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妖风雅思索片刻，作为同盟中心照不宣的盟主，值此时机，它不得不先开口：“这帮羊妖还是很危险，不能不做防备。温坚，只有你们一族看着，万一看不住就糟了。既然是同盟，其他几族也应该一同出力，派点金丹期做看守。当然，不需要在羊妖面前露面，只要在兔族的看守外头再布一重看守就行，你觉得怎么样。”

    温坚看着风雅，红色的眼睛通透纯粹，让李俭想到了实验室里的红宝石激光器。

    “可以，不过要离得远一点，这些羊妖都是被分开来看管的，它们只知道抓捕自己的时候出现的族群和我们友好，不知道有这么多族群都和我族友好。”

    “那好，我们会选精锐过去的，只要看到有羊妖逃出来，格杀勿论。”风雅将目光转向其它妖兽首领，纷纷撤去身边的部分声光屏蔽，召来自家使者，吩咐选人看守。

    智囊团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李俭耳边：“和它们一样，假装叫人。”

    李俭依言行事，撤去声光屏蔽，唤来正闲着的何劳夜。智囊团操作着外置音响，假装与何劳夜传递命令，何劳夜唱个诺，便飞出了比赛会场。

    声光屏蔽再次恢复，在新派去的各族看守到位之前，妖兽们似乎不打算进行下一步行动。

    见各族首领坐禅似的一动不动，李俭把对外音响关了，只和智囊团说话；“刚才假装叫人这一步，原本应该是看我的‘自然反应’，为什么是命令？其中有什么缘由？”

    “通过与您的增强头盔进行交互，收集底层身体机能数据，我们认为您应该没有认识到虎妖提议的问题。”智囊团的语音相当温柔，但李俭听着快起鸡皮疙瘩了。

    没办法，他生理上对同性的温柔不感冒，如果换成异性的温柔，听起来会好很多。

    好在这是智囊团的好意，李俭忍着心中的难绷，继续听下去。

    “您先前的自然反应行动都较为正常，也没有暴露可能会引起妖兽社会跳跃式发展的信息。只不过，在您以兔族背叛同盟，要求羊族里应外合，试探羊族可用战力时，您提出的这种可能被妖兽族群认识到了。它们认为，如果不外加管控，兔族一旦选择向它们隐瞒，并以类似的方式与羊族达成暗中合作，这对同盟其它成员极为不利。”

    李俭恍然：“我明白，所以它们才用粗糙的借口派金丹期额外看守，如果我不表态，就好像人族意识不到这一节……”

    李俭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他确实没想到这一节，在他的逻辑中，兔族暗中背叛同盟、勾结羊族里应外合的可能性既然已经被自己公之于众，那么这种可能性就会因为各族的警惕而被将死，兔族便因为可能性被将死而不可能会这么做。

    如果兔族的智力水平在标准线上，它们确实不会冒这般风险，但运营一个族群，相信别人的智力可不保险，最保险的是用实际行动将风险堵死。也就是，忽略兔族的智力因素，将自家的眼线和打手丢到最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告诉兔族，哪怕它们疯了，在可能性被李俭当众点破的情况下还执意吃里扒外，其他族群也能把它们刚刚升起的反叛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李俭方才若没有智囊团提醒，以他的思维逻辑，人族可就没有对应行动了。

    知道内里逻辑的，能明白他在更高层，可运营族群，谁敢保证别人能看得出你在最高层？有时候破解计谋的，恰恰是莽夫啊。

    （三国演义张飞：是这样的，荀彧驱虎吞狼只需要写信就够了，而我当着吕布的面喊出来曹操让我大哥杀吕布，要思考的就很多了。）

    “我们提醒您行动，只不过是尽量和妖兽族群合拍，您依旧有自然反应的权限，请继续，如果遇到有风险的情况，我们会出言提醒。”智囊团的声音淡去。

    那边厢，各族派出的金丹好手已经在看管羊妖的地方包了几圈，有使者过来回禀，几位首领才放下心，继续研究，怎么从这几头期货死羊的嘴里掏出情报。

    是的，它们必须得死。在李俭点破兔族可以和羊族暗中勾结之前，它们还可能在一阵拷问后让各族满意，从而放归族群；而在李俭点破之后，哪怕是兔族为了取信各族，也为了将各族与自家绑得更牢，这帮被俘虏的羊妖都死定了。

    “这帮羊族的实力，还算强大。如果对灵山矿区有想法，你们说，是和它们交易，拉它们进来打鹰族蛇族它们，还是把它们赶走？”风雅确信接下来不会发生有妖兽勾结北方羊族的事情，这才认真讨论对羊族的策略。

    “打，必须打。”温坚此刻表现出它名字中的“坚定”意象。

    它看着在场各位，似乎它的目光是战神的拜帖，看向谁，谁就会同意和羊族开战。一旦羊族过来，哪怕只是为了交易，一旦这帮家伙如果指着自己说，兔族如何埋伏、团灭了羊族派来的几支队伍，兔族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当然是可能性很小的事情，毕竟一旦这帮家伙如此说，它也可以反咬，说同盟成员都参与了。只不过最终诛杀所有被俘虏羊妖的还是兔族，不过是谁身上的血更多一点罢了。而在族群存续面前，哪怕可能性再小的风险，只要风险足够大，就必须避免。

    比如，让同盟和羊族开战。只要开战，在这之前同盟内谁杀的羊妖多、谁杀的羊妖少，就没有意义了。

    与方才的各族派出更多看守相同，温坚在此刻，也为本族存续，站到了扼杀有较小可能性的超高风险一边。

    首领们犹豫不决，没有谁在温坚表态后，便第一时间赞同。

    李俭想了想，又瞥了眼代表连线智囊团的符号，智囊团们没有在此时对自己做什么表示，也就是说，自然反应是可靠的。

    当然，如果自己真说出点什么不对劲的，那边肯定有预案。

    “我觉得，要和羊族打。只不过，在和羊族开战之前，得先把鹰族蛇族拿下，将灵山矿区的所有力量整合到一起，才能和羊族开战。”李俭的发言让妖兽们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为什么？”

    “第一，羊族的实力。我们刚才探查到的消息，以里应外合为由头，探出来它们能够一次性派出数万名金丹期战力。这份实力，在座各族，若是一个族群与它们对敌，恐怕都会有点勉强。如果羊族到灵山矿区，以族群实力要求获得利益，又或者和我们同盟中的任何一族开战，同盟中其他族群不帮助，还要同盟有什么用？这是羊族见到利益的角度。”

    “第二，蛇族鹰族的看法。我们组成同盟，第一步想要独立族群的归属，第二步便是攻杀蛇族鹰族及其党羽。现在我们组成同盟的情况，独立族群已经有所察觉，我不认为蛇族鹰族还能被瞒住多久。一旦它们意识到我们的同盟最终会剑指它们，它们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寻求族群延续的方法。”

    “如果我们要利用羊族的消息威胁独立族群成为我们的附庸，蛇族鹰族还没见到羊妖就罢了，一旦见到，它们诱惑羊族与他们形成同盟，再临时攻击我方，到时候灵山矿区的归属恐怕难以定论。而且，比起和我们合作，与蛇族鹰族合作，来攻击我们，对羊族来说更有理由。”李俭顿了顿，等待智囊团的叫停。

    智囊团没有叫停。

    “我的建议是，必须加快进度，趁着羊族没发现这一块区域的派遣队全部消失，要炮制威胁，立刻威胁独立族群，让它们找宗主。不需要等独立族群全部依附，只要其中有倾向的都已经依附我方，就立刻发动对鹰族蛇族的全面战争，收管它们的全部势力，纳为附庸，准备与北方羊族开战。”

    李俭此番言论，谈不上智谋，完全是大鱼吃小鱼的思路，只不过要求吃得够快罢了。

    说完，智囊团没有叫停，妖兽首领们陷入思考。

    这番推论存在漏洞，李俭知道，但此时不得不发。漏洞在灵山攻守同盟的同盟本身上。

    妖兽社会有没有过如此深入的同盟？李俭不知道，但从时间来看，明确的同盟恐怕是没有的。

    人类已经习惯了基于利益的同盟方式，历史上也不乏各种同盟的演变，对同盟反目成仇、内外勾结、虚情假意的操作有认识，也知道要形成一个全方位的战略同盟，需要多么强大的互信才能构成。

    灵山攻守同盟是个相当粗糙的东西，它们虽然有该阶段共同的利益，即附庸独立族群，攻灭敌对族群，但这份共同利益并不要求它们必须要现在的盟友——哪怕有族群突然退出，转头投靠蛇族鹰族，只要打赢了，它们照样可以实现这份利益。

    作为形成同盟的另一要素，灵山攻守同盟的互信也相当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