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它还会回家吗？”塔斯哈望着山神消失的方向问。

    阿尔斯楞死了，山鹰成了狼王，现在山神也走了，娘苏醒过来会不会难过？

    达哈苏一边帮巴图鲁整理担架一边说：“看长生天怎么安排吧！”

    “山鹰的狼王位置真的会被其它狼取代吗？”塔斯哈问爷爷。

    达哈苏说：“狼群是不能容忍一个伤残狼领导它们的，如果其他壮年狼在这个时候向它挑衅，它一条腿受伤，一旦打不过挑衅者会被逐出狼群或者直接被咬死。不过...也有可能山神会接管狼群，狼群并不仅仅只有一个头狼，一个大狼群往往有两个头狼，一个头狼受伤后，另一个头狼会继续领导狼群而不至于咬死另一只受伤头狼。”

    塔斯哈说：“太好了，我看见它俩互相舔毛了，山鹰也许在恳求山神帮它领导狼群呢。”

    塔斯哈和铁牛抬着杜鹃，巴图鲁走在担架旁边紧紧守护着她，他说：“狼的性格本来就倔强，山鹰是昆仑的后代，它更加骄傲，刚才带领狼群离开的时候它忍着疼过来舔了你娘好久，那是做最后的告别。明明伤口很疼，却在我们面前装的很坚强的样子，我就知道它宁愿被逐出狼群或者被其他狼咬死也不会跟我们回去的，尤其是身体受伤后更要尊严。”

    达哈苏说：“它的腿没事，骨头没断，只要这几天不发生打斗很快能恢复健康。”

    他们返回河边把所有枪支弹药和生活用品都收集起来放到另一个担架上。

    “那些猪肉不要了。”达哈苏对铁牛说。

    就让他们在去地狱的路上吃吧。

    巴图鲁站在佐佐木的尸体旁久久伫立着，他的尸体同样没有了内脏，一把血淋淋的武士刀刃上沾着狼毛和血，刀鞘还挂在被撕成不规则短裤的皮带上。他左右两条腿被狼牙啃出白白的骨头茬，一只脚上穿着一只破损严重的高筒牛皮靴，另一只脚上套着被血浸透的白色袜子，另外一只皮靴孤零零躺在一滩血水中,他的上衣被撕成几块血片，有块血片掀起来正好盖在他的脸上。

    巴图鲁知道，这是他们刚才到山坡寻找杜鹃后，几条不愿意离开的狼啃的。

    巴图鲁弯腰把那块血片从他脸上取下来，看到一张与此环境极不相称的脸。

    满地士兵一个个死相恐怖，他们眼睛呲咧嘴巴大张，大部分的脸都严重扭曲变形。但佐佐木却紧闭双眼，虽然眉头稍稍皱起，但表情安然，好像坦然接受这一切一样。

    佐佐木，一个日本东京中学老师的儿子，一个厌恶战争却不得不杀人的中佐，一个手上沾满中国人的血却认为杀人者身上会有无数细菌的洁癖病人，一个真诚与狡诈同时具备的矛盾体，一个被天皇利用完就抛弃的废子，一个被父亲称为杀人工具的可恶刽子手......就这样死不瞑目的被狼吃了。

    他曾说等几十年退休回国后，邀请巴图鲁到日本做客。说这句话时，他是真心的，他遵从自己的内心。

    也曾经准备结束测绘后等巴图鲁把他们送出大山就结束巴图鲁的生命。有这样心思时，他也是真心的，他遵从的是军部的命令。

    今日硝烟散尽，而他永无归程。

    巴图鲁紧紧闭上眼睛，瞬间回忆起许多和他的恩恩怨怨。

    “刽子手！”塔司哈看着佐佐木的尸体狠狠的说。

    巴图鲁对儿子说：“原谅他吧儿子，他也是个受害者。”

    塔司哈说：“我原谅了他，被他杀害的那个村子几十口人也绝对不会原谅他。”

    从慕容良口中知道佐佐木曾经杀害过几十口老人孩子后，塔司哈就决定要亲手杀了他，结果没等他动手，就被娘养大的狼一口咬死了。

    塔司哈说：“我枪膛里永远有一颗子弹是留给他的。”

    巴图鲁说：“他为自己做过的罪孽受到了报应，不过，他有一位正直的父亲，一位爱好和平反对战争的父亲，为了他的父亲，给他穿好靴子让他走吧。”

    虽然你想结束测绘后杀了我，但是你死了，我却活着，我以德报怨给你穿好靴子，让你的灵魂回到你父亲身边，虽然你没有一位好天皇，但是你有一位好父亲。

    尽管塔斯哈恨佐佐木，但他听了父亲的话，还是默默地捡回那只泡在血水中的靴子套上去。他了解自己的父亲，他知道父亲已经原谅了面前这个人。如果狼能听懂人类的所有语言，山神也许不会一口咬断他的脖子，但是，战斗一旦开始，很多事情无法控制，一切都晚了。

    “天葬是我们蒙古族的习俗，就让兀鹫和老鹰带着你的灵魂升天吧。你说下辈子想成为我的真朋友，我也希望如此，到时候我们没有欺骗，没有残杀，没有侵略，没有仇恨，我会用最醇香的酒招待你，给你吃最美味的腊肉。”巴图鲁对已经穿上靴子的佐佐木说。

    “那些衣服不要收拾了，都烧了吧！以后也不需要了。”

    正在收拾那些破军装的巴图鲁猛地听到杜鹃说了一句话，四个人一起转过头，只见担架上的杜鹃正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巴图鲁和塔斯哈几步跨过去，父子俩激动的语无伦次，塔斯哈想拥抱杜鹃被巴图鲁制止了，他担心儿子再弄伤杜鹃的骨头。

    “你确定再不需要这些军装了吗？”巴图鲁问她。

    杜鹃没有看丈夫，而是望着天空坚定地点点头算是回答。

    说这话时她又想起了阿尔斯楞，同时也看到了丈夫对佐佐木复杂的心情。

    她不后悔杀了这些强盗，儿子说这些士兵年龄不大却是杀人如麻的魔鬼，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有几条甚至几十条中国人的命。如果今天没有杀死他们，他们一旦出去还会继续杀人。但是，她却阻挡不了狼群咬死佐佐木。狼毕竟是野兽，只要发起冲锋是见人就咬的，不可能像人一样听命令留下某个人。

    “我并不想杀了他。”杜鹃继续望着天空说。

    她早就听巴图鲁说过佐佐木的父亲，为了他的父亲，也劝过她留佐佐木一条命。

    巴图鲁摸摸她的头说：“我并没有怪你，就像这场战争一样，只要挑起战争，后果是什么很难预料，你的号令一下，将无法控制狼群撕咬的结果。我曾经多次暗示他不要进山，但是他骨子里的东西很难去掉，他曾经说过死在中国也许是他的归宿。”

    这时铁牛过来说：“大哥，总共20支长枪，三支手枪，一把长刀，23个鬼子，还有这些东西……”

    他的手里拿着一顶日本士兵带的钢盔，钢盔里放满了现大洋、银票、银手镯，还有一对儿红玛瑙耳坠，这些准备寄回日本的东西都被染上了鲜血。

    铁牛话没说完巴图鲁就打断了他：“情况不对！”

    巴图鲁皱着眉头问杜鹃：“鬼子的人数不对！开始一共有53个士兵，四个专家，还有佐佐木、稻田一共59个日本人，20个皇协军，我离开的时候已经死了11个日本士兵，还剩7个皇协军，塔斯哈说他杀了一个专家和岗哨，还剩46个日本人，稻田和太郎已经回了家里，应该还有44个日本人，7个皇协军，我们一路上看到几个鬼子尸体，那也不可能少这么多，怎么只剩一半了呢？”

    达哈苏把皇协军从树上摔下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大家一下更疑惑了，难道那些皇协军和其余日本人都在摘松塔时摔死了？

    这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