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岛附近。

    海面上，太阳位于高天之上，海平面被金光染得一片灿烂。

    热风拂过，带起了阵阵海浪的低鸣，似乎在为大海深处的某个即将消逝的生命奏响最后的悲鸣。

    龟仙人静静地坐在“海龟”的龟壳上。

    海龟是他的老伙伴，他身下这只海龟的名字。

    两人相处了几百年，龟仙人一直“海龟”、“海龟”叫着，两人早就习惯。

    龟仙人手中的鱼竿垂落入海，线在轻轻颤动着，似乎有鱼上钩。

    没有收杆。

    海龟露出的脑袋稍稍转动，回眸仰望着龟仙人。

    龟仙人面色淡然，似乎如同平常，但，其实早已没有了钓鱼的心思。

    海风拂过他那一头光亮的脑袋，墨镜下的眼睛看不见任何波动，整个人的气息仿佛与这片寂静的海融为了一体。

    没人…即便有人在旁边，也看不出龟仙人内心的情绪，他一直都是这么闲适自在。

    “嗞嗞……”

    鱼线轻轻又抖动了一下。

    龟仙人没动，依旧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像是完全没有感知到。

    他眼睛透过墨镜，静静地望向远方。

    似乎在望着海面的尽头。

    只有海龟知道，龟仙人的心思已经穿透了超过千米深的海底，去往海底几千米处——那里有海龟的父亲，龟仙人另一个海龟老友——老海龟。

    “老海龟……差不多要走了吧……”

    说了一句，龟仙人摇了摇头，心中默默叹息。

    老海龟不知道已经活了多少年，如今寿命走到尽头，几千米深海之下，正在静静等待生命自然的终结。

    海龟默默地驮着龟仙人浮在水上，一如既往地忠诚陪伴着龟仙人。

    它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瞥了龟仙人两眼，只有老眼能看出闪过一丝波动。

    “呼呼……”

    海面上忽然刮起了一阵小风，带着些许凉意。

    龟仙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手中的鱼竿微微颤动，但他没有去理会。

    “杜明的话，大概也见不到老海龟最后一面…吧。”

    龟仙人不是很确信。

    毕竟要深入那么深的海底，在无氧和高压环境下，在伸手不见五指，连自身的存在都难以感知到的深海领域内，寻找如已经死去的躯壳一般的老海龟，着实是困难重重。

    算算时间。

    龟仙人知道老海龟如今早就气若游丝，随时可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即便是再强大的高手，能感知到的老乌龟如今的气，大约不如一只虾米多。

    想发现老乌龟，着实属于奇迹。

    因而，龟仙人特意要求杜明将那杯纸杯的冷饮必须拿在手里，亲自让老海龟喝上一口。

    又是冷饮、又是纸杯…这其中的缘由，并非是要给杜明增加难度。

    而是给杜明放弃的理由。

    继续深入到深海领域，杜明的身心压力将急剧增大。

    若一直待在那种环境中，或许杜明的心会变得空荡和迷惘，连“需要回到海面”的念头都失去了。

    那时候，当纸杯被水压碾压成薄片的那一刻，杜明就会想起来：没办法了啊，哦，我应该先回去一趟。

    这样的话，杜明也能安全回来了。

    对于自己的弟子，龟仙人可是心疼得紧。

    “算算时间，杜明应该下潜到千米左右了？”

    龟仙人的眼眸透过墨镜，脸色安静如常。

    不过很难得的，他今天的手里没有带着奇怪的杂志。

    … …

    海底两千米。

    比龟仙人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杜明即便速度放缓了不少，也已经来到了水下两千米的地方。

    这种地方，一点光线都没有。

    杜明这普通人的眼睛，不是魔眼、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功能，没有夜视能力，自然看不清什么东西。

    只有一些时不时发光的生物，能让杜明知道自己并非独自一个的存在。

    因而，杜明几乎是完全靠着气的感知在行动。

    “身体强度是够了，也能够适应各种极端环境，但…”

    杜明嘀咕两声：“什么时候也该去升级一下自己这眼睛了啊，不说什么Geass能力、透视、幻术、解析、理解能力，夜视能力还是要有的。”

    来一次深海之后，杜明发现，自己的六感中，第六感还算凑合。

    但其余五感，相比起第六感要差了些意思。

    第六感强，当然有强的好处。

    但不能因此就形成依赖。

    五感同样要均衡发展。

    “话说回来，这老海龟真有点难找啊~~”

    杜明叹了一口气。

    听龟仙人的说法。

    这老海龟很大可能是静伏在什么地方，安静地呆着、一动不动。

    杜明推测，以“龟”的“静”态而论，老海龟的气肯定是特别难以感知的。

    “按照我的猜测，老海龟的气会特别安静、细微、还显老态…也就是死气沉沉的感觉。”

    杜明在附近的海域游荡着，迟迟没有发现老海龟。

    有安静的气。

    有老态的气。

    有死气沉沉的气。

    有渺小如蝼蚁的气。

    但要说这些气，给杜明的感觉还是差了些。

    绝大多数的气，杜明都不需要靠近，就知道绝不是老海龟。

    另外一些，杜明靠近观察后，也发现不是。

    倒是其中有两个巨大的个体，让杜明也是为之一惊。

    一个是乌贼，身长超过20余米，可能是常说的大王乌贼。

    一个是将近10米长身子的鲸鱼，以杜明的印象，似乎是称之为虎鲸的物种。

    无论是乌贼还是鲸鱼，等到杜明发现的时候，都一动不动地安静趴在海沙地上。

    等到杜明的手都触摸到它们身子了，它们依然一动不动。

    很明显，两只海生物都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因而杜明才会感知到它们老气沉沉、行将就木的最后一丝气。

    摇了摇头，杜明触摸着大王乌贼的表面，缓缓走过海底的沙地，继续向前。

    黑暗之下，黑暗笼罩着黑色的海。

    杜明心情平静。

    他如今也是有出息了。

    想当初，他第一次进入龙珠世界学习气的时候。

    在室内操场他闭着眼跑步，那种从黑暗中油然而生的恐惧几乎将他打倒，让他寸步难行。

    到了如今。

    无尽黑暗的海底2000米下。

    他已经能从容地触摸着20米所谓的“巨大海怪”，面不改色。

    是实力提升让他不在乎这些了，还是心境提升了，不再害怕了？

    “都有吧。”

    杜明叹了口气，继续寻找老海龟。

    他忽然心中冒出了个想法。

    “老海龟会不会和这大王乌贼一样…”

    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这个想法在心中闪过的同时，杜明忽然感知到。

    在海域的西北方向，一道老朽如枯木、渺小如虾米、安静如墨的气。

    他顿了一下，握着纸杯的手差点将纸杯握碎。

    随后，沿着海沙，朝着那个方向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