,忠义千秋!

    袁承天此是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意味。因为近来他参悟剑中秘密而不可得,便有些烦燥,似乎便要发作,可是却又不能,因为那样反而头脑更加浑浑噩噩,再难有心思去参悟这轩辕神剑!

    小船在茫茫大海中顺风而行,他亦是漫无目地,只是一个人枯坐船上,瞑思苦想这剑中之秘密,——可是翻来覆去也未找到丝毫头绪,反而更加郁闷,心想:难道复国大业便此没了希望,袁门弟子还需要金银,否则再难以为继了,反清复明大业便成空谈,终成水中月,镜中花,清秋大梦一场!

    不知不觉困倦上来,便倒在小船上睡着了。朦朦胧胧之间仿佛见到烟水苍茫之间,有一女子正被袁门弟子绑缚,放在一木柱之上,下面是堆放了木柴,旁边更有几名弟子手持油松火把,只待一声令下便点燃这木柴,将木柱上的女子放火烧死。只听得有人说话谁教他是王爷之女,又况且她的爹爹捕杀了许多反清复明的汉子,惨死在其手中,今日咱们拿获了这格格,正得其便,放一把火将其烧死,也让他尝尝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滋味!袁承天听闻大惊,慌忙跑近,抬头火把照耀之下,只见这被缚木柱之上的女子不是别人,却便是和硕亲王府的清心格格,只见她殊无惊怖的神色,只是鄙视看着大众,只怕心中在想:袁门中的门人弟子尽是如此不堪?其中一名首脑走出大声道:“死丫头今夜是你死期——想你阿玛舒尔哈齐这多年杀害了我许多弟兄和反清复明的好汉,你和你阿玛舒尔哈齐死一万次都不为过!今日有幸拿获于你,可说苍天有眼!死丫头你受死吧!”清心格格看了看这人,说道:“你们杀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羞惭?”这人却道:“你还绕牙?你阿玛捕杀袁门弟子和反清人士时何曾仁慈过,他们还不是诛灭九族,他们放过襁褓中的婴孩和年迈的老人么?你现在跟我说羞惭?试问谁更无耻谁更卑劣不堪?”清心格格无言以对,不过她犹自心下不甘,斥责道:“我听人说,袁门中人一向礼仪廉耻,信义有加,一向行事光明磊落,决无半个奸邪之辈;可是今日一见……”她便不说下去。这人怒道:“你说,今日一见又怎样?”清心格格不冷不热道:“今日一见,可真是浪得虚名,原来尽是些睚眦必报的奸邪之辈!只可惜袁大哥的声名毁在你们手里!”这人道:“你说我们少主……”清心格格道:“袁门没有他领导只是乌合之众,终难成大器,势必流离道路,四处躲藏,——而你们又各自为政,不思团结,只想着各自的利益,鼠目寸光,焉能成大事?”这人听她出言讥讽,气得无以复加,冲冲大怒:“放火烧死她!”执火弟子听头领发话,齐齐将火把投入木柴之中,一时之间大火便熊熊燃烧起来,只怕一时半刻便将这清心格格烧成灰烬。袁承天虽心中恼恨清儿出言无状,诋毁袁门,可是仔细听来似是而非,也不无道理。袁门中不尽都是忠义千秋的好汉子,也难免有不堪之徒混入其中,以谋其私,也是有的,所以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大踏步而出,挥手止之,大喝不可以!不防有一弟子手中木棒挥出,出奇不意正中他额头,不觉生痛,他心下大怒挥手而出,耳中只听喀地一声大响,木屑横飞,忽有海水涌来——原来做了一场大梦!袁承天睁眼只见黑夜漆漆,虽有星光,只是微明,海水起伏之间,托着他的身体上下起伏,夜间暖风吹来仿佛慈母抚睡婴孩的手让人迷离!

    海水不一刻便将袁承天所驾小船淹没。袁承天只有跃身在一块木板之上在海上飘流,心想四下茫茫,不见边际,又无海船经过,难道自己要死在这茫茫大海之中么?忽然海浪之分,从海水下涌出一只鲨鱼,张开大嘴,露出尖牙向着袁承天便咬将下来。袁承天见情势不对,掣剑在手,见它凶巴巴而来,似乎要噬人而肥,岂能如它所愿,便样剑斩去。不料这鲨鱼是海中鱼族之中最为狠毒凶惨的家伙,从来噬人无数,从未失败过,今儿见这少年非但不怕反而还要以剑击,便更加愤怒,悲鸣一声,喷出海水,尾巴一甩直直向着袁承天背上打去,这下何逾千斤,如果一下拍中非死既伤,难逃幸理。袁承天见来势汹汹,慌忙跳跃躲过;不料这鲨鱼对袁承天志在必得,因为好久没有捕到鱼虾,所以一甩见袁承天闪过,接着猛地拍击海水,激起硕大海水向着袁承天冲去。直将他冲出几个趔趄,还好他下盘功夫很稳,又且身在木板之上,才没有跌倒海中,否则非死无葬身之地不可!饶是如此,也是心头怦怦乱跳,心想生死由命,交于天意吧!

    忽然远处有黑影向这边驶来,愈来愈近,可见座船之上有一面旗是为一只青龙,狰狞尽出,腾空跃势显示着自己的武功。袁承天心中一动,这不是青龙帮的标识么?又过一刻,海面驶来一只大海船,船头站立一人,面目沧桑,手负背后,仰首看天,一幅踌躇满志的样子,不知为何袁承天忽而想起南华真经中一段文字,: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心想:人总有辉煌和失意!所倡辉煌不足喜,失意不足悲!世间谁人也不是一番风顺,总有挫折和罹难与命运的不幸?他再看,大海船又驶近,只见他身边只寥寥数人,个个显得神情不安,似乎是在逃亡。袁承天心中纳罕,不明所以。

    这时那大海船甲板上的那人见下面有一少年只身在一板木板之上与鲨鱼争斗,心中便想这少年决非泛泛之辈,只是他缘何只身飘流海上,着实让人费解。瞥目之间,见那鲨鱼作势再扑,便喊船上水手放下绳索让这少年上来。袁承天见有绳索自大船坠下,便伸手抓住,向上攀去。海中鲨鱼见袁承天要死里逃生,自是不甘,鱼尾拍击海水,啪啪地山响,鱼借水势,跃出海面,斜刺里掠过要吞食袁承天。眼见得便要咬到。袁承天身子一缩,避过它的一跃,紧着脚下一蹬船侧,身子借势凌空飞跃海船,然后身子在空中轻灵灵转身落下,正见此人——非是别人,却便正是青龙帮帮主李元武,只见他没了昔日的英武之气,反而多了些许惆怅,仿佛大志不得伸!

    李元武此行只为洞庭湖君主被清兵攻破,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只有带几名亲信怱怱驾船出海,因为从洞庭湖的芦苇荡岔路出去,所以清兵不得要领,不熟知水港岔路,所以便追他们不上。一路驾船行于大海之上,心犹不甘,只可惜怱忙间只要了几把火枪,余下来不及拿,都封存在君山的一座洞窟之中,临行之前未来得及炸毁,这样便留给了清兵,此时想来心中犹有不平,只有叹息连连。他不明白清兵为何忽然袭击,而且似乎对君山了解甚详,是以轻而易举而攻下这青龙帮所在的总舵——这里面一定有内奸,向清兵投递信息,那么这人又是谁?他一时想得头痛,也想之不通,只有作罢,不去理会,只有且顾眼前。

    他忽然说道:“少侠你是袁门少主?”袁承天为之一怔道:“怎么?”李元武哈哈笑道:“天下谁人配有轩辕神剑,似乎也只有袁门少主,别人不堪拥有!”旁边几个青龙帮的弟子本来对这少年也不怎么看重,适才见他破衣烂衫,似乎也无出众之处,反而处处透着落魄,所以心中便轻视之,不以为然;忽然听帮主说他是袁门少主,不自禁都吃了一惊,要知当今江湖上也只有袁门和丐帮两个大帮派,而丐帮的帮主秦于卫似乎本事不济,于处理丐帮事务力有不逮,还好有四大长老协助,否则早晚事业危殆;而这位袁门少主却又不同,为人处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而且以德服人,袁门上下都心悦诚服,以为将来可以重振汉人事业!而且听帮主说这眼前身材并不如何高大,却气态万千,威严尽出,透着一股冲天之志,似黄巢而又不同:黄巢只为个人理想,杀人无算,多有无辜之人枉死于他手下,而这位袁门少主却又不同,处处宽大为怀,透着悲天悯人的姿态,看世间之人皆是平等,无所谓高低贵贱,只是一律平等,在他心目之中神爱世人,视世间万物草木禽兽皆是如此,有时他更喜接近禽兽,因为它们没有人的狡诈和奸邪,从来不会伪装,而人又自不同,有时计谋百出,害人不浅,多是不堪之事!

    袁承天见这青龙帮主李元武识破自己身份,也不相瞒,实言告之,只不说海外寻那轩辕神剑中所藏匿的宝藏。他不说,李元武也心知,只不说破。到了吃饭的时候,李元君邀他同往海外觅避身之所,因为中土再也不可以回去,朝廷到处海捕公文缉拿反贼,那上面有他的面像,他只要一入中土便有被拿之虞,所以只有在海外找个安身立命之所。

    大船一路向南行驶,各自都想着心事,尽在不言中。袁承天则日夜盘研轩辕神剑之中的秘密。

    这日忽然大船猛地一顿,似乎撞在暗礁之上。众人奔出船舱,只见海中一座仙山——其实是一座小岛——置于大海苍茫之中,仿佛沧海一粟,孤零零悬于海外,而岛上花木葱茏,甚是可观。此时大船已破,海水涌入,沉没只是片刻功夫,众人不登岛也是不行的了。

    袁承天见这岛虽不甚大,却是气象万千,处处透着诡异,有什么地方不对,一时又说不上来。他们穿岛走入一片树林,只见树木参天,遮住骄阳,现在已是初夏,在北方犹可,这南海之中已是骄阳似火。众人说得口干舌燥,心中似乎都要冒出火来。李元武将水袋打开咕咚咚喝了几口,又撂给袁承天,说道:“小兄弟,你喝。”袁承天此时也走的累,嗓子似乎便要冒出火来。他见李元武递过水袋,便也咕咚咚喝起来。他并不推让,因为那不是江湖人的规矩,反而显得却之不恭。李元武这些时日不时地和袁承天谈天说地,时间久了两个人便义气相投,颇有惺惺相惜的姿态。今次登岛,他便义勇在先,尽显一幅大哥哥风范。——其实他可比袁承天大出不少,可是江湖人不讲究这些,只要说得投机也便是了,又何必在乎其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