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们正在兔妖接待引导下参观仓储区。这里是往来商队存放货物的关键地带，一些不值得用纳戒收容、不值得贴身携带的灵材，都在简单报关后由交易中心分配仓储位置，由各商队自行堆叠码放。

    只要将来攻守同盟有意，这就可以成为真正的报关行为，对往来贸易灵材收缴关税也未尝不可。只不过此时此地，大多数贸易——准确地说，是几乎全部贸易——都发生在攻守同盟内部，对自家的官营贸易收税总有一种脱裤子放屁的美。

    有攻守同盟背书，仓储区中堆放的灵材自然不在少数。光是几家大族留着等待交割的灵材，凑一块足够从零培养一个中等附庸族群。

    野猪队形十分紧凑，绕过一座座露天堆放的灵材堆。它们努力不让自己显得没见过世面，对眼前的一切灵材都投出不屑的目光。奈何它们每次看见一片新灵材都要集体抬头鄙视，过于整齐的动作在一片接一片仓储区划中显得用力过猛，不想露怯，却又让人看出露怯。

    当首领们从半空俯冲，这些提心吊胆，紧绷心弦的野猪纷纷应激抬头，最前方的猪妖法力涌动，身前凝练法力防护雏形，却还是控制着没有放出。

    “这几位就是从北面过来的猪妖吧，与黑承并非同族？”风雅前半句话冲着眼前猪妖，后半句话则是对着身旁黑承，还有正低头向本族首领致意的兔族接待。

    “确实不是同族。”黑承平视眼前野猪，这帮家伙虽然实际战力比自己弱不少，但体型着实庞大。它们的样貌在外族眼里看着或许相仿，但在猪族内部，黑承眼里的野猪与自己相比，差距就像是人看黑猩猩。

    “各位是？”在身后同族鼓动下，最前端的野猪不得不做代表发言。

    它看着眼前八名修仙者，这八个家伙族群各异，可实力相当恐怖，任何一个挑出来都能同时打自己这边五个起步。还有，先前那个实力逆天的人类首领怎么也在里头？

    它的目光不由得多往李俭看了几眼，被风雅捕捉到了。

    “我是灵山同盟的虎族首领风雅，交易中心便是我等同盟保障运营。这位是华夏人族首领，李俭。”

    “我是李俭。”李俭第二次对猪妖们做自我介绍。

    其它几位首领见他们自我介绍，也跟着对猪妖表露身份，只有黑承含糊了下，自称“灵山猪族首领”。

    它给自家名称前头加上“灵山”前缀，却没有李俭介绍自己是人族时前头加上“华夏”那般自然。

    这也难怪，李俭本就知道天底下又不止华夏一支人族，总想着在天涯海角，还有异域他乡的人类团结起来对抗妖兽，成为灵气复苏世界中的几面大旗。

    黑承心中可没有这般准备，它心里总想着自家能够成为全天下最强大的猪族，所有猪妖分支都不在它们族系之外。但猪妖在地皮上的广泛分布，总是能给它一击重拳。

    从“猪族首领”退居到“灵山猪族首领”，称谓上的细小变动，却让黑承一下子心神疲惫，老气丛生。

    野猪微微一愣，眼前这些实力超卓的家伙竟然都是一族首领，又说交易中心是他们同盟运营。看交易中心仓储区中的灵材堆放，哪怕它们在心中尽力贬低商贸成就，但扪心自问，不得不承认能组织起这样庞大的灵材交换，又不被各个族群盯上的组织，一定是极有实力的家伙。

    虽然它们不愿意将运营交易中心的大族与自家相提并论，但既为本族金丹，受命远行到此地查探消息，就不能因为私情胡乱研判。这八个族群，一定是附庸众多、占地广阔的一地大族。

    论地位，一名大族首领就足以让它们“不卑不亢”，从本族态度出发交流，更不用说八名大族首领互打包票出现在面前。若是不妥善回话，自家不尊重它族首领的名声，可就污名远扬了。

    “我等是良庆手下猪妖，与这位黑承首领的灵山猪族，倒是远房亲戚。”野猪们微微收起獠牙，但牙齿太长，就算它们一时想收，也藏不住，只好做势掩盖，聊表心意。

    “既然是外族妖兽，总得有个族群名称。若是你族尚未确定名称，可以请你族首领拟定一个，方便在交易中心贸易。如果你们只想在坊市中做做小买卖，没有族群名称也未尝不可。”风雅可不在乎这帮猪妖和黑承攀亲戚，而是单刀直入开门见山，把贸易挑明。

    它就是为这事来的。如果能让势力控制范围外的妖兽也参与到贸易，外部妖兽对攻守同盟形成包围网的态势便顷刻消解。只要笼络得当，谁包围谁还不一定呢。

    至于黑承和这帮家伙沾亲带故，猪鸟联军都被同盟杀完了，如果黑承当真是看见同种妖兽便会出让利益的家伙，那它为啥不给猪鸟联军留条活路？

    “我族向来都只称猪族，对黑承首领，恐怕不妥。能不能暂缓些日子，让我们回去问过首领，再做打算？”

    “好说好说，我们同盟欢迎贸易，北疆交易中心与坊市都对各位开放，随时都能挂单买卖。”风雅虎脸一笑，看着像要吃猪。

    只不过野猪们的体型比它还大些，就算它真有活吃一头猪的想法，把它皮肉撑开也塞不进一头猪——可能一猪头也塞不进去。

    野猪们彼此看看，身前站着一堆大族首领，身旁是攻守同盟的地盘，在这待下去，似乎不利于它们继续查探。

    “我等这就回去，请各位不必相送。”猪妖整齐划一，也不管兔族接待还在一旁“无助”地站着，向首领们辞行，不等回答，便倒退着飞走，流星般离去了。

    临走时，它们还看了李俭几眼，恐怕它们怎么也想不通，明显是一群妖兽攒起来的同盟，怎么有人族混在其中。

    李俭：那是因为攒起这个同盟的发起者就是人族。

    “这就让它们走了？还没说几句话呢。”砾金磨了磨牙，看向风雅。

    “已经知道它们是从哪来的，也向它们表明交易中心的主人，你觉得我们还需要做什么？逼着它们一定要来参加贸易？那只会让它们更不愿意罢了。”风雅目送猪妖离开。

    “但我们是首领集体出动，只让它们看到这些，这不够吧。”霜秋回身，猪妖们参观的可是仓储区，就算商队们不在乎，也得考虑这帮家伙化为盗匪的可能性。

    这还是交易中心第一次出现并非同盟下辖的妖兽，就算各族都对自家安保很有信心，也愿意相信这点妖兽翻不起浪花，总得对潜在威胁有些提防。

    “我看倒是足够了。”

    “哪里足够？坊市都没让它们看到。”明室一抖鼠须，抬爪指着南边，“光有交易中心，这些猪妖回去之后能给出我们想要的汇报吗？坊市才是重头戏啊。李俭，坊市可是你先提的，没让它们了解就走，这不好吧？”

    “我没意见。用鼓励贸易的方式对外展现友好态度，这种事本就强求不得。越是强硬，越是会让它们觉得我们的善意并不真实。这样就够了。”李俭摇头。

    “李俭说得对。这是我们对外展现友好态度的重要开局，虽然它们走了，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你们难道不觉得，交易中心应对新客户的手段，还是太单一了吗？”风雅看向各位首领，接下来就是首领会议发挥作用的时候。

    ……

    没了外来客户，一群首领就不必在仓储区停留，回到交易中心，寻一片空旷地方，边看商队往来，边讨论交易中心如何接待新客户。

    众首领听风雅说了一番计划安排，对它的倡议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砾金有些额外想法。

    “你真打算靠贸易把它们和我们挂钩？我觉得还是把它们打服更好。”

    “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武力手段并不能解决一切，现在的情况，同盟应当谨慎用兵。”风雅皱眉。

    “如果不打过一场，我敢保证，交易中心很快就会被隐迹藏形的妖兽掠夺。我们确实留下了不少战力，但要保证整片交易中心的灵材都安然无恙，这绝对不可能。”砾金也十分严肃。

    先前交易中心只有同盟控制的势力参与贸易，它有把握将所有偷盗、抢夺行为扼杀在摇篮里，也有把握追缴赃物。但外来的妖兽认识到交易中心的好处，固然是同盟先前议定的章程，终究让“有把握”变成“没有把握”。

    “打一场肯定不行，请你说出真心想法吧，如果是打一场，就不要谈了。”

    “一方面，留下更多战力；另一方面，对前来贸易的妖兽，我们应该有所限制。”

    “限制更不可能，”伏野替风雅开口，“早说过了，我们要鼓励贸易，加了限制怎么叫鼓励贸易？坊市都没拦着修仙者进入，现在进坊市的修仙者难道是各个都验证身份的吗？”

    “那我就只能对我族的灵材多加一重保障了。”砾金垂下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