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停,清风未驻。经历过bj最热的时候,其实广东的天气也不至于说多难熬。更何况,大多数时候,只用把自己藏在公寓里面。
“梨子,不出门么?”
在李元妙又一次召唤之后,陈梨安还是决定把自己从床上挪起来,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后者又不动了:“元妙姐,我说真的,只看的话,我并不觉得我对于龙狮精神的理解少很多。”
就像是有人问起陈梨安什么是广东的特色,尽管才真正在自己的故乡生活了一年半,陈梨安依旧能把很多事情说得头头是道——但陈梨安心里知道,是不一样的。
细节之处见真章,对于一个城市的了解显然也是这样。要是问陈梨安bj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她说出来的,绝对是那犄角旮旯的东西,又或者是很干脆的回你‘没有’,但绝不会是游客们口中那些圣地。
但对于广东,无论是那些游客眼中的旅游名胜,还是某个细碎的角落,陈梨安都未必能够说出来。
不熟悉,却又害怕听到别人开玩笑的说一句:“哎,你父母不都是广东人么?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情况发生的时候,陈梨安真的会很尴尬……
自己好像哪里的人都算不上。算bj的姑娘,父母那里到现在也没有一点bj的口音。算广东的姑娘,除了祖籍和这些朋友之外,陈梨安和广东的交集,就只剩下形式。
所以在师父说自己应该多去了解龙狮精神的时候,陈梨安内心的情愫,已经不在只有最开始来到广东上学时候的‘渴望’,又多了一份莫名的不适——一下失去了两个可以称得上是故乡的地方。
曾经,陈梨安觉得bj和广东都可以被自己称作故乡。可是在一个个‘不懂’他们的刹那,却又觉得他们任何一个都不属于自己的家乡。
“梨子,有心事?”李元妙看得出陈梨安最近不对劲。从那次被师父撞见开始,很多想法总是容易钻牛角尖。
李元妙不敢说那一次刺激,会不会让本来就因为一件件事情压在身上,却不自知的陈梨安,有些像是周榕那样的情绪,也生病了。但是李元妙可以肯定,自己需要坐下来再和自己的闺蜜好好谈谈。
“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坐在沙发上,陈梨安的第一句就是这样,来得有些突然,甚至是提问的人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陈梨安是在回答什么。
愿意说总归是好的,很多心理上的压抑就是来自于不愿意和旁人吐露心声。周榕就是,被曾经愿意吐露心声的人伤了,又不愿意这些肯聆听的人,因为自己的情绪也面露愁容……
越不肯说,心里边积压的就越多。所幸周榕现在有地方愿意说一说了,陈梨安的父母也好,还是遇上事情的时候,也可以反过来开解一下陈梨安也罢,周榕在放松自己的戒备,也不在有什么只能自己担着。
所以,陈梨安肯说,李元妙的心里就放松了大半:“那是因为最近太累?还是因为……是因为龙狮这件事。”
其实陈梨安真的是一个被包裹在爱里面长大的小孩子,所以就算是心里面有排遣不开的事情,也都算不上是什么真的过不去的。
李元妙一猜就猜对了,不过这一次很难得的,只猜对了一半。
“是,也不是。”
“元妙姐,我不知道你有时候会不会有同样的想法?”话说出口,陈梨安突然觉得自己这句话问得有些蠢了,“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毕竟你从小就是在广东长大的,无论是不是生活在一个城市,很多事物都是相似的。”
就像是自己班里面的同学,可以坦坦荡荡的说自己虽然在这个城市长大,但实际上老家是gd省另外一个城市的。
而不是像陈梨安自己一样。一边担心着同学会随口说一句‘你们bj的学习压力小’,一边又担心会不会有bj的同学说一句‘其实她老家是广东的’,哪怕这句话是为了给自己解围……
“梨子你说就好,无论我能不能共情,我都会试着去理解的你的意思的。”
“相信我,作为一个中文系的学生,我的理解能力还是足够的……只要你不怕我会过度理解你想要表达的就好啦!”
故作轻松背后,是李元妙的担忧,也是李元妙心中隐隐的不满。为什么?凭什么?为什么自己身边的好朋友要经历这样那样的不愉快?凭什么他们就不能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可是有句话李元妙也是理解的,从初中课本到现在的生活中,这句话既是人们的自我安慰,也似乎一直有着自己科学的逻辑。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然后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很多时候,这句话用来安慰人,看起来真的非常像是一句空话。而无数人也只能够在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再回望,理解了这句话的必然。
不是天意降任,是走过了这么多,经历了这么多,积累这么多,以后的一切,便能够迎刃而解!
“也不是别的。”就算是李元妙能够理解自己,陈梨安这个时候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达了,“就像是我刚刚和元妙姐你说的,这件事和龙狮有关系,但龙狮却也只能算得上是个引子。”
“我曾经以为,我从小在bj生活了十八年,我的父母也是成功在bj立足,甚至建立了自己公司的。少有的北漂成功人士,我也能算是半个bj姑娘,所以我懂那里的文化。”
“来到广东之后,我也无数次发现,我有许多许多的习惯和我能够理解的事情,是独属于bj的特色……这也是为什么那个时候,我认为我是完全可以学好太狮的,也认为这可以是的一份责任。”
陈梨安想要表述的话有些冗长,也确实需要有人静下来慢慢的听,听陈梨安到底想说表达些什么。所以李元妙仅仅是在沙发上坐着,没有任何的呼应,只让陈梨安自己说下去。
“我又想,我祖籍就是广东的,我父母又一直渴望回到广东,想要去建设他们的故乡揭阳。可就像是每一个节日里面,无数种属于这座城市的娱乐方式,我不说理解,甚至很多到现在都没有见识全……”
“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资格想着去搞好醒狮,也要去搞好太狮?”
抬头看看自己的好闺蜜,李元妙觉得陈梨安这句话似乎带上了些许哭腔,而后者也确实是抹了抹眼泪:“抱歉元妙姐,我不是哭了,你别担心。”
“我就是像网上说的那种,又笑点低,又有点泪失禁体质的那种,有时候稍微情绪上头,就和快哭了似的。之前也有人觉得我这是矫情,但是我那个时候傻,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一种欺凌,长大了,庆幸自己逃过了一次抑郁的可能。”
比起周榕,陈梨安无疑是幸运的,就算是父母再怎么忙,也没有忘了她需要的情绪价值,有父母陪着四处去玩,哪怕只来得及在bj境内,也已经足够陈梨安逃出那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的闷闷不乐!
陈梨安是小太阳没有错,可是小太阳也有被乌云遮住的时候。其实她的这些担忧,更多还是想不明白如何照亮别人——自己又没有立场去为这些文化做更多?
会不会有朝一日,人家转过头来说一句:你就算是了解了,但你不是这里的人,终究不能展现出它本来的风貌!
“梨子,你为什么觉得你既不属于bj,也不属于广东?”
“就是因为这些不甚了解么?”
“嗯……”连这些物质化的表现都不能尽数了解,自己又在怎么能够说自己真的懂得这背后的精神呢?
难道就不会真像是元妙姐刚才为了都自己开心说的那句话一样?自以为是的理解着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反复推敲,却让他们丢掉了本来的纯粹?
“如果是因为这些,那你大可不必。”
原来在两个人开始聊的时候,李元妙就已经偷偷搬了救兵。周榕推门而入,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又或者是把前因后果都了解明白了。
“之前我和叔叔阿姨聊的时候,提起了你,也就提起了叔叔阿姨想要回老家发展。他们告诉我,也不是什么落叶归根,而是希望自己家乡更好,一批批人这样心照不宣的做着,成了一种约定俗成。”
“其实很多事都没有办法被总结成一句必然的话,每个人也在用不同的理由重复着看起来是相同内核的一件事。”
“所以,我觉得你并不用去寻找师父口中的龙狮精神。对于一件事,每个人可能有不同的解读,就想你和元妙姐,我自己,还有叔叔阿姨眼中我的父母那样,我们会用不同的方式对待。”
“我们会从某些方面理解他们,讨厌他们,远离他们……就像是陈叔叔和陈阿姨能够理解我父母一些苦衷,但是也能够尊重我为什么因为这些不愿意再和他们沟通。”
陈梨安愣愣的看着周榕。后者把自己的不如意当做例子来开解自己看起来有些无理取闹,又不是那么切身的烦恼。
感谢之余,陈梨安觉得自己私下里,为了自己希望周榕和父母能够至少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谈做出的那些行动,实在有些对不起周榕——好不容易选择放下,难道还要被迫的再见么?
“梨子。”
“嗯?”回过神来,陈梨安才恍觉自己刚才的走神似乎梗对不起撕开自己伤疤,用来给自己解惑的周榕。
“梨子,我既然和你说,就是我放下了,你不用过意不去。”
“而且我和你说这些,也是为了你真的能够听懂我的意思,那样我说了什么,才是值得的。”周榕还是那个周榕,只是面对那些自己愿意信任的人时,话更多了。
“所以,梨子,你听明白了么?”
陈梨安这个时候不可能不明白了。任何的精神和情感,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最切身的解读。了解他人的,尊重他人的,又或者也认同着他人的,这都没有错。
但最关键的一点,无外乎可以拥有自己的理解,只要这样的理解,是自己亲身体会出来的,那么也没有谁应该去指责这样的理解是‘偏离了大众的’。
“梨子,做你想做的,相信你自己内心的热爱是真的。”
元妙姐的话,同样走到了陈梨安的心里。不需要去寻找什么是龙狮精神的载体,自己喜欢舞龙,也喜欢舞狮,自己爱着醒狮,也爱着太狮,这就足够了。
同样的,陈梨安爱着那片养育了自己十八年的城市,想要用你自己的能力反哺她,陈梨安也爱着这个自己的故乡,因为这是父母无论如何也要回来发展的地方,这也足够了!
无论别人说什么,自己能够问心无愧的时候,更应该明白,自己这一辈子的付出是足够了的……
“嗯,足够了。”陈梨安把周榕和元妙姐的话在心里面过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告诉自己,做下去,就是足够了的。
【妈妈:梨子宝贝,你的两个好朋友和我说了,妈妈没有什么别的要告诉你的,只有一句话:你不要活在别人的质疑声中】
【妈妈:就算是在伟大的人,也总会受到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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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妙姐的话,同样走到了陈梨安的心里。不需要去寻找什么是龙狮精神的载体,自己喜欢舞龙,也喜欢舞狮,自己爱着醒狮,也爱着太狮,这就足够了。
同样的,陈梨安爱着那片养育了自己十八年的城市,想要用你自己的能力反哺她,陈梨安也爱着这个自己的故乡,因为这是父母无论如何也要回来发展的地方,这也足够了!
无论别人说什么,自己能够问心无愧的时候,更应该明白,自己这一辈子的付出是足够了的……
“嗯,足够了。”陈梨安把周榕和元妙姐的话在心里面过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告诉自己,做下去,就是足够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