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叠床上的警察闭着眼睛，胸口平稳上下起伏，只是血液一下子没来得及回流，脸色依旧显得很苍白。

    丸中佑真双手扶着柜子，探身朝里面看一眼，用『东羽』语问：“感觉怎么样？”

    “伤口不疼了，”同伴的声音有气无力，“我想躺一会儿。”

    “好的。”丸中佑真直起身子，转过身，跟顾安和面对面站着。

    他从口袋里摸出两张黑色卡片，递给顾安和：“这是给你的报酬。”

    顾安和没有立刻接。

    他看着那两张黑色卡片：一张上面标注着‘50时间’，另外一张‘78时间’。

    然后他伸手进口袋，摸出机器里吐出来的‘卡片’，上面的文字从‘0时间’变成了‘15分’。

    时间格式是一样的。

    他看向丸中佑真，问：“这是什么？”

    “时刻表，”丸中佑真回完，又说，“你吃饭、买东西、住宿，都要用到它。”

    顾安和明白过来：“卡片可以用来消费。”

    “是的，”丸中佑真抬了一下手中的卡，“这是别人的卡，如果不用掉，七天后，上面的时间会清零。”

    顾安和立刻察觉到不对劲，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口：“别人的卡，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他们已经死了，他们的死跟我没关系。”丸中佑真耐心地解释，“这些卡片的主人，没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在这里待的时间过长，饿死了，”

    他好心提醒一句，“所以，你最好不要用自己的卡，免得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幻。”

    “原来如此，”顾安和松了一口气，接过卡片，和自己的一起放回口袋，“谢谢。”

    只听外面街道吵吵嚷嚷，喧哗声不断从远处传过来。

    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喧闹声越来越近，其中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从声音的音色判断，大多为年轻人。

    从进来以后，他见到的人全是青壮年，一个老年人也没有。

    ——这也是他感到好奇的地方。

    空气中飘来阵阵发胶味。

    脚步声已经到门口，很快，三个打扮奇特的年轻人进入眼帘：

    黄色头发的女生，穿着蓝白相间的水手服，手里拿着一根漂亮的魔杖；白色短发男孩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看起来脾气有点嚣张乖戾；戴着猫耳朵的女孩，上身连衣裙，裙子有点短，下身配长靴，肩膀上突兀地扛着一把机枪。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猫耳朵’好像动了一下，就好像真实长在头上一样。

    听声音，后面还有不少人。

    “这里变得很乱，事故一件接一件发生。”丸中佑真出声。

    顾安和收回视线，问：“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两个年轻人，他们好像在挑衅你。”

    “就是在挑衅，”丸中佑真说，“我们巡逻的时候，被几个小鬼盯上了，不小心中了埋伏。”

    “前面找了两个医生，全是他们假扮的，”他有些愤懑地说，“时刻表差点被他们骗光。”

    他看着顾安和，“本来可以多给你几张卡，但我自己也不多了。”

    “已经够用了。”顾安和顿了顿，然后问，“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不选择离开？”

    “我需要这份工作，”丸中佑真喃喃一句，“在这里，我有被重视的感觉，”

    他似乎被什么激起了情绪，眼里透出熠熠光彩，“不管他们是敌人还是朋友，他们能记住我的名字，”

    笑了笑，他又说，“在现实中就不一样了，我就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没有一点存在感。”

    顾安和无声笑了笑。

    冒着巨大危险的嗜血人生能被重视，享受平淡生活中的安逸则被忽视，眼前这个人毅然决然选择了前者。

    似乎矛盾，却又在情理之中。

    丸中佑真提出建议：“白大褂很容易被抢，你没有武器，要不要脱下来？”

    顾安和没有迟疑，说：“可以。”

    推心置腹的一席谈话，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

    他决定问一问关于‘武器’的话题：“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问吧，”丸中佑真说，“你是神派来的人，只要我知道的信息，一定全部告诉你。”

    听到这个说法，顾安和心里略微吃惊，但语气依然很平淡：“我不是神派来的。”

    “你是，”丸中佑真笃定地说，“我找不到真的医生，于是跟神说，派一个医生来，然后我就去‘出卡机’那等着，结果你真的来了。”

    “……”顾安和想说这是巧合，但他知道，说了之后反而要用一堆话解释，索性没再接这个话题。

    他直入正题：“你们的武器怎么来的，我可以买吗？”

    “我是警察，所以一进来，默认就有一把枪，”丸中佑真说，“‘夏町’交易旅馆暂时关门，没法交易武器，你是新人，可以捡一把，但这个概率几乎是零。”

    他指了指顾安和胸口位置，“这笔是你的初始武器，下面我说规则，你记一下吧。”

    顾安和拿下笔，脱下白大褂，走到柜台前，俯下身。

    丸中佑真开始说具体规则，这个过程没有花太多时间。

    说完规则，他倾身看白大褂一眼，又直起身，指了指门外：“从这里出去以后，你一直走，到尽头右转，再过一段路右转，就是‘娱乐全链路一条街’。”

    “我知道这个地方。”顾安和叠好白大褂，他拉开夹克的拉链，把衣服塞进去，又拉上。

    他已经了解大概情况，决定向丸中佑真告别：“我走了，希望有机会再见。”

    丸中佑真点头：“会的。”

    顾安和走出药店。

    路上没有人，可怕的争吵声却不断放大，在空气中滚动翻涌着冲入耳膜。

    走到路的尽头，他按照丸中佑真的指示右转。

    跟前面路段不同的是，这里的街道左侧是水泥建筑，右侧是木质房，水泥墙上画着大面积的漫画人物。

    过了四道卷帘门，在第五道门处站着一个男人，中等个子，漆黑的头发扎成发髻，穿着一套蓝色和服。

    他右手垂在身侧，指尖夹着一支烟，烟雾袅袅。

    ——看起来很像某部电视剧里的演员。

    顾安和只轻轻扫过一眼，又看向前方十几米左右的人群处：里面好像有两个年轻人在打架。

    随着距离靠近，喧闹声越来越大。

    有人在大喊大叫，由于听不懂具体内容，这些话听在耳中没有任何冲击力，有节奏的语调反而显得非常有趣。

    他掏出时刻表，上面显示30分。

    经过人群时，他没有停下看热闹，而是直接转进右侧街道。

    在顾安和背后二十米左右距离，傅正卿四人往前走着，他们在一个岔路口忽然拐弯，进了一条黑漆漆的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