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傻了?
明明自己都已经猜到可蓉就是那个被派着潜入霓夏帝国的间谍了,为什么自己还会信任她给自己的,逃往下城区的路线呢?
明明这次的事情本可以不来的,为什么自己还是为了子曦的安全而同行呢?
为什么,自己本可以劝子曦不去趟这趟浑水,却依然没有阻止她呢?
为什么......
“......苏先生,您的.......您的愿望很抱歉......恐怕我......恐怕我做不到了。”
暴雨,带着鲜血的腥臭味,流在他的脚底,汇聚成河。
他看着倒在脚下的,那么多睁着眼睛的尸体,脑海里,却是在反复的回荡着那一天,苏国务卿对自己的嘱托。
是什么来着......?
已经重度失血的秦言已经忘记了。
他只记得自己中了几枪,然后杀了那个宪兵,然后......
越来越多的疯子,越来越多的宪兵,一边冲着自己叫杀人犯,一边拿着武器想要杀了自己。
啊.......
是什么呢?
那天...苏国务卿给自己嘱托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呢?
啪————
失血过多,又在经历了一场数十人的围杀之后,就算是秦言,他也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被地心引力拉扯着跪下。
模糊的记忆里,他忘了自己是不是丢下了什么,也忘了苏国务卿的愿望是什么。
逐渐倒下的身体,嘴角甚至品尝到了血的滋味。
涣散的苍色瞳孔里,看到了一道脚步朝着自己走来。
但,秦言不知道。
那是幻觉,还是真实?
不知道......
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就连疼痛,也没有资格去体会......
“是吗...这就是【人偶师】的计划。”
脚步停留在秦言的身前,那脚步的主人环视了一圈后,似乎是在感叹这周围一百米内死去的那五十多人。
“你都走到这里了,为什么不再多看看周围呢?【人偶师】的目的并不是让你们死在这个城市里,反而她更希望你们能一个不少的全部逃回去。不过,这里距离她给你的出口还有着接近五百米的距离,看来啊,连这些贫民的死,也是都在她的计算当中呢。”
“霓夏帝国的人不仅残杀了坎贝尔公国的战争教皇,甚至泯灭人性到残杀无辜的贫民区的底层百姓。这一条,就足以让霓夏帝国在外交上失去所有的话语权吧。”
“呵呵,虽然很可笑,但你还是间接的完成了【人偶师】所设置的所有陷阱呢。怎么说呢,不愧是你吗【谈判者】秦言?”
“强大,有时候的确能够导致自信。”
“你也足够强大,恐怕【园丁】还活着的话也不敢当着你的面行动,但可惜,这个世界上的人才远远比你我想的更多。”
“你有苏家的靠山,也有着不错的智慧,所以无惧任何风险。”
“可人无惧,则终有一天被毁灭。”
这个男人叽叽喳喳的站在秦言的身前漫步着,就像是陵园的看守者一般,正在对即将死去的秦言进行着祷告一般。
“【谈判者】你怕死吗?”
冷不丁的,男人吐出这样的问题。
可或许是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原本已经失去了所有感觉,包括听觉在内的秦言,却是神迹一般的摇摇头。
这很正常,他不想死。
如果可以不死,又有谁会愿意被杀?
“你为什么怕死?从你潜入【永夜议会】开始,你就应该做好被杀的准备。既然你敢杀人,就应该要有被杀的觉悟。且不论你以前杀了多少人,就刚刚过去个半个小时里,你就以雷霆手段残杀了五十七人,这样嗜杀如命的你,凭什么还有脸要活下去?”
男人的声音充满着威严,也充满了怒意。
无他,自然是因为身边散落满地的亡魂,这些逝者或许算不得好人,但终究有着他们存在的意义,可是,现在杀了他们的人,如今依然想活着,这怎能不让男人愤怒?
可是.......
秦言抬起手指,那沾满了血液的手指,在湍急的雨水中,极为简约的画上了一幅画。
男人好奇的走近,完全不担心这会不会是秦言的计谋,直接靠近且蹲下,凑近了看他画得那幅画......
一个脑袋.....
准确的说,是一颗狗头。
那只,拥有着他的名字的,那只白色的萨摩耶。
看着这幅画,男人沉默了良久之后,嘴角的严肃也慢慢的化作了笑容......
“你,还在担心着什么,是吗?”
秦言没有动弹。
“你,也有心愿没有完成,是吗?”
秦言,依然没有动弹。
“死亡的结果,你感受到了是吗?这种对于美好的未来而无能为力的感觉?”
......血泊中的男人依然没有回应。
但这个身着白色斗篷的男人却是非常爽朗的笑了笑。
“既然你如今也是有恐惧的人了,那想必你也会为了躲避那样的恐惧,而毁灭一切的吧?”
血水,在永无窒息的暴雨下,冲刷得一干二净。似乎这里从未发生过什么围杀的事件,似乎倒在大雨中,依然睁着双眼的那些人,只是散场的舞台剧后,还没来得收拾的木偶人。
“那么,我可以相信你未来给我们带来的收益吧?”
说着,男人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手中的权杖缓缓抬起秦言那已经休克的头颅,将药片,硬生生的塞了进去。
“既然是无主的疯狗,那么獠牙,果然还是应该给你留着吧?”
原本打算摘掉秦言臂铠的男人在思考了片刻之后,只是用权杖轻轻敲了敲他的臂铠,然后嘴角露出了一个惊悚的冷笑————
“我很期待,你们再见的时候,会是怎样的。”
“而你们下一次见面,又会给【永夜议会】带来怎样的收益呢?”
“我...期待着。”
男人用权杖勾着秦言的衣服,朝着东边的方向走去,而没走多远,刚好就在五百米的位置处,一个被杂草和蛇虫堵住的小径,就出现在眼前。然后,将秦言拖到洞口,踩着他的背,轻轻一踢,这条失去了主人的疯狗,就这样跌入了满是蛇虫,却无比安全的小径里。
但是......
秦言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尽管药片正在他的体内融化,可等到他醒来时,看到这个世界的变化,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不知道......
未来的事,交给未来的人吧。
至少现在......
“【神父】大人,【人偶师】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
“但是什么?”
男人语气温和的询问,完全没有幕子期那般的凛冽与威压,而是一如代号一般的温柔。
神父。
“但是【人偶师】恐怕今后都不能再说话了......”
“是吗?那也足够了。用一条喉咙,换来霓夏帝国和坎贝尔帝国主动发起的第二次世界大战,那小姑娘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大人您说得是,不过......”
看了看周围那些死去的平民与宪兵,【神父】也知道他们在疑惑什么。
“放心,我一个‘神父’怎么会杀人呢?这些也都是霓夏帝国的人做的。记得明天多安排些国际记者来拍点照片。”
“这可是我们的老朋友,送给我们的礼物呢~~~~”
【神父】转过身,朝着秦言现在所处的方向看去,瞳孔中掠过一抹残忍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