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荒凉的戈壁之上,一队匈奴的部族向东北方向疾驰着。
看样子,以老幼妇孺居多,男人的数量仅有不到六百。
为首的男人,长相颇为凶悍,他是这个部族的首领,名叫且覃。
他目光凝重,神色忧虑,始终一言不发。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族长,咱们还是歇歇吧,已经跑了很久了,马儿实在受不了了。”
说话的是这个部族的二长老,官职为当户。
且覃看了看身下的坐骑,缓缓地抬起右臂,示意部族停下休息。
后面有人接连传令,不多时,整个部族都停了下来。
年纪大的,神态都极为疲惫,女人们都抓紧时间,给孩子们拿些吃的,然后让马匹吃些草料。
二长老递给且覃一些肉干,说道:“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且覃抓起一把,嚼了起来。
二长老也向自己嘴里塞了一把肉干,然后拿出了一份地图,问道:“下一步,咱们怎么走?”
且覃冷冷地说道:“回去。”
“回去?”二长老疑惑道,“你真的要回去?可咱们出来的时候,可是发誓再也不回去的。”
“不回去,又能去哪里?”且覃道,“难道让那些秦军将咱们赶尽杀绝吗?咱们死了不要紧,可女人和孩子们怎么办?”
一旁的五长老也凑了过来,说道:“是啊,现在可不是死要面子的时候,利合部族已经覆没了,咱们不回去,只怕……”
晦气的话虽然没说出口,但每个人都清楚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样子。
“唉!”且覃一声长叹,“都怪我一时气盛,受了利合族长的蛊惑,想自立门户,又万不该招惹了秦国这头凶猛的野兽。”
“那些种地的,看着挺单薄,打起仗来还真不含糊。”五长老说道。
二长老驳斥道:“他们只会耍阴谋诡计,要不是设下埋伏,咱们怎么会败的这么狼狈。”
“中原人历来是这样。”且覃道,“整天琢磨着这个兵书,那个兵法,用出来的都是阴招。”
“哼!”二长老道,“明刀明枪的硬碰,咱们怕过谁?”
几个人发了一阵牢骚,也吃饱了,但终于还是要面对败逃的现实。
且覃对二长老说道:“秦军要是再追上来,你带着女人孩子先走,我带着队伍阻拦。”
二长老瞪圆了眼睛,说道:“那怎么行,咱们部族缺了谁,都不能缺你。”
“是啊。”五长老也说道,“族长不在,女人和孩子也迟早被追上,要是那样,还不如跟他们拼了。”
“对,拼了!”旁边跟着响起附和声。
且覃眼神晃动,开口道:“好吧,要是天绝我部族,那咱们也得站着死。”
这时,从后方奔回来一个探马。
“禀告族长,后面的秦军并没有全力追赶,只是匀速稳步前进,看来,咱们可以甩开他们了。”
且覃想了想,下令道:“上马,继续赶路!”
所有匈奴人都上了马,向东北方向继续前进。
且覃还是不放心,不断地派出探马到后面打探秦军的动向,传回来的消息,都是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远。
四天之后,前方终于出现了羊群和帐篷。
且覃带着族人,看着这片熟悉的土地,心情颇为复杂。
面子和生命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还是活着最好。
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前面就是自己曾经的故土,那里有自己的伙伴,他们定会不计前嫌,与自己共渡难关。
即便依旧抵不过秦军,那附近其它的部族也会立即支援,而秦军孤军深入,匈奴就可以瞅准了机会反攻了。
且覃呼啸着,带着族人奔向那近在眼前的营帐。
然而,这些营帐却空空如也。
这可怪了,即便男人都狩猎去了,女人孩子应该在啊。
又找了一大圈,且覃顿感不对,不仅人不在,就连所有的马匹都不见了,那应该是迁移了。
可有一部分羊群却还在,这说明他们走的十分匆忙,有的东西来不及带走。
再看马蹄印,已经很浅,说明他们已经走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依照这种种迹象来看,他们肯定是遭遇了突袭,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只好匆忙撤离。
而大秦另外派出一支队伍进行攻击,绝非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所有匈奴人似乎陷入了绝望。
“快,快离开这里。”回过神来的且覃大声喊道,“去找大单于!”
所有族人调转了马头,跟着且覃向北疾驰而去。
“族长,不找找他们吗?”二长老问道。
且覃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不在附近,而且生死未卜,并且那秦军,随时可能拿他们当作诱饵,就像之前一样。”
二长老心里也清楚,这里的确危机四伏,还是尽快撤离为好。
“可是要去找大单于的话,路途实在遥远,我还是搜集一些粮草吧。”二长老说道。
“好,一定要小心。”且覃道,“动作要快,然后马上回来。”
二长老答应了一声,带着百十来人又折回去搜集食物。
刚来到那些营帐旁,还未下马,只听见一声钲鸣,随即,响起一片战鼓声。
那鼓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密。
“果然有埋伏,撤!”二长老急忙调转马头,带着族人向回狂奔。
且覃也听见了鼓声,带人前来接应二长老。
汇合之后,见并没有大军追击,这才放开了速度,继续逃离。
又狂奔了大半天,且覃这才下令停下休息。
二长老心思细腻,带着疑惑说道:“族长,你觉不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有些不对。”且覃说道,“如果那里早就埋伏了大军,怎么不在咱们都在的时候发动袭击,反而在大多数人都撤走了之后,才鸣钲击鼓呢?”
“而且并没有大军出现来追击咱们,似乎只是想把咱们吓走。”二长老分析道。
且覃道:“应该是了,那里应该只留下了几个探马,怕咱们发现他们,就用鼓声把咱们吓跑。”
“娘的,堂堂匈奴的勇士,如今被吓破了胆。”五站老腾地站了起来,“不行,我要抓回来几个问问,这里面究竟是咋回事。”
且覃赶紧拦住他,说道:“咱们都走出这么远了,你即便回去,人家也早跑没影子了。”
五长老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
“如今看来,咱们部族的存亡已经成了小事。”且覃感叹道,“那大秦这次的胃口不小,如果不集合咱们各部族的力量,恐怕会被逐一击破。”
二长老说道:“族长要去找大单于,是个明智的选择。”
且覃看了看黑下来的天色,起身说道:“休息好了,就连夜赶路,争取早点见到大单于。”
仅存的两位长老同时起身,分别招呼族人上马赶路。
第二天正午,且覃见前方突然出现一支队伍,看样子是匈奴的骑兵,便派人上前打探。
原来,这支队伍正是大单于头曼的先锋部队,由右贤王统领。
且覃总算遇到了救星,匆忙拜见右贤王。
述说了大体的经过之后,右贤王带着且覃全族,找到了单于头曼。
听了且覃的遭遇后,头曼说道:“本王听说南面出了事,于是率领大军前来支援,不管那秦国派来多少人,本王都叫他有来无回!”
且覃说道:“我与秦军多次交手,熟悉他们的套路,我愿为大单于充当先锋,为族人们报仇!”
头曼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跟着右贤王,找准他们的位置,杀个痛快。”
且覃心中的那团怒火被彻底引燃,瞬间充满了斗志。
右贤王带着且覃和五万人马,继续向东南方向挺进。
探马来报,找到了许多被冲散的部族,正是且覃原来的部落,于是右贤王将那些人收容下来。
经询问,那秦军分为两支队伍,领头的分别叫做羌瘣和索林。
他们配合默契,一支负责突袭,一支负责埋伏,而且几乎都是在夜里发动攻击。
因为要保护女人和老幼,匈奴人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阵型,所以骑兵的战力也大打折扣,被冲击了几次,就被冲散了。
好在秦军并没有大肆屠戮,见到女人和老幼,也绝不痛下杀手。
经过一番整顿,队伍的人数又扩大了将近三万。
且覃告诉右贤王,秦军已经深入草原,所带的粮草必定有限,只要找准了粮草辎重的位置,抢夺过来,那秦军必然大乱,到时候再与大单于前后夹击,秦军必败。
右贤王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派出多批探马,寻找秦军粮草的位置。
经过几番探查,大体位置终于锁定,于是右贤王又派出两支队伍,去分别袭击羌瘣和索林的队伍,试图将秦军的主力引开。
秦军果然像往常一样,见人就追,因为这次追击的人数较多,所以主力已经被引诱着兜起了圈子。
右贤王开始得意起来,心道:看来秦军也不过如此,只不过见人就追而已。
这天夜里,右贤王点齐了人马,并未点燃火把,夜袭秦军粮草辎重。
直到临近了,这才点燃了火把,呼喊着开始加速。
秦军的守卫只是一小股人马,见匈奴来势汹汹,便丢弃了辎重,纷纷逃命。
右贤王洋洋得意地命人检查车驾。
纷纷打开袋子之后,却都傻了眼。
只见麻袋里装着的,全是沙土。
且覃顿时警觉了起来,可右贤王却有些不以为然。
“看来秦军也有所提防。”右贤王冷哼了一声,“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骗了本王吗?传令下去,调转方向,直奔秦军大营。”
正在这时,东面方向的天际线,燃起无数的火把,同时隐隐传来阵阵的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