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什么呵！”
    “什么脾气，一点就燃！”
    “真是白瞎了一张好皮囊，天天顶着张臭脸，是要吃人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他几百万呢！一回来就甩脸色，不想过来可以不过来嘛，跟着过来又故意气人，真的是！什么人嘛！”
    张星凝自顾自地小声嘀咕，越说越气！
    “我不就是跟李景随便说了几句班里的事吗，他以为班长那么好当啊，不得交流探讨汇报工作嗦，我们正常聊个天，招他惹他了，这副脸色给我看，莫名其妙！”
    许彦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要骂你就骂大点声，我听不见！”
    张星凝满脸无语，“没素质！谁骂人了？”
    “你不是在骂人，你那么小声干嘛？”
    “我自言自语说话不行啊！”
    许彦舟低声哼笑，“刚在教室不是跟人聊得很开心吗？那嘴角都要咧到眼睛上去了！怎么？现在到了我面前，就成自言自语了？”
    他的话明显暴露了他生气的原因，张星凝忍不住笑道：“我嘴角可咧不到眼睛上去......你会咧？你咧给我看看！”
    许彦舟瞥了她一眼，想起他刚才看到的画面，还是一腔怒火，语气略带讥讽地冷道：“我可没有某人的好心情。”
    张星凝好声好气地说：“请你不要带着情绪跟我说话啊！”
    许彦舟深呼一口气，一字一句说道：“谁带情绪跟你说话了？我现在很冷静。”
    张星凝瞅了瞅他的表情，不屑道：“你冷静？下一秒就能喷出火来，你还冷静！”
    看她急起来了，许彦舟倒是真的平静了些，“我本来就很冷静。”
    张星凝说：“我觉得有必要给你买瓶冰水解解火气。”
    “喏！”许彦舟扬了扬头，“超市在那儿，去买！”
    他命令的语气令张星凝十分不爽，她仰着下巴说：“买就买！你给我喝完！”
    许彦舟没有接话，眼神示意她去买。
    张星凝看不惯他那副高傲的模样，放狠话道：“你要是喝不完，我就跟你没完！”
    许彦舟无所谓式地耸了耸肩，“你去咯！”
    “去就去！”张星凝转身朝旁边的超市走。
    身后的两人看他们去了超市，也跟在后面一块儿去了。
    片刻。
    张星凝抱着两瓶水，两瓶酸奶从里面出来，将酸奶拿给了沈浠禾跟陈墨谦，又将手里的水递了一瓶给许彦舟。
    很明显是一瓶常温的，许彦舟勾唇问：“你不是要买冰水吗？”
    张星凝没好气道：“我怕你喝了窜稀讹上我！”
    “你以为我身体像你那么虚？”
    张星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道：“谁知道呢？”
    许彦舟无语，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将心中的怒气暂时压制。
    沈浠禾看着两人笑，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应该算是和好了。
    四人进了食堂，点了较清淡的几道菜，沈浠禾与张星凝跟着又吃了几口，聊了会儿元旦放假出去玩的事情。
    一周后，学校举办元旦联欢晚会。
    晚上七点，所有人齐聚在第一操场，晚会正式开始。
    这一次，沈浠禾与张星凝坐在观众席，欣赏舞台上的精彩表演，为他们欢呼呐喊。
    节目接连呈现，舞蹈社准备的创意舞蹈也即将开始。
    沈浠禾直了直背，“晓凝，下一个节目就是舞蹈社的了。”
    “嗯，是啊。”张星凝回得平淡。
    沈浠禾听着声音不太对，她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人，刚才还兴致勃勃的，这会儿怎么感觉有点心不在焉了。
    她凑近小声问：“怎么啦？有些冷吗？”
    张星凝摇摇头，“不冷啊。”
    沈浠禾疑惑着又问：“那是有什么事吗？”
    “没啥事啊，看表演吧。”
    “哦，好嘛。”沈浠禾感觉她怪怪的，情绪有点不太对。
    前方音乐响起，沈浠禾转头看向舞台了。
    此次晚会，舞蹈社准备了一支街舞，由街舞组成员自主编舞排练，中间添加了一段双人舞，动作难度很大，若是配合得好，会是极燃场子的一段设计。
    虽然在舞蹈室看他们排练过几次，但今晚真正上了舞台，一致的服装打扮，加上灯光和音响的渲染，给人的感觉还是有很大差别。
    不过，令沈浠禾疑惑的是，许彦舟这次因为要参加院系的比赛，考虑到没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排练，也就没有参与节目的演出，可今天台上怎么又有他了？
    沈浠禾转头看向张星凝，好像知道她为什么情绪不太好了。
    “中间双人舞的部分，不是定的学姐和学长跳吗？怎么变成许彦舟了？”
    张星凝一双黑眸直直地看着前方的舞台，似是不想错过台上的任何一个细节。
    她淡淡回道：“高学长家里临时有事，前两天请假回去了，得元旦后才回来，为了今晚的节目能够顺利演出，他们就让许彦舟去救场了。”
    “这样啊。”沈浠禾点了点头，救场还能理解，若是他主动要求参与，那就不好说了。
    “嗯......”张星凝忽地笑了，“还别说啊，许彦舟认真起来真挺帅的，动作干净利落，舞蹈张力拉满，学姐更不用说，又酷又美，两个人合作的这段舞蹈，可以称得上是今晚比较精彩的一个节目了。”
    她脸上带着笑，语气也很平淡，仿佛想要刻意表现出她没什么事一样。
    若是在别人面前，可能还瞒得过去，但这是在沈浠禾面前，她的心思是藏不住的。
    多年的相处经验，她的任何举动和言语，甚至一个细微表情的变化，若是有异常，沈浠禾都能察觉到。
    她很清楚，张星凝在称赞人时，不会是这般平静自若，也不会是当下冷淡的语气和情绪。
    沈浠禾迟疑地开口：“你没事吧晓凝？”
    张星凝勾了勾唇角，笑意却隐隐透着苦涩，“没事啊，我很开心啊，台上节目表演得这么精彩，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
    “不用，我就在这看节目。”
    沈浠禾挽着她的手问：“真没事吗？我感觉你有点不太开心。”
    “有吗？”张星凝咧开唇笑，“我很开心啊！你别瞎想了，好好看节目啊！”
    “哦......”沈浠禾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转头继续看台上的表演了。
    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为台上的两人欢呼呐喊。
    张星凝抬眸凝视，那两道身影时而贴近，时而分开，动作紧密细致，流畅自然，一举一动都配合得相当默契，好似是天选的舞蹈搭档......
    最后众人一齐上台，完成一段大合舞。
    张星凝的视线依旧跟随着那两道身影，在第三视角下，她看出了台上女生对男生的关注，以及女生目光在经过男生时的炙热明亮，每一次的注视仿佛都是爱意的表达，越来越自信，越来越赤诚......
    表演结束，他们站在一起，鞠躬致谢。
    两人身着同款衣服，并排站立时，她在他肩膀的位置，明显的身高体型差倒有几分衬托之意，显得双方更为般配，她嘴角上扬，看着他笑，跟他一起迈步走下舞台。
    张星凝注视着两人的身影，直到他们被人群遮挡，再也看不见时，她才收回视线。
    台上不见两人的身影，张星凝不禁有些慌乱，脑子也突然不受控制地瞎想起来：【他们下台后会干什么呢？会牵手、会拥抱庆祝吗？还是会......】
    她晃了晃头，想把这些荒唐的想法从她脑子里甩出去，可不知怎的，她越是不想去想，那想法就越是强烈。
    张星凝渐渐地不安起来，心底掀起了一阵猛烈的慌意，左侧心口忽然传来一股刺痛，心里一紧，痛感隐隐约约地袭来，她抬手抚上胸口，似是有点不能呼吸了。
    “婉婉，我感觉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你就在这看啊......”
    张星凝强忍着不适，拍了拍沈浠禾的肩膀，说完她站起来转身朝后面走了。
    沈浠禾察觉到动静，想要跟她一起去，刚站起来准备往后面走，却被后面的李景叫住了，“我去吧，后面几个就是我们班的节目了，你在这看着。”
    “啊？”沈浠禾愣了一下，看到李景快步追了上去，她望了眼走远的两道背影，又重新回去坐在了位置上。
    张星凝走出人群，呼吸渐渐平稳了些，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她，她回头看去，疑惑他怎么会在后面，“李景？”
    “嗯，我向来不懂唱歌跳舞这些，所以跟着出来透透气。”李景迈了几步，到了张星凝旁边。
    “好吧。”
    张星凝继续往前面走，李景默默跟着，两人沉默着走出了操场。
    “坐坐？”张星凝在路边的长椅旁停下。
    “坐。”李景爽快应道。
    张星凝转身坐下，晚风缓缓拂过，带来一阵寒意，她紧了紧外侧的大衣，阻断了继续灌入的冷风。
    李景看着她的动作，明知故问道：“冷不冷？”
    张星凝将双手抱在怀里，实话实说道：“有点，人多还不觉得，这下人少，倒觉得有点冷了。”
    李景笑着问：“怎么不看节目出来了？”
    “那里人太多了有些闷，我出来透口气！”
    她语气轻快，并不像撒谎，李景看了看她的表情，低声又问道：“不开心吗？”
    “没有啊！”张星凝答得极快。
    李景看似随意地说了声，“没有吗？看你的表情挺不开心的。”
    张星凝随口应了他：“表面的东西最不可信，都是可以装出来的。”
    李景闻声笑了笑，沉默几秒后才说着：“可你不是那种会刻意掩饰的人，高兴或者难过都写在了脸上，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是吗？”张星凝勾唇轻笑，“我表情这么明显？”
    “嗯。”
    李景缓缓说：“你性格直率，有什么说什么，不喜欢弯弯绕绕，很多事情通过你的情绪就能看出你的喜好......但你又有另一面，表面热情爽朗，跟身边的人打成一片，相处融洽，但在遇到某些事情时，心思却格外细腻，总是缺乏安全感，哪怕是再亲近的人，你也不会将心底的真实情绪轻易表露......”
    张星凝怔了怔，反应过来笑道：“你这话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李景也笑，“不是了解，而是看到了我自己。”
    “嗯？”张星凝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李景转头看向她说：“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张星凝点了点头。
    李景张了张口，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自小父母离异，吃百家饭长大，平均几个月就会换个地儿生活，看似每个家都有我生活过的痕迹，却处处又不是真正的家......”
    张星凝没想到是这样，“对不起啊......”
    李景摇头笑道：“你说什么对不起啊，这些又不是你造成的，我们那会儿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呢。”
    他的话让张星凝放心了不少，“嗯，你继续说。”
    “以前吧，我总觉得我是个没有根的人，像蒲公英一样，散落在哪里，便在哪里扎根生活，等到风再次来临时，我便随着那一缕风，飘落在下一处目的地。”
    张星凝想了想接道：“蒲公英很自由啊，有花草相伴，露水为饮，晨曦普照......能看到花儿何时开放，何时凋零，也能看到露水怎么凝聚，怎么消散，还有早晨的旭日东升，傍晚的夕阳西下......能认识不同的事物，见证不同的风景。”
    李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是啊，我也感受到了许多的关心和在意，通过和不同的人接触，也学到了很多相处之道。”
    “嗯。”张星凝点点头，“总还是有好的地方。”
    李景淡淡一笑，又续道：“在这样的生长环境，也造就了我矛盾的性格，既开朗又内敛，既自信又自卑，既强大又脆弱......”
    “记得在叛逆的青春期阶段，我曾一度责怪我的父母，我恨他们将我带到这世上，却又不管不问，任由我自生自灭，没有为我遮挡过风雨，树立过三观，定位过人生......”
    “这一路走来，每一步都在摸索中前行，我以为我会永远埋怨他们，可当我知道他们生活的艰辛后，我又莫名的对他们生出心疼。”
    李景说着顿了顿，张星凝没有插话，静静的等待他再次开口。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常常问我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明白了许多，也看淡了许多，可能人生就是在不断妥协吧。”
    张星凝唇角扯开一丝苦笑，“什么也改变不了的情况下，不就只有妥协吗？”
    “是啊。”李景认同道：“就像我们的父母，我们出生在怎样的家庭，这些都是我们决定不了的事。过去已经发生了的，我们改变不了，将来没有发生的，我们也预测不了，我们能做的，只有把握当下，过好现在的每一天。”
    张星凝面露疑惑，嘟囔着说：“将来的事......预测不了吗？我们至少可以根据现下知晓的情况，去避免将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李景答道：“什么事会发生，什么事不会发生，我们一定预测的准吗？”
    张星凝淡淡笑了声，一瞬间竟觉得她所坚持的事成了一个笑话。
    “现在就是过去，现在就是未来。”
    “什么？”张星凝出了神，没太听清他的话。
    李景解释说：“现在会成为过去，我们总会执着于过去已经发生了的某些事，可现在也会过去，未来的我们或许又会执着于当下正在经历的某件事；现在也会成为将来，当下我们所经历的事很大程度上决定着我们的未来，若不想给将来留下遗憾，那就好好走好当下的每一步吧。”
    张星凝静静听完，“所以一句话总结，就是活在当下吗？”
    “嗯，把握现在所拥有的人和事物，好好的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张星凝看向他处，迟疑着应道：“自己的人生都难以把握，更别说把握其他人的了......”
    李景浅浅笑了笑，看向她说：“被一个人坚定的选择了很多年，想来应该也算得上是件幸运的事。”
    突然的一句话，张星凝隐约觉得他意有所指，她接着他的话说：“幸运吗？”
    “怎么不幸运呢？你没发现越长大，其实交朋友越难吗？随着年龄的增长，能交到一个真心朋友更难。大多数人相处，讲究利益最大化，许多接近也是抱着功利性、目的性去的。达成目标，两人双赢，要是失败了，也就一拍两散，再无瓜葛。”
    “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有一个愿意耗费时间，耗费经历陪着你慢慢生活的人，想来是把你当作他十分珍贵的人看待的。”
    张星凝听着他的话，脑子里不由得出现了一个身影，她恍惚着问：“是吗？”
    李景笑道：“不然他是傻的吗？”
    张星凝的思绪被一下拉了回来，她低眸笑了声，李景说得虽然直白，但也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