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放弃自家宰自家的阴暗想法，张北只觉得自家不愧是千年世家，本家都快完蛋了，这些外家旁系居然还能混得这么风生水起，不断暗戳戳搞事。
真的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让张小官把药材卖给巷道尽头小医馆，张北看着张六六在附近发出第二个专门传递给张升的符号暗语，还是说出了自己有点纠结的另外一件事：
“其实这事我还是觉得有点不正常。江陵这一支故意在里面挑拨离间搅混水我能理解，也很可能确实不容易被发现。”
“可就之后的卖田一事而言，其他世家也不是傻的。
就算他们是新来的，需要田地作为在上思的立身之基；也确实需要有途径和本土世家和解，那也不至于会答应这么离谱的价格啊？”
28两一亩田！江浙一带都卖不出这个价！
还有那几个所谓人情，这价格跟抢钱一样，确定不是跟古代丹书铁券一样，全是记的来日抄家报仇情？
这拿现代来说就是有买家买了天价房还要私人倒贴给销售，感谢开发商肯在这建房卖房一样离谱！
谁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些新来世家既然能在外乡和本土势力打得有来有回，就说明本身实力不容小觑，领头人脑子也清醒得很，不至于这么卑微才对。
看了看没吭声的张六六，张北又看向半闭着眼兴致缺缺的张景舟：
“我总觉得这里面不正常，这些新来世家他们为什么愿意被宰？真是因为急于立足？还有张升他们，这价格哪里是结交价，分明是结仇价。”
撇了下嘴，张景舟轻哼了声：
“不正常才对。他们就是冲着宰钱去的，玩得自然也是仗势欺人。”
“没人是蠢的，愿意被宰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忌惮，掌权者衡量再三发现只能答应。”
他瞟了眼若有所思的张北，调笑道：
“你若真想难为一下家里分支，把药卖张升宰他一把，他不也只能高兴答应？”
假装没听出这嘲笑，张北算是彻底明白这里面的不正常在哪里。
“所以，他们敢这么嚣张高卖的原因是背后还有我们撑着，他们背后有人兜底。
而这些世家都隐约知道这一支背后还另有靠山，也就装傻捧着他们…。”
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揉额头，张北彻底垮了脸。
老虎差点就病得连骨头都散了架…，底下的分支还依旧在狐假虎威到处惹事，难怪本家彻底垮了之后这一支支都被算计得死的死，藏的藏，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那等我们之后走了，王朝突然垮了，连思想和作战方式都变了，这帮人怎么办？”
小吏是只敢欺负普通穷人，自家不论本家外家都一向傲气，倒不欺负穷人。
可他们欺负同等地位乃至比他们还高的其他世家，还是有事没事只要看不惯就会主动撩拨一爪子那种。
事后的影响危害在某种程度上说更大。
“嗯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烈火烹油，必不长久。
张景舟漫不经心道：“等油凉了不就是你常在口里嚷嚷的，凉拌香菇躺板板嘛。”
我没说过！我的凉拌想哭和红伞伞白杆杆是分开说的！
幽怨看了眼站着装睡就是不正面答的张景舟，张北扭头拿手肘撑了撑张六六：
“难怪你刚才说一半又开始避重就轻，这种事不是个案吧？是不是早就有了？”
张六六默默点头：“自从族内封族本支避世，对外支一直疏于管理，也未曾细究他们实际求助原因，理由正当就会派人处理敌对势力，将乱子尽快解决。”
“族内动乱时间太长，外界大半都同江陵一脉一样，仗势成了习惯。如今，已不好深究。”
虽然外家外家的确有故意滥用权势的过失，可下令动手的终究是本家自己，这清算的回旋镖终究还是得扎到自己头上。
瞟了眼远处不知道该不该过来的八岁小不点，张六六道：
“连总管已重启原来的复审制度，相关警告及旧事处理也都已到位。”
张北：“可光这个这救不了他们不在接下来的时间洪流中被事后清算。”
“既然都告状成习惯了，那江陵张这样暗示般的欺负人照样不会少。之后我们走了，本家没法出动，外界依旧只会剩一地鸡毛。”
他翻了个白眼：
“你当我真还是小白啊，别的不说，我哥那狗脾气我太清楚，他就是觉得这些人既然不听话，干脆都借此不要了。”
张六六低头不吭声，一会后小声道：
“可以再商量提示。但时间特殊，积重难返，完全听的不会多。”
“…不会多，那就是还没尽心。”
“这些家伙总归比未来的海外张家强。那些人都能强行调教回来，没道理现在就管不住。”
深吸气，张北闭了闭眼，道：“孩子不乖，就得教，本来就是我们惯的，若真是一句不太听话就全然放弃，…容易寒心。”
“…那个，你传个信息回去，让我哥再拿个方案出来，他要装听不见不想干，你就用舟哥名义把这事传给张景笑和张景昱，我记得他们是被我压着四处在巡查管理，多监督管控一下外家本就算是他们分内事，还有张二景，他被我调给我哥当苦力了来着。”
当初为了卸掉张景泽左膀右臂，他可是花了心思找借口来着，如今也算是印象深刻。
“我哥要是不想管就把调教规矩这事单独交给他想办法。”
被‘假传圣旨‘的张景舟在一旁无动于衷。
张六六：“是。”
张北这时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说起来还有一个问题，既然我们家在外界这么跳，大家也都隐约知道他们有后台…所以会有所相让。
那换句话来说，这时候突然跳出来跟我们对着干的，觉得我们家一定已经快完蛋的那些家族，岂不都是想干掉我们家的阴谋参与者？”
“那这样来说，他们这么跳，反而也变相筛选了一波真正的敌人？”
张景舟点头：“嗯，有道理。”
“那干脆杀鸡儆猴吧。”张北突然松口气，肉眼可见的变得有点杀气腾腾：
“等人救完了，后续事宜绝不能就此打住，那些敢这时候给我们家找麻烦，就该有被报复的心理准备。”
“所有参与人员务必写好遗愿，…如果真的因此有族人牺牲…全族报丧，记功厚葬，一应遗愿尽力满足。”
葬完幸好还能复活。
还能转移下自家的内部矛盾，顺带吓唬吓唬外面那帮不太听话的。
所谓天晴雨停他们觉得他们行了，纯属没人管后皮痒。
这次非要让他们知道，你祖宗就是你祖宗！
在心里努力俏皮吐槽，张北却完全笑不出来。
要是以前，自己能下得出这样的命令吗？
……终究是变了。
………
听着巷子里本就轻微的谈话声消失，张小官带着钱默默走近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消沉的张北。
“药钱，89文。”
说完他刚抬手想把手里的钱交给张北，对方不知怎么突然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的反手握住他的手：
“弟啊，虽然我之前一直没跟你相处多久，但我真的一直是拿你当亲弟弟看的！你是想当族长的，对吧！”
这个问题似乎已经被问了好多次？张小官还是又点了下头。
在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时候，对面张北眼睛更亮了：
“你哥我特别相信你未来肯定超强，超级有能力！一定能做到族长的，不管我之后在不在，你答应我，要接替我做张家族长的啊！你不能忘了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