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威说完之后,端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校好半天没有说话,大殿内的气氛,到达了冰点。
张维贤站着也不是,跪下也不是,想要走又没有理由,不想听可是朱由校的声音好似专门往他耳朵里钻一样,难受的很啊。
“先生…”
朱由校突然叫了朱威一句先生。
“朕有信心,大明将在朕的手中,再次辉煌,哪怕不用先生的方法,也能辉煌,先生是信还是不信?”
朱威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朱由校的威胁了,口中说的那些方法,可不是普及教育,而是针对流民,针对官商一体,针对大基建,针对卫所制度,是所有朱威与朱由校以前商定的所有事务。
朱威自然是不想让自己的心血付之流水,但是现在他又能有什么办法?所有的一切,都是朱由校一人说的,他说能做那就可以做,他说不做,那谁来了也不能做。
朱威实在不知道,为何朱由校短短一年时间会变成这样,但是朱威明白了一件事,就像朱镇说的那样,将所有希望放在一人身上,确实很傻。
“臣…不敢再妄议朝政!”
用朱由校给自己定罪的原因,来反驳朱由校,现在也只有朱威敢这样了。
朱由校不出所料,脸色又黑了一分。
“滚!”
“臣…告退!”
……
朱威出了乾清宫之后,脚步不停,张维贤在后面狂追不舍,好不容易追上了,上来第一句就是:“晋王的事,你别坑我啊!”
朱威翻了个白眼:“我没让你接这事,你自己送上门的,你若不想做,那就去告诉陛下,换个人来,而不是在这和我说这些。”
张维贤苦着脸,拉住朱威不让他走:“不是…刚刚陛下说的很明显了,我不去之极就要去,你忍心让之极去趟这趟浑水?”
朱威笑了笑:“我不舍得,你也不舍得,那为何要让我来退让?你为何不退一步?你只要让我将晋王安全带走,这事也就了了,以英国公府的底蕴,这点小事想必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吧?”
“你…你这不就是滚刀肉吗?”
“彼此彼此…”
张维贤也是没办法了,朱威已经和朱由校摊牌了,哪里还会在乎他这个国公爷?
“那你后面准备怎么办?”
朱威站定:“走一步看一步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了?”
张维贤叹了一口气:“也就是你了,要是别人,现在脑袋都没了,你还年轻,很多事急不得啊。”
朱威摇了摇头,看着张维贤的眼神有些挑衅:“公爷倒是年纪不轻了,但是你又做了些什么呢?我不否认公爷的忠心与厉害,可是公爷,你这一辈子,除了匡扶朝纲之外,为天下又做了什么?”
“当然了,匡扶朝纲自然也是异常重要的,可是大明这百年来,制度弊端显露无疑,公爷作为勋贵之首,为何不作为呢?”
张维贤听到这话,身形顿时有些佝偻:“我…朱威,有些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朱威点头:“我自然知道,一个民族或者一个帝国,发展到了一定地步,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而有些问题,是致命的,有些时候不是做不了,而是当政者不愿意。”
“蒸汽机自万历四十六年,我再次从工部弄了出来之后,加以改进,已经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按照预想,大明各行各业,甚至在农耕上都可以用到,能够节省多少人力物力,可是到了现在已经三年多了,蒸汽机还是留在工部还有研究所,并未推广。”
“这是为什么?因为这蒸汽机,能够改变供需关系。能够将财富关系重新分配,会让现有的既得利益集团利益受损,不论是神宗皇帝,还是先皇帝,只至于当今陛下,他们都不希望这东西能够普及,你应该知道这东西能有多么大的力量!”
说到这里,张维贤低下了头,他哪里能不知道朱威说的这些,可是他也是既得利益集团的一员,哪怕他愿意,别人也不愿意啊。
朱威摇摇头继续说道:“红薯现在已经普及天下了,为何这事能这么容易,这么快?还因为这事新封了好几个勋贵?还不是因为这事对天下稳定有益处?”
“可是英国公,稳定真的好吗?别人都在发展,你却为了所谓的稳定放弃那些东西,别人若是有了呢?你拿什么抗?要知道,天下不止大明一个国家,居安思危的道理,从古至今都不过时。”
张维贤嘴巴张了张,最后也只是说道:“我明白的,我真的明白的…”
朱威这番话,其实并不想说出来,若不是因为张维贤是暗卫的上任首领,更是那个组织的首领,朱威是不会说的,朱威知道这个组织是为了大明社稷而存在的,在某些方面,这个组织和朱威的想法是一致的。
可也仅仅如此了,再深层次的,他们两方其实还是不一样的,朱威想要的,比他们想要的,要更多,并且朱威想要的,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是在损害组织内的那些人的利益。
朱威说完之后,对着张维贤一礼之后,转身离去:“英国公…晋王的事,咱们各凭本事,我若输了,绝无怨言,我若赢了,也希望英国公不要怪我!”
看着朱威离去的背影,张维贤有种想要返回乾清宫与朱由校好好说道说道的冲动,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现在的他和朱威的处境,何其相似?他的话朱由校会听吗?想必是不会的。
回到朱府的朱威,看着那已经过来接手府邸的锦衣卫,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朱镇因为明日要和徐希出京,常用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拎着两个小包站在朱威身后:“兄长,咱们没家了…”
朱威没有回头,声音也很冷漠:“这不是家,只是一座宅子而已,自父母死后,我们就没有家了。朱镇…以后你自己的路,要靠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