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悦省就彻底进入阴雨绵绵的冬天，所有人出趟门身上都得是湿的，就算不是因为漂浮的毛毛雨，也是雨衣捂出来的汗。

    小姚撑着伞去了一趟车间拿样品，回来遇到正在下楼梯的陈言，小姚说这会儿雨倒是没了，但是地上还是湿的，自己裤腿全湿了，让陈言也小心点，陈言点了点头。

    当然这时节悦省只要是个出门的人就不可能同时拥有一个干爽的裤腿，起码裤脚肯定是湿的，如果不是有鞋挡着，每个人都会拥有一个凉飕飕的脚后跟。

    葛玥童昨晚跟着陈言从迎城回来的，她今天本来有课，任课老师重感冒把课调了，所以就临时有空，今早把陈言送过来，就回家去了，来的时候门口的保安大叔端着他的大太空杯，正趁着没雨出来擦擦保安室的玻璃弧窗，看到陈言被送过来了，开玩笑说小陈你看你这架势，上个班跟上幼儿园似的。

    陈言没上过幼儿园，上学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家长接送的经历，关于幼儿园的事情，他所记得的就是当初上村小的时候，报名去老师问了一句幼儿园的材料呢，周小娟说丢了，然后老师也没多问，那时候管的不算严，丢了就丢了。

    陈言今天要去车间看看，十二月份一到，关于元旦和春节的单子就多了起来，演出服，各种布草物料，还有最近接的几个代工订单，车间还是挺饱和的。

    厂里新仓库已经动工，为了隔离施工区域，同时方便工程车辆进出，厂子临时在院墙上又来了一个出入口，施工区域和厂房之间也弄了临时的铁皮围挡，看着整个厂区缩小了不少。

    齐叔也在车间里，看到陈言来了，正好说起车间里最近工作量大排班很难保证，可能要招人，陈言说他也是为这个事情来的，先来看看实际情况再做决定。

    葛玥童待在二楼书房里刷题，她现在回玉成村都是住在三楼她的房间里，陈言给增加了不少家具，但是搞学习的话明显书房的氛围更加合适，这周末她得参加国考，这也是她昨晚跟着陈言回来的原因，毕竟这周末她肯定是不回来了，但总得见见陈言才放心。

    陈言也知道葛玥童周末考试，看天气预报这周末是个大晴天，虽然悦省的天气预报就没怎么准确过，可陈言就是由衷希望这个大晴天真的会来。

    中午葛玥童来接陈言回家吃午饭，中午吃山药板栗排骨锅，曹阿姨用小电锅一直热着，咕嘟咕嘟的，还可以涮蘑菇和蔬菜，非常适合这样的天气。

    “你明早走吗？”陈言现在饭量和以前差不多，但是筷子拿的久了手还是有点抖，“还是今晚？”

    “明早吧，”葛玥童不太喜欢晚上坐车，感觉会比白天坐车更累一些，“回到学校差不多吃午饭了，然后休息一下，下午有课。”

    “挺好的，”陈言没在多说话，低头继续吃饭，手抖起来了他也没和自己较劲，换上了勺子，“我明早我送你去动车站。”

    “你不是说你明早也要去给客人量尺吗？”葛玥童吃差不多了，已经放下了筷子，“送我的话，你这边时间能对上吗？”

    “我也准备坐地铁过去了，开车怕堵，这个天气堵车挺烦人的，”陈言喝了一口汤，“转三趟，有一趟也可以在动车站换乘，正好送完你我再继续坐车就行。”

    “那就好，”葛玥童放下饭碗，“我吃好了，先上去了。”

    等陈言再上来的时候，葛玥童正在书房里，陈言一进来打印机正好吐出来一张纸，陈言拿起来一看，是葛玥童的准考证。

    “这张照片拍的不错，”陈言把准考证递给葛玥童，“你笑起来比较好看，不笑的时候太严肃了，像个教导主任。”

    “我哪有，”葛玥童白了陈言一眼，“怎么就像教导主任了，不过这家照相馆是媛媛姐推荐的，摄影师很会捕捉表情，也很会逗人笑，基本去这里拍出来大家都笑得很开心，而且不贵，带学生证去的话一寸照包修图48，都得提前一个星期预约。”

    “这个老板挺会做学生生意，”陈言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当然你这张不错不是全都因为你笑了，你就是教导主任脸，也挺不错的。”

    第二天一早陈言和葛玥童就出门了，没在家吃早餐，葛玥童说之前她经常在前城动车南站附近的肯德基解决吃饭问题，陈言也想去试试，葛玥童手机上挂着一个逢考必过的小木牌，是曹阿姨听说葛玥童要参加国考，去玉皇观给求的。

    肯德基的早餐葛玥童个人觉得不如麦当劳，但看得出来陈言似乎还挺喜欢的，一直忙着边看收手机边吃薯条，好像是在和什么人聊天似的。

    “大清早这么忙，”葛玥童啃完自己的油条，看陈言主食是一口还没动，看了下表还有富裕的时间陪陈言吃一会儿，“好歹先把你这个饼吃了。”

    “向激川一大早找我来着，不过他最近工作也很忙，就上班之前有空聊会儿，”陈言把手机屏幕转向葛玥童，果然是向激川的头像，“等下他上班了就没什么空摸鱼了。”

    “你前两天说他升职了，”葛玥童没去看陈言手机上的内容，低头喝自己的豆浆，“看来这个小领导可不好当，怎么反而比以前更忙了呢，这个豆浆的甜度你应该会比较喜欢，你再不喝要凉了。”

    陈言把葛玥童送过检票口以后，端着手机从动车站出来，还在和向激川聊着天。

    “所以你觉得向平川那个孩子的事儿快包不住了是吗，”向激川也不知道是不是陈言身体不好以后来的少了，自己这段时间慢慢也练出来一些了，很多以前他一定要等陈言点拨才能搞明白的事情，他自己现在也能想个几分，“其实我之前一直没觉得他有这么个孩子是个什么能要了他命的大事儿来着，最近我慢慢也琢磨出来一点，这个孩子当然不能说是向平川的什么污点吧，可他的存在就一直在提醒我爷爷，向平川压根没把我爷爷对他的期望和教育放在心上当回事儿。”

    “虽然不全是这些原因，但是你已经说到点子上了，”陈言在地铁口排队过安检，“还有就是，你爸已经把他的联姻价值浪费了，向平川又是，然后你的也被迫毁掉了，你爷爷其实挺在乎这个联姻的问题的，老爷子虽然头脑敏锐，但是在有些事情上又传统又好面子，他白手起家，在你们那个圈子里属于出身低微，虽然说这种人明明更值得敬佩，可是相对应的有些事情他肯定是非常敏感在意，想要证明自己有实力有能力的，你们一家子里所有的人结什么婚，在他看来也是你家实际实力的一个写照，他肯定是非常想要门当户对的姻亲的，可惜你爸首先就头没开好，但是你妈妈好歹也是个钢琴艺术家，有知名度，不能说配不上，当然你爷爷一开始没想的这么开，然后你爸把婚离了，向平川的妈大着肚子上位了，他妈说个不好听的，在你爷爷眼里连个清白姑娘都算不上，这下你爷爷算是彻底放弃你爸了，然后又决定好好培养向平川，儿子不行培养孙子，培养了十几年，甚至你爷爷非常有远见的感知到了你们这样的家庭未来必须要走亲民路线，不能脱离老百姓太远，越能够和普通人打成一片好感度越高才能更长久的维持和发展，他老人家为了给向平川打这个路线的基础，特地把向平川弄进了公立高中，然后向平川，怎么说呢，反正我们也都知道吧，你爷爷要不是意识到这次又是完蛋了，也不会把你放出来的，不过的联姻价值也早就完蛋了，你爷爷之前还不死心尝试了几次，最后不也是没办法了？不过他本来不看好你和向昔川，但偏偏你俩最争气，平平安安的把书读完，踏踏实实的工作，稳稳定定的恋爱，对象的质量都还不错，你那个妹夫不也算是青年才俊了，然后位臻一更不用说了，你爷爷见过一次估计做梦都在笑，然后这时候你的工作也越来越出色了，你说向平川这时候冒出来跟个网红约会还约到人家里去就算了还被媒体蹲到了发的到处都是，你爷爷什么感觉，你爷爷这个岁数，他能不气病了吗？”

    “哎，这事儿一出来向平川的爸妈又在上蹿下跳的，”向激川能感觉到自从和葛玥童在一起了，陈言的话都明显多了一点，对自己好像也客气了不少似的，诚然如陈言所说，这事儿一出来爷爷就说要休息，让向昔川回家照顾的，没两天向激川自己就小小的升了一个职，“不过向昔川和我说我爷爷的情况还不错，只是休息一下会更好。”

    “毕竟也是被你爸锻炼过的人，”大清早地铁上人不少，陈言背着行李包，站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况且你爷爷能有今天，心里承受能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他不会就因为这一点小事儿倒下的，况且你和向昔川都已经逐渐成长起来了，童童十一不是去了那个昔川艺术馆，回来一直说你这个妹很会做生意和经营形象呢，你们家现在不就是向昔川对外展示，你负责内部经营，慢慢的，就没有向平川什么事儿了，他会慢慢被淡出的，你爷爷的性格你应该也了解，向平川不听话也不信邪，教训有的是。”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在乎这种事情，我就觉得有我口饭吃就行，”向激川已经在排队等着刷卡了，“对了，你之前说童童周末不回来要去考试，位臻一她们周末加班也没空理我，那你这周末要来我这里吗？我们弄点好吃的。”

    “再说吧，”陈言留神听着车上的到站广播，他的换乘站是个大站，上下车的人很多，要起码提前一站路向门口移动，“可能我周末也会有事呢。”

    周六葛玥童给自己定了个五点半的闹钟，孙羽萌周四晚上就已经回她老家备考，葛玥童昨天下午去踩点看考场的时候，专门记了一下路程用时，公交加地铁一个小时，不算远，早点从学校出发是来得及的，还真幸运，孙羽萌就比较麻烦，她已经提前住在考场附近了，不过好在闫需宁跟着去陪考的，什么事都替孙羽萌操心的很周到。

    “祝你一战上岸啊，”吴蕊迷迷糊糊的掀起自己的床帏，她昨晚去参加了一个口语沙龙，卡着点儿回到宿舍的，这会儿嗓子还哑着，“你要是考上了，我就多一重指望了，到时候你在你们单位附近开个辣卤店，我去给你看着。”

    “你听听你这个嗓子吧，”葛玥童一边换衣服一边嘿嘿笑，“我怎么感觉你这声音都不太对了。”

    “昨天那个场地空调太冷了，本来天气也不热，但是总有人好像浑身烈火一样，”吴蕊也觉得嗓子有些疼，“我昨天睡前吃了一片感冒片了，但是感觉没效果啊，这要感冒了真的是大写的惨。”

    “我从家带的那个感冒茶，你等下起来自己煮一壶，三碗水煮成一碗，”葛玥童最后一次检查了自己的证件和文具，还有一些路上突击的资料，“喝了老老实实在宿舍休息一下，会好的，你看今天雨都停了，说要回温呢，这时候感冒很难受的，千万控制住。”

    “有你这包药的加持，”吴蕊打了个哈欠放下帘子，显然还得继续睡一会儿，“我感觉我已经好了一半了。”

    葛玥童六点十分从宿舍出来，打算去食堂买个早餐边走边吃，走到西门地铁站差不多就吃完了，时间正好，看时间陈言这会儿也差不多该起来了，她走进电梯给陈言发了条我出门了。

    大清早宿舍楼里特别安静，葛玥童坐的这个电梯一路也没停，下到大厅里才看到隔壁电梯里也出来两个女孩子，手上都拎着一看就是参加考试才用的透明文具袋，估计也是要考国考。

    葛玥童从宿舍楼玻璃大门出来，天也只是半亮，她计划买个流沙包，再来个水煮蛋，配杯热豆浆就行，学校的食堂早餐不供应咖啡，葛玥童昨天去考场踩点的时候注意到那个高中门口有连锁咖啡店，不过今天参加考试的人多，咖啡肯定也是很抢手的，保险起见等下转地铁的时候小程序下个单，到了直接去拿应该来得及。

    葛玥童正想着走着，突然肩上被人轻轻一拍，一回头看见陈言就在自己后面跟着，一时又惊又喜，愣了一下就和陈言抱在了一起。

    陈言是坐火车硬卧来的，这趟特快列车是凌晨两点二十过站前城，陈言决定要来的时候就只有这趟车时间合适了，而且居然只有卧铺，不过也好，两个多小时还能睡一下，买完票居然买到一张硬卧下，上了车迷迷糊糊一路到了迎城，下了车打个网约车接着睡，睡到迎大北门，在麦当劳给葛玥童和自己买了个早餐，他还记得葛玥童说麦当劳的早餐更好吃，想着葛玥童这么早起来去考试，咖啡肯定是需要的，也给买了，然后蹭了一个估计是早起出远门的学生的门禁卡，刚走到葛玥童宿舍楼下没多久，就看到葛玥童出来了。

    “你怎么过来了，”葛玥童欣喜过后又很心疼，伸手指了指陈言的左眼“你是不是昨晚都没怎么睡，看你的眼睛，好像有点充血，带药了吗？你其实不用来的，我这就是去考一个很普通的试而已。”

    “没关系的，我都没感觉到，药等下可以去买，”陈言看到葛玥童有种难以言说的高兴，他一点不觉得累或者疲惫，冲她举了举手里的早餐，“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