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浠禾直了直身子，端正地坐着看向他：“那你现在就同我说说。”
    “什么？”
    “藏在心里的小情绪。”
    陈墨谦唇角微扬，见她一脸认真的看着他，眼眸里满是期待，他不忍拒绝，淡淡说道：“看到婉婉和陆离走在一起，我会难过。”
    “嗯。”沈浠禾点点头，“还有吗？”
    “没在婉婉身边的时候，我会想陆离有没有过来找婉婉，偶尔上课也因为此事走了神......”
    “真的？”沈浠禾闻声惊讶：“你上课会不认真吗？”
    “嗯......”陈墨谦老实答道：“不止上课，还有做实验、吃饭、看书......经常会在某个瞬间不受控制地想起婉婉，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沈浠禾抿着唇笑，心里跟乐开了花儿似的欢喜，“这么想我啊？”
    “嗯，很想婉婉。”他诚恳地点了点头。
    她收起上扬的嘴角，柔声问：“那你是在想什么呢？”
    陈墨谦缓缓开口说：“我知道婉婉只是将陆离当做朋友看待，也很清楚婉婉对我的喜欢，可我只要一想到陆离在婉婉身边，我还是会觉得不舒服，会有些难过......”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婉婉的占有欲也越发强烈，可能在我心里，婉婉只能与我一起，而不能跟其他的异性近距离接触，偶尔占有欲作祟时，我只想将婉婉牢牢守住，不让其他人有任何靠近的机会。”
    他顿了顿，嘴角扯开一丝笑意，“我知道这样不对，婉婉是独立的人，你有你自己的思想和行为，我不能只顾自己，将我的思想意志强加在你的身上，你是自由的，你可以与他人结交相处，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我只是婉婉人生的一小部分，不能以男朋友的身份圈住你，没有陆离，还会有其他人。婉婉懂分寸，有边界感，无论和谁相处，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我自己太过在意......”
    沈浠禾安静地听他说完，不由得被他的话所触动，心底涌上一阵难以言说的情绪，她笑着握了握他的手，“在意好啊，你要是真不在意，那才不正常呢......”
    陈墨谦低眉浅笑，刚想开口回她，耳边又传来她的声音，“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啊......”
    他疑惑：“嗯？”
    她说：“稳定的情绪和热烈的爱意是无法共存的。”
    陈墨谦抬手抚了抚她两侧垂下的黑发，为她轻轻绾至耳后，他没有出声，等着她继续开口。
    “当我们有了喜欢的人，我们的思绪就会受到影响，会因为对方的情绪、对方的一言一行而牵动我们的情绪，每天的心情可能都会不断起伏，时高时低，时好时坏，因对方而开心，也因对方而难过。”
    “爱不只是克制、忠诚、信任，也是占有欲、敏感、不清醒。我们平常最易感知到的是粘人、吃醋、多疑，因为在乎，因为太过喜欢，所以总会无端生出这些情绪。爱意本身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如果太过清醒理智，时刻保持冷静克制，那还算是爱吗？”
    “嗯，婉婉说的是，爱是难以控制的......”陈墨谦揽了揽她，对她的话表示认同。
    她靠在他的肩上续道：“你向来情绪稳定，成熟理智，喜怒不形于色，悲欢不溢于面，不会轻易表达你的情绪。可若是你一点小情绪都没有，太过冷静克制，我可能会担心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我只是......”
    陈墨谦迟疑道：“我只是担心我说了会让婉婉为难，我不想让婉婉跟陆离接触，可是这也并不是婉婉能决定的，而我也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婉婉，坚定的陪在婉婉身边......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还因为我的情绪给婉婉造成困扰，那也太不应该了......”
    沉默片刻，沈浠禾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还是不想让你自己消化情绪，我希望你能一直开开心心的，也希望我带给你的是快乐轻松的情绪，而不是难过悲伤的，我不想你因为我而难过......”
    “婉婉一直都是我的小太阳，带给我的开心远比难过多得多，开心是因为婉婉，难过却不是。”
    “嗯？难过不是因为看见我和陆离......”
    陈墨谦摇头说：“不是，难过是因为我对陆离来找婉婉的事束手无策，我没有办法阻止他来找你，我心里是责怪我自己的。”
    “这不怪你......”沈浠禾嘟囔了声。
    他紧了紧拥着她的手，续道：“是我不能时刻待在婉婉身边，不能经常过来找你，婉婉承受的其实比我更多。”
    “没有。”她埋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
    陈墨谦语气平淡，慢慢开口道：“婉婉想想，在陆离来找你的时候，你会不会因为顾虑我的感受，和他相处时产生不好的情绪呢？”
    “嗯......”沈浠禾想了想说：“我会不开心，也会愧疚，总觉得跟他待在一起是对不起你，也是对我们这段感情的不尊重。”
    “是啊，所以婉婉承受的压力其实更大，既要应对陆离的不定时出现，也要缓解心中因此萌生出的不好的情绪。比起我来，婉婉才是辛苦的那一个，受了许多委屈......”
    沈浠禾勾唇笑道：“我不觉得委屈，有你在我身边，那些不好的情绪我一会儿就忘记了，可能当下那一刻会成为我的困扰，可当我跟你说过，或者跟你见一面之后，我就会下意识地将它们全都忘记，你就是治愈我的最好良药！”
    “嗯！”陈墨谦点头赞同，“我也是如此，因为对婉婉有足够的信任，心中偶尔产生的小情绪也只是转瞬即逝。看到婉婉和别的异性相处，我会吃醋，会难过，但是这些小情绪也并不影响什么，不会影响我对婉婉的喜欢和信任，也不会动摇我对婉婉的坚定选择。相反，从另一方面来说，它们也为我们的感情增添了一些别的色彩......”
    “信任与这些小情绪并不冲突，我相信婉婉会坚定的跟我在一起，可能在之前，我有过担心，但经过慢慢的相处，我已经十分确定这件事。”
    沈浠禾依稀记得他以前有说过他会患得患失，因为她很少在他面前表露真实的情绪，自他说过之后，她慢慢改变了很多，现在有任何事情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无论开心与否，她都会向他报备，渐渐地，她也养成了习惯......
    沈浠禾微微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眸，里面是快要溢出来的温柔与坚定，他唇瓣微动，耳边传来他平和的声音。
    “我想......真正的爱应是自由的，爱不是枷锁，亦不是牢笼，不能以爱之名行禁锢之事。”
    “我不想我对婉婉的喜欢，成为束缚婉婉自由的牢笼，我能做到的，是以信任之心不限制婉婉自由，以珍惜之心不滥用婉婉自由......”
    她安静地听完，认真问道：“这是你对爱意的理解吗？”
    他微微点头：“当下是。”
    她眉眼漾出好看的弧度，暗自感叹她的幸运。
    他跟着一块儿笑，“婉婉说的要将小情绪说出来，我会做到，婉婉也要做到。”
    沈浠禾面露疑惑：“我没有做到吗？”
    陈墨谦说：“婉婉在我面前情绪也一直很稳定，我暂时还没感受到婉婉说的那些小情绪。”
    她偏着头不解地问：“我不是一直这样吗？”
    他看着她可爱的模样笑，“是啊，婉婉性格很好，温柔随和，恬静淡雅，但在恋爱中，难免会有小情绪产生，就像婉婉刚才所说，如果一点小情绪都没有，那还算是真的喜欢吗？因为在意，才会无端生出情绪。”
    “婉婉肯定也有过小情绪吧，但都被你藏起来了。”
    沈浠禾仔细琢磨了一下她最近的思绪，笑着回道：“应该没有吧！我有什么不是当时就跟你说了吗？”
    “好，那婉婉也不能对我隐瞒，有小情绪要同我说。”
    “知道啦！”她乖巧地重重点了点头。
    陈墨谦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拉勾。”
    “拉勾！”
    沈浠禾伸出小指勾上了他的手指，看着眼前的画面，她不禁扬唇笑道：“我们这样好像小朋友啊......”
    他正经地说：“婉婉是小朋友。”
    她接着他的话：“那你也是小朋友。”
    陈墨谦摇摇头，“我是大朋友。”
    她嘟了嘟嘴，似是不太服气，抬眸问他：“为什么你是大朋友？”
    “因为我比婉婉大啊。”他说得明快又直接。
    “也没大多少嘛，就几个月......”沈浠禾勾起手指来，“六月、七月、八月、九月、十月、十一月，就比我大六个月嘛。”
    陈墨谦唇角带笑，“是186天。”
    “哦......”还清楚到天数了，她嘟囔着说：“怎么嘛，是要让我叫你哥哥吗？”
    “没有。”
    他应得诚恳，目光也很是真挚，她相信他说的话，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好奇地又问：“那你想听我叫你什么？”
    “婉婉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她继续追问：“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听的称呼？”
    他说：“现在的称呼就很好。”
    “除了现在这个，其他想要听的。”
    陈墨谦笑着问她：“我说了婉婉就会那样叫吗？”
    “会......”话音未落，沈浠禾顿了下，脑子里忽地蹦出了几个亲密的称呼，她迟疑地回道：“你先说，我考虑考虑。”
    他淡淡一笑，“暂时没有。”
    沈浠禾不太相信，刚才的话里面明明表示有想听的称呼，她追问了声：“真的？我怎么感觉你没有说实话呢？”
    陈墨谦应道：“慢慢来吧，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称呼会慢慢发生变化。”
    “哦......”
    这句话的意思是？
    他心里确实是有想要听的称呼，但考虑到时间的因素，或者是觉得时候还未到，所以就没有告诉她吗？
    “这里冷，我们先回去。”
    他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嗯......好。”
    ......
    第二日，下午三点，四人抵达梅尼市。
    下飞机后，又乘坐两小时大巴到了住宿的酒店。
    订了两间房，男生一间，女生一间。
    刚推开门进入，张星凝便一个飞扑到床上，“坐车好累啊！还是趟着舒服！”
    “出来玩就是得坐车啊！”沈浠禾说着打开行李箱，收拾起行李来。
    张星凝翻过身子，一双黑眸盯着天花板，“还没开始玩呢，我就已经累了！”
    “是不是饿了啊？起来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晚饭吧！”
    张星凝摸了摸肚子，长叹一声道：“我已经分不清我是累还是饿了，反正就是不想动。”
    沈浠禾笑着接道：“那我跟他们说等会儿再出去，先休息一下啊！”
    “好嘛。”
    沈浠禾打开手机在四人群聊里发了条消息，她的行李收拾好后，又拿来张星凝的箱子，给她打开收拾起来。
    张星凝躺床上一脸幸福的看着她，忍不住打趣道：“我们婉婉可真贤惠，真是便宜他陈墨谦了！”
    沈浠禾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扬唇笑道：“这点小事不必感动啊！”
    张星凝侧了侧身子，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怀好意地说：“应该让你跟陈墨谦住一间的，这大好机会，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来这一趟啊！”
    沈浠禾没有反驳，接着她的话说：“我跟他一间的话，你岂不是要跟许彦舟住一间啊？难道晓凝你是想跟许彦舟发生点啥？”
    话音未落，张星凝忽地爬起了身，“什么啊？谁要跟他发生点啥了，我在说你跟陈墨谦呢！别扯我们身上啊！”
    沈浠禾唇角翘起来：“咱就订了两间房，我要是跟陈墨谦一块儿住，你不得跟许彦舟住啊？”
    张星凝摊了摊手，语气轻快，“再订一间不就完了嘛！”
    “已经没房间了啊，订不了咯！”
    “这家没有，我去旁边的呗！”
    “诶？旁边的也没有了，这附近能住的地方都已经被订完了。”
    “当真？”张星凝不太相信。
    沈浠禾点头应道：“对啊，我们订的时候都没剩下几间了，别说现在了，肯定早就没啦！”
    “好嘛，还想着让你跟陈墨谦一块儿住，增进增进感情呢！”
    张星凝说着靠在了床头，“唉！可惜了！如此好的机会就这样浪费了！”
    沈浠禾起身坐在床上，试探性地问：“你就别操心我们了，倒是你啊，什么时候跟许彦舟的感情增进一下啊？”
    “我们......”张星凝迟疑地说：“我们有什么好增进的。”
    沈浠禾向后仰靠在床头，缓缓开口道：“你俩的心思，在别人面前都藏不住，在我这还想藏住啊？”
    张星凝看向他处，慌慌张张地应着：“什么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要想着逃避啊！”
    沈浠禾接着说：“许彦舟现在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我看好多人喜欢他呢，学校表白墙上三两天的就有他的照片......”
    张星凝眼神飘忽，瘫倒在床上，还是找着理由回绝：“喜欢就喜欢呗！许彦舟那张脸，什么时候缺过桃花！”
    “那文竹学姐呢？”沈浠禾看着她的眼睛问。
    “学姐怎么了？”张星凝装傻充愣。
    沈浠禾挑明说道：“学姐很喜欢许彦舟，我们都能看出来，许彦舟肯定也知道......但他喜欢的是你啊，他没法给学姐回应，我想学姐可能也知道他对你的感情吧，可你们还没有确定关系，她有权表达她对许彦舟的心意。”
    “我觉得学姐挺勇敢的，是我的话，在知道对方有喜欢的人后，我肯定就退缩了，只敢默默喜欢吧......”
    “是啊......学姐很好。”张星凝恍惚着应了声。
    “嗯，所以呢？”
    沈浠禾追问：“你跟我说实话，你真不担心学姐和许彦舟在一起吗？”
    张星凝睫毛微颤，垂了垂眼帘，迟迟没有开口回答。
    沈浠禾看出她的犹豫，有意说：“许彦舟现在是挺坚定的，但学姐可是很主动的哦，那晚社团聚餐，学姐差点就表白了，一次表白不成，还有第二次、第三次，说不准许彦舟什么时候就被感动了呢？”
    张星凝侧过身去，“他要是真想跟她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呗，你情我愿的事情，又不是我能阻止的......”
    “那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你不会觉得遗憾吗？”
    “我有什么好遗憾的......”
    “你那么喜欢许彦舟，单单只是看他跟学姐走得近都会不开心，他要是真跟别人在一起了，可不会像现在随时陪着你了，他有他需要陪伴的人，再也不会随叫随到，不会陪你打游戏，不会天天跟你斗嘴吵闹，不会惦记着你的喜好，也不会时刻关心你的任何举动了。他会因为在意他女朋友的感受而刻意远离你，你们会渐行渐远，最终的关系也不过是朋友而已......假如你们的结局是那样，你能接受吗？”
    沈浠禾将二人的关系摊开来分析，表述得很明白，也格外现实。
    “我......”张星凝正想反驳，沈浠禾打断道：“说真话啊，你的心思我还不清楚吗？不要想着说谎话来骗我了啊，你一张口，我就能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所以别拿其他理由来搪塞我了，好好跟我说说......”
    沈浠禾犹豫片刻，决定说出口：“晓凝......你是不是因为叔叔阿姨的事才对许彦舟没有信心呢？”
    张星凝微怔，白色床单上的手颤了颤，她躲避了这么久的事，现一下被直白的戳穿提起，心底的慌意如洪水猛兽般汹涌而至。
    沈浠禾向下挪了挪，在她身边枕着手躺下，没有再说什么，只静静地等待着眼前人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