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走到95号院门口,覃如就走不动了,院里人在三大爷的带领下,堵在门口,拉着覃如说个不停。
“棒梗妈妈,你家棒梗出息了,考上人大是不是以后就当大官了?”
“嗐,棒梗在街道办上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是个当官的料!”
“棒梗媳妇和槐花考上北大,这真让人想不到。毕业以后肯定当干部。”
“小当也考上医科大了呢,对象是军官。”
“贾张氏擎等着享福吧,贾家起来了!”
“那可不,别说一个院里,就是一个街道,也没几家有贾家孩子争气。”
有说好听的,自然也少不了说的难听的。
“万万没想到槐花也能考上,才十五呢!”
“是吧,你也没想到吧,又馋又懒的槐花能考上大学,还是北大。”
“我不止没想到她能考上大学,也能想到她家能全都考上大学!”
“贾东旭死的时候,没谁能想到,贾家还真有出息的一天。”
“嘁,不就是考上大学嘛,以后啥样不好说,万一又要下乡改造呢?”
“你还别说,不是没可能。”
“嘿,我觉得也不好说。”
“没错,老王说的对,要我说,还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过一天算一天,反正我家成分好,不怕。”
围着覃如说个不停的太多,一时没注意到这些人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贾家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了解情况的左邻右舍心里酸是没法避免的。
谁能想到那样破烂的一家,彻底翻了身,成了自家可望不可即的目标呢。
可以说,考上大学和他们都不是一个阶层了。
这样的差距在八十年代中期九十年代会更加明显。
其实,邻居们也不是有坏心。
当年贾东旭刚死,乐于帮忙的也不少。
就是吧,人性使然,与“怕兄弟吃苦,又怕兄弟开路虎”的心情差不多。
“高厂长,您快里面请,没想到您日理万机,还能抽空来这一趟。”
不仅有围着覃如的,围着高俊的也不少。
随着轧钢厂家属楼一幢接着一幢的大肆建设,这片原来居住着大量轧钢厂职工的大杂院也渐渐成了青年职工无比抗拒的安置点。
楼房有独立卫浴独立厨房八小时供暖,谁愿意来住啥都没有,大冬天夜里跑公厕的老破房子。
就说何雨柱,早就想住楼房,可惜没人愿意换。
已经有了房子,一般情况下不会再分房,除非用别人的名额。
别人很难让出名额,除非拿自己的房子交换。
像夏家,就是和家里有老人小孩的职工换置的。
楼房对老人孩子不友好,上上下下没电梯,麻烦且不安全,一般勉强愿意接受四合院老房子。
目前,周围住大杂院的轧钢厂职工以四十岁以上的居多,年轻人几乎没有。
像阎老大,阎老四,都住进了自己分的房子,极少来这边。
阎埠贵家的房子是私房,阎老大阎老四搬走,反倒方便了家里。
不过,离下乡的闫老二闫老三回来的日子也不远了。
作为副厂长,想拍高俊马屁的一直不少,但有机会的少之又少。
一看见他出现在这里,暗暗高兴的不知道有几个,都想抓住机会露一回脸。
你说,能不积极主动的围过去么。
高俊亲切且疏离的一一点头示意,不管有心没胆,不敢往前凑的,有心有胆,不顾一切往前凑的,还是有心有胆,懂审时度势,找机会往前凑的,一概不冷落。
看到这一幕的覃如暗暗发笑,自家男人这个范儿,就跟台上的明星似的,不管相机在哪个角落闪,都会看过去,好让摄影师拍到正脸,讲究的就是一个雨露均分。
“高厂长,快请,里面坐里面坐!”
说话的是许久不见的许大茂。
前段时间娄家退回了不少老物件儿,还补偿了大笔现金,他也就重新支棱起来了。
附近街坊邻居,谁不知道许大茂吃软饭,发了大财。
被压制了十几年,早盼着再次站在人前的一天,无论如何,得比傻柱有面儿,你说许大茂能不迫不及待的重新走上舞台嘛。
亲热的拉着高俊的手,许大茂就往院里走。
高俊手腕一抖,不着痕迹的收回被拉着的手,不动声色的道:“好,一起。”
俩大男人,拉什么手呢,毛病。
许大茂一无所觉,还在寒暄:“杨厂长周书记也来吧?”
“你知道?”
高俊一直觉得这人贼眉鼠眼,不像好人。
他是知道许大茂在乡下放电影惹出来的幺蛾子的。
虽说看不上,但民不举官不究,人家两厢情愿,保卫科不会吃饱了撑的多事。
媳妇有句话说得好: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
没想到许大茂消息挺灵通,会早早知道厂领导的动态。
他和覃如都没提起今天的升学宴会请周书记和杨厂长。
“嗐,我猜的。高厂长可是周书记和杨厂长的得力干将,家里孩子考上名牌大学,怎么可能不过来凑凑热闹,沾沾运气呢?”
许大茂说的有理有据。
高俊点点头,没说来还是不来。
如果是他亲生的,比如四个宝考上大学,几位领导肯定会来。
但是,继子继女么,就不好说了。
再说,他也没正式邀请,也就周六下班前提了一嘴。
其他几位副厂长提都没提,关系没到那份儿上,人家来不来都为难。
“高厂长,听说三月咱们厂会招工,优先考虑职工下乡子女?”
隔壁院的老徐好不容易挤到高俊跟前,愁眉苦脸的说。
许大茂恨不能上去给这老小子一个大逼斗,没看见他和高厂长谈的正投机么,就会搅局,活该穷的饭吃不饱。
老徐家里六个孩子,只靠他一个人的工资养活,妻子整天病殃殃的,极少下床。
可能是家里太穷,孩子一到年龄就报名下乡,六个孩子除了最小的一个八岁老五一个四岁老六,全都在乡下当知青。
看到别人家过得热热闹闹,自家十年如一日贫困,老徐整天愁眉苦脸,尤其乡下的孩子日子也不好过,想回城。
因为家里穷,男孩还能读到初中毕业,女孩只有小学文凭,也就识几个字会算个数。
别说没想到高考,就是想到,考上的几率也不大。
看到秦淮茹一个寡妇,比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干,日子过得好,孩子培养的好,心里能舒服才怪。
高俊微微一愣,这人他没印象,不过听起来是职工。
于是,他道:“最终决定还没下,不过如果没意外的话,应该会招一批。家里有孩子就早做打算吧。”
其实,这次招工主要是为了领导家的孩子。
没错,真相就是如此。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轧钢厂虽说发展的好,并不意味着领导家的孩子不下乡。
一般情况下,除了独生子女,服兵役参军外,每家必须有一半数量的孩子下乡,没有上限。
大部分家庭少的都有三四个孩子,下乡人数可不少。
现在政策松动了,厂里当然要帮着领导解决后顾之忧。
别说什么公平不公平,绝对公平永远不可能存在。
就说周书记和杨厂长,这些年要不是他们稳住大局,让上面看到了轧钢厂的价值,绝对发展的不如现在,梁拉娣所在的新华机械厂就是前车之鉴。
当年,新华把本职工作丢了,技术不行,生产不行,销售也不行。
最终被当成包袱,被红星轧钢厂合并。
作为新华的优秀职工,梁拉娣的命运某种意义上正说明了新华的命运。
覃如刚穿过来的时候她是杰出妇女代表,五级焊工,谁提起都竖大拇指。
后来呢,泯然众人矣。
现在提起她的名字,估计知道的都不多。
并不是她把精力都用在了家庭上,而是新华机械厂没有了,而她没跟上红星的发展。
一批批新员工的加入,无形中挤压了她的机会,偏偏她没有意识到。
优胜劣汰实际上发生在每时每刻,很多时候我们都没意识到,始终沉浸在舒适区,任由惰性做主。
说这么多,是想说领导们为轧钢厂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享受部分特权是合情合理的。
既然享受着领导们的付出,适当妥协,对领导们享受部分特权保持静默,其实没什么好不舒服的。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个道理很多人都知道。
其实这话并没说完,还有四个字:特权越大。
说白了,价值才是决定特权的根本因素。
“好好好,我一定孩子们早做准备。”
老徐苦瓜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
他搓着手忸怩的道:“高厂长,考什么您能透露一点儿吗?”
高俊看了看他,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归我负责。”
“那应该找谁?”
老徐急切的抓住高俊胳膊。
高俊微微皱眉,力气挺大嘛。
“问问厂办吧。”
他说。
许大茂惯会察言观色,看出高俊不耐烦,忙扯开老徐,嘻嘻哈哈的把人哄走了。
高俊这才有空看一眼覃如。
覃如刚好把人打发走,赶紧拉着高俊进了中院。
进去一看,嗬,正忙的热火朝天。
两口大铁锅正热气腾腾的蒸着馒头,还有一口正炸丸子过油。
这是打算把年货一起备好吧?
“需要帮忙吗?”
她走过去,问主厨何雨柱。
“不用,秦姐你和高厂长先歇会,吃饭的时候我让人叫你们。”
何雨柱带着俩徒弟呢,其中一个还是马华。
“那行,有事儿你吩咐我家孩子,七八个呢。”
覃如指了指四个宝。
“行!”
何雨柱笑着答应,根本没当回事。
支使自家的孩子,他也不可能支使高厂长的孩子啊。
作为晚婚晚育的代表,他太理解二十八岁才有了亲生骨肉的高厂长了。
心疼还来不及呢,干活?
不可能,不舍的。
覃如只好拉着高俊进了贾家。
厨房的确不用她帮忙,不说何雨柱师徒,棒梗和小当都没用上呢。
屋里坐着贾张氏和槐花,祖孙俩懒洋洋的抱着碗,正吃刚出锅的丸子呢。
“什么馅儿的?”
覃如也想尝尝。
“萝卜。”
槐花还挺大方的,把碗递到覃如面前。
覃如捏了一个,放进嘴里:“盐放的有些多。”
槐花翻了个白眼:“不咸再多也不够吃。”
“不至于,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否则没有意义。”
覃如说,“去,提醒一下你柱子叔。”
“就你事儿多。”
槐花不情不愿的站起身,趿拉着棉鞋出了门。
和高俊围着炉子坐下,覃如看了眼贾张氏,叫她一口一个丸子,嘴巴不停,忍不住提醒,“妈,别吃太多,还有不少好菜。”
“知道。”
贾张氏三角眼一翻,不高兴的看了眼拉着覃如烤火的高俊。
今天是个好日子,可惜有个不长眼的男人在场。
如果儿子还活着就好了。
她心里悲喜参半。
都是命,儿子没这个命呀。
贾张氏回想着贾东旭,发现竟然记不清面容了。
心头不由一悲,险些放声大哭起来。
不能哭,今天是大喜之日。
孙子孙女都有出息,东旭走也走的安心,她算对得起贾家的列祖列宗了。
要没有她,这个家早散了,孙子孙女也不可能考上大学。
贾张氏一刻不停的往自己脸上贴金,好像眼前成功的一切都是她的功劳。
或许满脑子都是过世的儿子,看着儿媳,她越看越不顺眼,尤其后嫁的男人,更是眼中钉肉中刺般碍眼。
连覃如都感受到她的嫌弃和恶意了,更别说上过战场的高俊。
“妈,你有话说?”
覃如本想不理,又担心老太婆失控,做出无可挽回的事,丢了面子,只好好言好语询问。
贾张氏一声不吭,仿佛没听见。
“有什么不高兴的忍着,别糟蹋了今天的好日子,你孙子孙女都高兴着呢,露脸的一天。”
覃如见此,不再搭理,而是提醒一句。
只要不怕丢孙子孙女的脸,随便她做什么。
她知道,孙辈就是老太婆的软肋。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口,贾张氏想搞事的蠢蠢欲动立马被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