纭舒妃:“云安世子先别急着骂。张趋在狗皇帝身边多年,几乎知晓他所有事。
其中就有关于你被娶北燕公主一事及云安侯府遭群臣联合构陷谋逆一事。
你可知这些事都是你口中的圣上与张趋一起策划并施行?
他的目的就是想削云安侯府的权势,不想太子登基后受外戚势力掌控。”
宗寥闻言跳了起来,惊慌失色问:“你说是圣上在害我家?!”
装得好像一点儿也不知其中真相。
转头还问宗时律知不知道此事,宗时律没有说知,也没有说不知,只道:
“公理在心,宗家的使命是安邦固土。
就算朝堂容不下我宗时律。
圣上也容不下我们宗家。
我们宗氏男儿也绝不能放任乱臣贼子谋逆而不管。”
宗寥道:“爹的意思……就是说此事是真?”
宗时律道:“为父没有证据。”
宗寥转头问纭舒妃:“你说皇上利用奸臣铲除我宗家,可有证据?”
纭舒妃道:“此话是张趋亲口所说,岂会有假?只是张趋已死,如今知道此事细节的人只剩昏君一人。”
宗寥把目光落到皇上身上,“圣上,纭舒妃娘娘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与张趋合谋想铲除我家?”
南宫述再松两分劲,让皇上有气说话。
皇上狡辩道:“宗世子莫要轻信小人妄言,我们是一家人,朕怎会害宗家?”
“圣上没骗臣子?”宗寥存疑。
纭舒妃道:“他当然骗了。他既有心对你们家下死手,自然是不会承认自己做过这些害你家的事。
你还看不明白么?你和云安侯舍命效忠的国君实则就是个披着人皮的豺狼。这样卑鄙无耻的人真的值得你们用命去拥护?”
皇上眼色怒向蓝裙美妇,斥责道:“毒妇,你少妖言惑众,你何时何地听张趋说朕与他合谋了?”
思及与张趋“交流”的过程,纭舒妃羞臊难当。
于是凶恶道:“你管我何时何地听他说,你不承认不就是想着张趋已死,无人揭露你的真面目!
做了就是做了,你要是真不想卸云安侯的权,铲除宗家。
你为何要与北燕联姻,推人家云安世子娶北燕公主?你不就想借机收回北疆兵权。
去年云安侯府遭人诬陷,你为何不先查实真相就把人下狱?因为那都是你的阴谋……”
“你胡说!”皇上暴怒,“别以为朕看不来你是在挑拨离间,想趁乱招揽势力。
朕告诉你,云安侯府与我南宫家恩深义浓,从第一代云安侯到如今,每一代君臣之间都情同手足,岂是你想挑拨就能挑拨的!”
话语振振,情感充沛。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的就是事实。
然而在场的明眼人谁能不谙其深沉心机?
甚如宗时律与宗寥。
当如此掷地有声的言语落入他们耳里之时,父子两不约而同又意味深长地笑了。
南宫述亦觉此言刺耳,一使力再次扼紧他。
道:“事到如今,你还想装仁善?还想作言造语蒙骗忠义良臣?有我在,你休能得逞!”
皇上残废的双臂不断地摆动,想反抗却不能。
看着皇上在身材挺逸且颀长的奕王手中艰难地挣扎,宛如一只被猎豹咬住喉咙的孱弱的老牛。
百官们只是浅浅地叹息,眼里流露深长的一报一还之色,以及丝缕悲叹惋惜。
这悲叹惋惜不是可怜皇上,而是嗟叹有如此昏君治世,实乃万民之祸。
如果让昏君继续执政,那他们为民生立命的抱负必将无处施展,实为任官者之痛。
宗寥看着皇上这无人帮腔的凄凉境地,暗暗叹了一息。
心道恶果自食,情随事迁呐!
为不过早暴露自己的意向,宗寥打算再为皇上说句话。
她道:“殿下心中积痛,我深表同情,也很想站在你一边。
可你也知……就如我爹方才所言,我们宗家的使命是助南宫氏的每一任君主安邦固土,护万民安生。
你今日如果出手杀了圣上,帮助逆子奸妃坐稳皇位——南宫桀那点能耐你是清楚的。
他若为帝,届时天下必然大乱。
你父皇传下来的江山一定会葬送在他手里。
你爱护的万万口百姓从此将不得安宁。
你希望咱们祖辈守护了百年的泱泱华国变得风雨飘摇吗?”
南宫述道:“世子毋须为此昏君辩言,他是何种人,你们云安侯府应该比谁都清楚。
你说他若死了,咱们晋南国从此会大乱,百姓生活会陷入水深火热。
难道他不死,泱泱华国就不会乱?百姓就不水深火热了吗?
——揭罪书一案震骇全晋南,我早已耳闻。
世人道是官风腐败,虫蛀栋梁。
然这所有肮脏不堪的背后,不正是因为咱们仁良治世的好皇帝在放纵奸臣小人为非作歹,不是他在操控这一切?
倘若当初他没有轻信奸佞,没有纵容手底官吏贪赃枉法,云安侯府会被下狱?本王的世子会受牢狱之苦?
云安侯摈弃前嫌捞他出囹圄,四处奔波为他谋划,还助他回京夺回权柄。
那是他忠义在怀,品性高洁。
我没有云安侯之心胸,我只知道,我南宫氏这一任的君主是个两面三刀的伪善之徒。
是每一个忠臣良将不得善终的头号大敌,是所有灾难的根源。
天地有规则伴生,家国有法度约制。
身为制定法则法规的一国之君,他却持心不正,以强权谋私窃利,这样的人,你们认为他配得起‘圣上’一拜吗?”
南宫述歇言,看向满场文武。
底下乌泱泱一片垂首默然。
他们对南宫述无好感,但其之所言与他们心中所感如似心有灵犀,字字句句都完美契合。
于此心境下,他们对昏君的怨念愈渐深浓,无一人愿为昏君辩白。
无人搭腔,南宫述接着又道:
“本王既生在皇家,即便没有能力挽广厦于倾倒,也要用我仅有的一分力阻止昏君祸延千古。
作为晚辈,我没有替南宫皇族的先圣们清除遗患的权力,那我便以求存、求爱、求正义之名,于庄严肃穆的崇昭殿前为天下百姓处决此无道昏君吧!”
“十三——”
铿锵之音还未落地,宗寥突然唤他。
南宫述视线微垂:“世子还要阻止我吗?”
“殿下是否需要我帮忙?”宗寥平静而坚定地问。
众叛亲离,皇上在亲兄弟的扼制猛然失了力,凹陷的眼眶里流转着绝望的泪花。
南宫述湖眸一转,朝宗寥温言:“拦住苏涉。”
一眨眼,他即刻看向纭舒妃。
目色遽尔凌厉,同时命令:“娘娘,刀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