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服装店离开，方华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多钟了。

    入冬之后，白天的时间明显变短，六点多钟天就黑了。

    等下还得将衣服送去城西中学，方华没敢再耽搁，径直去了公交站。

    公交车一路走走停停，慢慢悠悠的抵达城西时已经是傍晚六点多钟了。

    今天不是周末，方圆的手机还在班主任那儿放着，一时间也联系不上。

    不过方华记得方圆所在的班级。

    进去自然是不可能的，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只能让门卫室帮着给班主任打个电话，到时候再通知方圆过来取。

    将东西放在门卫室，方华往大门里看了一眼，随后便转身离去了。

    想着反正这会儿回去也赶不上晚饭了，方华也懒得等公交车，打算走路回去，就当是散步了。

    城西到城北，直线距离也就三公里左右，骑车不过十来分钟，走路的话也就三四十分钟的样子。

    将手揣回衣兜里，方华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往城北的工地而去。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沿途的路灯也早早的亮了起来。

    方华抬起头，视线越过路灯看向了更高处的天空，将黑未黑，死寂一片，瞧不见任何的星光。

    入冬之后，这天是一天比一天冷了，呼出的热气顷刻间便化作了白雾。

    收回视线，方华继续往城北走着。

    冬日的夜晚很是冷清，时不时吹拂而过的寒风让方华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回来也有些日子了，自打去了工地，除了国庆节休息那三天，方华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悠闲过了。

    每天累死累活，下班后就跟个死狗一样躺在铺上，根本懒得动弹。

    哪还有心思出去散步。

    相比之前在厂子里实习的时候，现在的工作无疑更苦更累，也更孤独。

    以前实习时，至少有林越几人隔三差五的约上聚一聚。

    回来以后，工地上那些人几乎都是他叔叔辈的，年龄的差距导致他们之间基本上就没什么共同语言。

    这样的日子，起初是很难熬的。

    不过到现在，方华基本上也都习惯了。

    目光涣散的看着路，方华脑袋里想着事情，并未注意到在对面站台短暂停留的公交车上有一道目光正看向他。

    江燕每天下班后都会乘坐这辆由城中心去往城西的末班车回去。

    这会儿江燕正坐在车内侧靠窗的位置，眉头紧皱，心情很是不爽。

    后边座位是一位大妈，带着两个才几岁的小娃。

    从上车起，那俩小屁孩儿的嘴就没停，叽叽喳喳的嚷嚷个不停。

    俩小屁孩儿手里还拿着两把玩具刀剑，嘴里念叨着一些很是幼稚的招式名称，时不时的还会对着江燕的座椅比划几下。

    敲的邦邦响。

    江燕回头看过几眼，有好几次想开口提醒，但念及对方还只是孩子，又忍住了。

    那带孩子的大妈也看到了江燕提醒的眼神，不过也只是象征性的口头招呼一下，根本没什么作用。

    那俩小屁孩儿依旧是我行我素。

    江燕心中烦闷，可又不想去惹那个瞧着就一脸横肉的大妈。

    教出的俩娃都是这般模样，也不指望大人能有多高的素质。

    要真是吵架的话，她还真有点担心吵不过人家。

    好在没几站她就要下车了，便将注意力放在了窗外，想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昏黄的路灯下，那道略显熟悉的身影就这么闯入了她的眼帘。

    以为看花眼的江燕忙眨巴了两下眼睛。

    那好像是方华？

    怎么又是他！

    一天碰见两次，这未免也太巧了。

    脸上挂着错愕的表情，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的江燕暂时的忽略了身后依旧闹腾的那两个小屁孩儿，视线依旧停留在那道高高瘦瘦的身影上。

    “他在这儿干嘛？”

    轻声嘀咕了一句，江燕很快便发现这会儿的方华是空着手的，早些时候在店里买的衣服并未带在手上。

    且跟上次遇见时一样，是由西往北走的。

    城西？

    城西中学？

    再联想到白天方华到店里替他妹妹买衣服的事儿，江燕也就明白了方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肯定是给他妹妹送衣服去了。

    想到这儿，江燕心中不由得泛出些许异样的情绪。

    她其实也是有哥哥的。

    只是她跟他哥的关系并不好，属于是那种相互看对方不顺眼的那种。

    但凡凑到一块儿，便免不了要吵上几句。

    之前出了那档子事儿被老爹从渝市拎回来后，她那该死的哥哥不仅不关心安慰她，还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往她伤口上撒盐。

    从小到大，兄妹情深这种词汇，她向来都是嗤之以鼻的。

    只是方华这对兄妹似乎又刷新了她对兄妹关系的认知。

    以前虽未刻意关注过，但印象中偶然碰见的那几次，兄妹俩待在一块儿时脸上总是会带着笑的。

    跟她和她哥在一起时的苦大仇深明显不同。

    今天方华到店里买衣服那会儿，她偷偷的打量过，方华身上穿着的那些衣服都很旧，明显是有些年头了。

    不清楚他有没有给自己买过新衣服，可他替妹妹挑选衣服时的小心翼翼，这份心意明显是做不了假的。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位老同学似乎跟她印象中的形象不太一样。

    就在她看着窗外那道低头走着的人影愣愣出神之际，短暂停靠的公交车又再次启程，缓缓驶离了站台。

    透过车窗，映入她眼帘的那道身影在冬日夜晚的寒风中渐行渐远，背影萧瑟而又孤寂。

    ......

    越往北走越是冷清，不过方华却觉得这样的安宁很是惬意。

    要不胃里的空虚感太过强烈，他甚至还想在外边多待一会儿。

    半道上，方华寻了家还没关门的超市买了点面包垫了下肚子，回到工棚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来钟了。

    聚在小食堂那般炸金花一帮子人还没散场，一群汉子咋咋呼呼的声音隔着老远就能听见。

    方华隔着门帘往里边瞅了一眼，小食堂的饭桌上围桌着七八个人，工头李建国也在其中。

    周围还围着一圈看热闹的。

    方华对耍牌没兴趣，也没进去看热闹的打算，收回视线后便回了工棚那边。

    瞧见工棚里边黑咕隆咚的也没开灯，方华以为是还没人回来。

    等摸索到开关打开灯后才瞧见他旁边的下铺上有人已经躺着了。

    被突然亮起的灯光晃了一下，缩在被子里还没睡着的那人也转过头来。

    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个脑袋的老孟看着方华问道：“下午出去了？吃饭那会儿也没见你人。”

    方华点了点头：“去街上了，孟叔你没去那边耍牌？”

    “去耍了一会儿，手气不好，输了五十多就没玩了......”兴许是输了钱的缘故，老孟看起来有些蔫。

    工棚内的温度比起外边高不了多少，说话间老孟又将被子裹紧了几分。

    方华只当是老孟耍牌输了钱，心里边不痛快。

    “孟叔，你先歇着，我洗漱去了。”招呼一声后便搭着毛巾拿着茶缸子出了工棚。

    缩在被窝里的老孟嗯了一声，白天看到照片后，酝酿的那些旁敲侧听的打算也都没了付诸行动的力气。

    裹着被子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