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妖话音一落，三位首领齐齐看向李俭，连同近处围困狼群的战士们，也有三四成隐秘地转眼过来，悄悄观察李俭。

    李俭穿着全套作战服，增强头盔戴的严丝合缝，这帮妖兽自然看不出他表情如何。只是身上神识一动，气氛便沉了下去，明晃晃的午后霜原，竟当空飘雪，霜雾连阳光也遮去一半。

    “你们要当败类，不愿意再做妖兽！搞什么和人族相互贸易，这事情已然传遍了！遵先圣遗训的妖兽们，都要放下仇怨，先把你们这帮妖奸干掉！”狼妖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回荡在霜原中，纵然包围它的妖兽有成千上万，也拦不住它的喊声传出千米之外——就像是一挺机枪喋喋不休。

    伏野猛地出手，方才收回法术的熊妖们随它一起释放法术。熊妖的杂乱法术形成浪潮，光电四射，瞬间便将上蹿下跳的大狼，和它身后的一切狼妖淹没。

    法术乱流足足在空间权能封锁中来回轰鸣了三分钟，将整片牢笼物理意义地刮地三尺。流光贴地旋转，好像是劣质游戏中代表旋涡的贴图，渐渐从地面上移，缓缓上升，扫过牢笼中的每一寸空间。

    在互相倾轧后，法术乱流终于消散，空间牢笼中的空气都干净了，干净得不像话。

    至于狼妖，挫骨扬灰和灰飞烟灭都难以形容它们的下场。它们只在法术乱流临身时发出与数量相等的金丹爆碎声响，在眼前的洁净空气里，可没有它们存在过的痕迹。

    往好里说，哪怕挫骨扬灰，也应该看得见骨灰吧。

    显然，法术乱流临身时，过量侵彻力使狼妖登时毙命，性命一失，金丹不存。残躯被近邻侵彻力变化成异化结晶，又被异种侵彻力再次冲刷。结晶变成粉末，粉末被再度扭转，最终连物质的粒子形态也保持不住，彻底转化成了偏向法力层面的东西。

    伴随着攻击狼群的法术乱流彼此琢磨消融，狼妖残躯也消失不见。

    就李俭而言，这有些遗憾。死去的妖兽可以收集能量，如果自己离得足够近，击杀妖兽后残留的侵彻力没打算将它们碎尸万段，这些能量还有再利用的空间。

    但现在嘛，既然是熊族出手，让自己拿狼妖的生命精华炼丹，便行不通了。

    伏野再三确认狼群已然尸骨无存，这才松了口气，向李俭走来：“李俭，是我不好，应该在它刚有话头的时候出手攻击，起码掐断它的妄语，不至于冒犯同盟、冒犯人族到如此地步。”

    李俭摇头，这狼妖的做法倒是让他又想起妖兽们原本桀骜不驯的样子——在他成为金丹之前，这样的桀骜不驯比比皆是。

    即使那帮金丹妖兽会被自己揍得满地找牙，但只要一看自己不是金丹期，就会顶着什么“先圣遗训”，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派头，接着连夜逃之夭夭。不知道它们到底了不起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一边桀骜不驯一边准备跑路的。

    而在成为金丹之后，直到自己包打一群妖兽金丹，签下大量和平契约，期间也有不少妖兽摆出“老子很狂”的样子。

    和盟友妖兽相比，这才是过去几年最常见的妖兽态度。

    “你是要问出它的言语为何前后不一，这不是你的错。它也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才会如此狂悖。只可惜，它还是没能理解，我们人族愿意与妖兽合作，共创美好未来，共抗魔修魔族威胁。看它的样子，即使有魔族魔修动乱，只要能与我们对敌，它都不会防备魔修。”李俭挥挥手，战士们解除空间权能封锁，这地界看起来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这就是疯子。为了所谓的和人族敌对，连魔族魔修都不防备，还打算与所有和人族交易的族群为敌。这种族群能活到现在，它们身边是没有魔修，还是已经被魔修掌握了？”风雅压住怒意，好歹伏野已经带着熊妖将狼群消灭，这让它不至于当众咆哮起来。

    是，针对人族确实是妖兽们在这个纪元被冥冥赋予的使命，也是先圣遗训。但本纪元魔族魔修蠢蠢欲动，若说没有魔族魔修，妖兽们与人族拼个你死我活，无非是明面上的战斗。但又魔族魔修在侧，这狼妖竟敢抛开它们的问题，只把人与妖兽的矛盾上升到极点，这难道符合先圣遗训的尊意吗？

    更不用说，在某填充地块的镇魔碑下，还有更邪恶的东西……风雅可不敢想，若是仅因为人族是人族，便让所有妖兽与人族对拼，将那已经破开一些的镇魔碑放开监控……

    娘希匹，这他妈想想都觉得汗流浃背啊。

    黑承却不说话，只是看着李俭，眼中是少许庆幸。原来，这狼妖失心疯到会当着人族首领的面骂娘的程度，那么先前仅仅只是不回答自己发问，之后又出言赔罪，还算给猪族面子了。

    只是这狼妖说得全然不是好话，若是在场战士们有谁听信了，当真觉得与人族的问题还要摆在魔族魔修前面，影响了同盟合作，可就不好。

    黑承可还记着，人族军队正帮自家戍边，交易中心与坊市贸易深度参与，更没忘了，镇魔碑下面还有让所有首领都记忆犹新的异常。

    “它们可还在和融地猪族打仗。这下我也明白了，为什么融地猪族的商队来了之后，会告诉我们要提防其它妖兽族群，真是疯子。”李俭看了看它们曾存在的位置，再看向西北天边。

    它们应当是从那边来的，也不知融地猪族此刻是否与它们交战……如果是的话，同盟可得帮帮场子。

    为了将这般下意识反对人族刻到骨子里的族群掐死在襁褓中，李俭觉得，给钱给人，都是行得通的。

    只要融地猪族不反对，拿融地猪族当做白手套，将这支狼妖消灭，完全符合人族利益。

    “收兵，我们回去，讨论一下怎么应对这种家伙。”

    ……

    战士们恢复正常巡边节奏，在值守领地意识的金丹帮助下排查潜在威胁。理论上连狼妖这样特意潜伏的家伙都被挖地三尺抓了出来，应当再没有什么家伙能够躲藏下去。只不过战士们尽忠职守，又有其它三位首领亡羊补牢的心思，纷纷嘱托，要将搜查强度拉到最高，不能放过任何踪迹。

    李俭本人并不在乎。第一，像狼妖这样潜伏进领地还差点查不出来的队伍，单兵素质相当高，有一难有二。再者，现如今这支狼妖对人类的敌意说在明面上，接下来要做的可不是什么特种作战、小规模交战、侦查战斗之类的活计，而是决定要不要尽起大军，先把反对人类的萌芽按死。

    些许破坏在绝对的数量优势面前，当真算不得什么。

    首领们回到拍卖行顶层房间，这地方俨然成了攻守同盟首领会议御用房间，说得古怪些，像是首领在北疆的行宫。

    遣走随行护卫，让它们在屋外等着，众首领纷纷落座。风雅相当严肃：“我想，要先把这支狼族灭掉，最起码不能让它们活动下去了。”

    “我同意。”黑承甚至抢在伏野前面，把应和风雅的工作夺了下来，“这些家伙把人族视作最优先的仇敌，连带着与人族交易的族群都被它们当做比魔族魔修还重要的敌人。它们既然口称与融地猪族敌对，势力上应当与融地猪族差不了多少。有这么一支族群在外宣称我们比魔族还该死，我们的事业就开展不下去了。”

    “这对我们想要破解包围网的策略很不友好。如果不干掉它们，狼妖的疯话再招揽到一些族群青睐，交易中心还干不干了？坊市还干不干了？还怎么对外友好？”伏野也是同意。

    它们并非人族，尽皆同意干掉或打压针对人族的狼妖，如此一来，李俭松了口气，干脆跳过自己表态，进入方法讨论：“我认为，要消灭这支狼族，要优先利用它们的敌对族群。”

    “联络融地猪族应该放在首位。好在我们先前对融地猪族确实示好，虽然为了维护交易中心的规矩，没有进一步答应它们，不对其敌对族群开放贸易的建议，但此刻情势改变，狼族主动挑衅同盟，对其开放贸易已不可能，进一步接触融地猪族吧。”

    “假称答应它们的要求？”伏野问道。

    “这么大的事也瞒不住它们。最好是和融地猪族的首领密谈，私下会见，表面上以灵材交易为由头，暗地里援助它们，将狼族消灭。”李俭不消多想，就拟出一条方略。

    没办法，人类历史上这些活太多了。如果没有强行要求谋士提出优秀策略，只想要卡在及格线上的思路，翻翻史书，比比皆是。

    “未尝不可。谁去接触它们的首领，是等商队再来，还是我们主动过去？”

    “事不宜迟，多拖时间，鬼知道这帮狼妖能闹出什么事。立刻委派使者，先前不是有金丹外出宣传坊市好处吗？让它们别装了，在融地猪族领地的，立刻去求见融地猪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