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连见二嫂已经进门,便称要去给老夫请安,出去避嫌。
两人坐下,素夏没有找到姑妈的开心,整个人闷闷的。
杏子把刚沏好的茶给她倒上,试探着问,“姑妈都说了,当初有人诬陷,你为什么还这么不高兴?”
素夏垂眸,声音单薄清冷,“我信她是无辜的,可那孩子哪来的?”
“当初薛府说她不贞才请了族中诸人一起审判……”
“若她真的不贞,我这些年岂不是笑话?”
“你姑姑倘若真的不贞,你便不愿意救她,由着她死在那间暗室中?”杏子吃惊地问。
素夏痛苦地摇头,“我不知道,那孩子就是她的污点,是证据,他绝不是大伯的种,薛家人不会任由女人带走姓薛的孩子,除非是野孩子。”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本来把我姑母关在小院里,供着吃喝,突然将她改押进暗室,又钉死了那间房屋里所有物件。”
杏子笑出声,十分突兀。
素夏气呼呼看着她,“你怎么还笑话我?”
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结成好友,素夏说话也随意了许多。
“我笑你想象力太丰富,你想想你姑姑出事是什么时候,那孩子几岁?”
素夏恍然大悟,拍着自己脑袋,“关心则乱,我竟忘了时间。”
“那更奇怪了……”她意识到什么,脸色煞白,喃喃道,“难道老夫人不放过我姑妈,让她受到更残忍的对待?”
她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杏子硬着心肠同她说,“你推测的不完全对,但也有一部分是真的。“
“你姑妈什么也没做错,她的确是清白的,但那孩子也的确是她在暗室中所生出来的——”
她看着素夏迷茫的眼睛,“那是孙某人的孩子。”
“……”
沉默许久,久到杏子已有些尴尬。
素夏不可思议地反问道,“你意思是婆母一直收留一个男人在身边?还把这个男子假扮成妇人?”
“之后进一步害我姑母,将她从小院中关入暗室,还由着这男人侮辱了她?”
“那她知道这孩子存在吗?”
杏子不同意素夏的说法。
“这孩子称孙某为孙婆婆,说明孙某平时在小院中仍然扮成女人。”
“这就说明孙某没得到婆母的允许。”
“婆婆和你姑母并无私仇,犯不着故意这样折磨她。老太婆只是想要两边宅子的权利,她得到了,没必要非让孙某再多此一举,万一暴露,反而会给她带来麻烦。”
“所以我猜是孙某见色起意。”
“一个落魄,永不见天日的贵族小姐,美貌高洁,放平时不会多看他一眼,现在归他看着,他怎能不动心?”
“若真是婆婆授意,孙某大约早让那孩子称他父亲,以男装示人了。”
素夏捂住脸,痛苦地摇头,“别说了,别再说下去了。”
眼泪从指缝中流出,她绝望地睁开眼,从指缝中瞪着杏子,“我放不下这份恨!”
“谁放得下谁是畜生,不包括你姑母啊。”
……
那孩子是个意外,姑母能活下来也是意外。
如果没有孩子,在那么逼仄的环境下,她真可以坚持到素夏去救她?
人要活着,就得有念想。
把姑母挤掉,叫她再也不能入薛家门,婆母应该已经放心,所以压根不再在意这个女人的存在。
可她却没杀了对方,而是把对方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
素夏一想到这种行为后头隐藏的心思,便打个寒战。
仅仅为她想独揽大房二房两家大权?
婆母,究竟为何对她的姑母怀着这么重的恶意?
素夏心念一动,是的,她潜意识认为这已不是为着争夺主母之位的事,而是借争主母之位而发泄恨意。
她又想到,大伯自姑母出事后没再娶妻。
仅纳了几房妾室,现在大房被素夏称大哥的,是妾室庶出的儿子。
姑母出事后,宫里宫外,薛家所有利益都被婆母这边占尽了。
其实大伯的几个妾室所出的儿子,也尽有聪明、医术高明的。
可是入宫当差不可能轮到他们头上。
婆母一手把持最好的资源都给了自己的儿子们。
是为这个吗?
她的心思被突如其来害喜的感觉打断,她面色惨白,还犹自坚持着。
……
身份的事进行的相当不顺。
二哥自从那房小妾没了后,日日不管忙到多晚都会回家。
可是这一夜,他明显同往常不大一样。
三分疲惫掩藏着五分慌乱和一丝心虚。
素夏对青云的情绪历来敏感,只看他一眼便问,“你怎么了?有什么事。”
“我一句话没说,你怎么就问出这样的话。”
“感觉你的情绪不对。”
青云在烛光下注视着素夏,“你记得我们年少时的事吗?”
素夏与他对视着,“怎么能忘了呢。”
“不然我也不会叫爹应下你的婚事,为这个被我小妈好一顿唠叨。”
想到往日温馨时光,两人齐齐忽地一笑。
这温馨一刻只一瞬就消失了。
青云这才回她方才问的那句话,“我没事,就是外头今天账目对不上,账房做了这么些年,手脚不干净,我开了他,他苦求我弄得我心里也不忍。”
“家里有规矩,我没法子留他。”
青云趁着热饮了口茶又问,“你素日不等我回来的,今天怎么了?这么晚不睡对胎儿不好。”
“你的庆贺宴没六弟妹办得隆重,你可别在意,我叫人送回来的补品衣料都喜欢吗?”
素夏点点头,青云心里有她,她都明白。
可她每亲近他都感觉在背叛自己。
特别是所有怀疑都落实的时候。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朋友弄两份名籍。”
青云一愣,漆黑的瞳仁看着素夏,眼底带着审视,“什么人要弄名籍?这段时间恰名籍紧得很,明儿我问问再来告诉你。”
“花点钱也没什么。我那朋友有钱。”
青云很想问问是什么朋友,最终也没问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