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肯定惦记啊。”
赵庆并无任何迟疑,伫立如瀑雨幕中笑喊道。
张姐一走不知多少年都不会见了,要说一点儿都不惦记那是假的。
这不光是对他照顾有加的师姐。
更算是极为亲近的夏皇旧友。
而且……张瑾一同样也身负天道残片,又何尝不是一个应对道劫的工具?
“别动,等着!”
张瑾一弯弯的睫毛间满是雨水,轻笑喊了一声,转而极为谨慎的躲避狰狞裂隙……向着赵庆的方向迎来。
“无妄,到这边来。”
另一个方向,有清澈而浩荡的温和轻语传来。
璀璨金光穿透了雨幕,化作一道神异的香火之桥,铺在了三人身前。
光头神情一滞。
极为不瞒的望了一眼张师姐,而后幽幽低语:“为什么别家的师姐都来接?我还要自己过去?”
“小南宫,你别动,叔叔去找你。”
叔叔!?
不光赵庆面露诧异,就连南宫瑶自己都愣在了原地。
“查……世叔?”
随着一尊浩渺丹炉无视雷霆,飞速赶到了南宫脚下,她这才恍然回神……
赵庆也同样明白了什么。
方才那道声音他听着有些耳熟——那不就是给自己高跟鞋的紫珠第五行走吗?
中州紫珠圣地……中州南宫仙族……
南宫小萝莉和查胜,还特么有亲啊?
凄冷无尽的海水掀起了怒浪,雷霆骤雨肆虐天地,一道道使人毛骨悚然的裂隙蔓延间——毁灭万物,侵吞一切。
铮铮琴律在这片喧嚣的世界显得有些模糊。
磅礴的香火佛光,被渗白电弧映照的更显晦暗。
赵庆静静审视师姐周身聚而不散的血气,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转而侧目望了光头一眼。
皮无妄正巧也在看着他,此刻轻松笑道:“试试?”
试试……
赵庆沉默一瞬,远远望了一眼师姐的模糊身形,那些裂隙似乎也生有灵智般,不断的向她蔓延而去。
自己三人这边,反倒显得安稳无比。
“不能动用神识灵力,道则所限,必死无疑!”
南宫瑶急忙提醒两人,表示这水岭依旧有道劫余威留存,天地会毁灭一切神识与灵气的气息。
赵庆凝重点头,连储物戒都没敢动用,那也是有微弱灵气震荡的。
他直接取了自己腰间的玉佩,而后将温凉玉片半含在了嘴里,缓缓吹奏出尖锐却也婉转的曲子。
有诸多师兄师姐在前以身犯险,他们在后面照葫芦画瓢,却也算不上太难。
赵庆灵慧魄轻颤,吹奏《梅花弄》为自己三人提振精气。
同时摒弃了血典的运转,直接以最笨拙的方式放出了自身血气,仅仅承托于脚下当做云梯。
得见那些渗人的雷痕与裂隙并无反应后,他才渐渐松了口气。
倒也不是作死。
如果真的有莫大危险,那些师兄师姐会提醒他们的。
皮无妄合掌垂首,周身有浓郁的香火逸散,倾拢于三人身上……
而后便踏上了那铺至脚下的香火之桥。
赵庆深深呼吸,一步迈出离开了残玉光蕴的护持,真正闯入了玉京之外的……水岭。
骤然间。
他心神狠狠悸动,似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了一般。
轰隆隆的雷鸣传彻耳畔,狰狞凄厉的裂隙像是一双双冰冷的眸子,就连周遭的海水都酝酿着一股杀意。
道劫余威!
赵庆恍然惊觉,只要他胆敢有一丝一毫的灵气散发,顷刻便会形神俱灭。
甚至不需雷罚临身,这天地间冷漠冰寒的敌意,都足以斩灭的他的神魂。
无关修为,无关境界。
道劫之下,众生平等……却也都是渺小的蝼蚁,只能躲藏只能蛰伏。
玉京星阙归拢的天下,称得上是一座莫大的牢笼,但也是世间最无匹的庇护。
毕竟那里,是没有雷劫临身的。
远古时代的雷劫,并非是没有了……只是被隔绝在了天地之外。
“禾?”
赵庆斟酌又踏出一步,同时心中默念轻语。
不出意外的,水岭注隔断了他与司禾的传心传念……
只不过,此刻他脑海中,却是浮现出另一番画面。
他曾于司禾心念中感受过很多次的画面——
山海,太阿山。
隆隆雷鸣铺天盖地,遮掩了一切声响。
雨太阿山上神火翻腾不止,电光划破了阴云勾连在天地之间……
狂风摧折深林,暴雨如注,拍打着熊熊燃起的神道之火。
天地尽处有一道裂隙浮现,血色龙影自裂隙间涌向了整个山海。
“大祭司——!”
“你敢!当受太阿之罚!”
……
原来……
司禾被青影抓来玉京界的时候,就已经走过水岭这条路了。
很显然,当年出现在山海界的裂隙……就是这水岭中的某一处裂隙。
倾拢天地的骤雨雷霆,同样是这水岭之中的劫罚。
青影就是在这里,自某处裂隙间穿过了山海界壁!
故而司禾初临此界时,才得以惊鸿一瞥,窥见那浩大无尽的翠色奇玉。
在他们一家还没有到揽仙镇的时候,司禾便讲述过这些……她当年见到的,正是水岭注!
“惊不惊喜!?”
张瑾一身形又近了不少,湿漉漉的长发在风雨中飞扬,弯弯的睫毛上满是雨水……
一缕又一缕水流顺着女子清艳脸颊滑落,沿着白皙脖颈灌入了衣襟,却也使得其身段更显曼妙无双。
“惊喜个毛啊?”
赵庆现在是心慌的一匹。
那是修士面对道劫余威,最本能的反应。
他身体里的灵气都不由自主的脱离了经脉,似是逃窜一般的归拢丹田深处。
那磅礴浩瀚的道海,隐隐都被吓得凝成了金丹!
特么的……
赵庆暗骂不已。
他怎么修都无法更加凝练的道海,这一会儿竟自己缩成了一团!
足足一刻钟后。
赵庆才终于站在了师姐面前。
他踏着血梯迈出了三十三步,张姐走了多远……数不清。
“这水岭间有劫潮。”
“只有劫潮褪去的时候,才能勉强动用些香火音律手段,摸索着前往其他界域。”
张瑾一言简意赅,表明了这水岭的独特规律,与诸多行走游历他界的时机手段。
赵庆一颗心脏怦怦直跳,如同雷鸣。
他满是无语抬头望了一眼,那阴沉晦暗的天幕中,都数不清有多少狰狞雷痕裂隙了……
“这还只是劫潮褪去的时候?”
“那如果赶上劫潮正盛,咱们岂不是直接嘎嘣死?”
女子笑的依旧清艳,但其伫立雷霆雨幕之中,却又显得朦胧而遥远。
“不。”
“劫潮正盛的时候,水岭注是打不开的。”
赵庆:……
他默默凝望师姐湿漉漉的长发娇躯,不由轻笑叹道:“早知道给你带伞了。”
赵庆储物戒里有伞,只不过没办法掏出来。
“姐跑这么远来见你……”
张瑾一笑吟吟的倾身,在男人耳边幽幽低语道:“有没有一种心动的感觉?”
有啊!
“那可太有了!”
“我现在听什么都觉得模糊,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扑通的,就像是被绳子吊了起来。”
赵庆重新将玉佩悬在自己腰间,低头随口吐槽着。
呵!
心动?
我特么现在可太心动了。
一个搞不好就死的不能再死,那种感觉……
啧,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简直不要太刺激。
“是吧?”
“我也觉得挺刺激?喜欢吗?”
赵庆:??
他此刻的心绪全然不像张姐一样轻松,也不看看这水岭绝地,是开玩笑的地方吗?
不过……
“确实刺激的很。”
赵庆目光穿过了雨幕,凝望尽在咫尺的清艳师姐,只觉得心神都在摇曳震颤。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即便是当年在紫珠灵舟上,跟小姨初次携手观景时,也没有这么旖旎刺激过。
赵庆只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清了,眼前女人的容颜身段也变得朦胧,自己的心跳声反倒越来越响。
只不过,这真的不是暧昧。
是特么惊恐……
“只要我引动一点儿灵气,你就马上跟着我一起挂了。”赵庆含笑表达了自己的刺激从何而来。
“巧了,我也是。”
师姐笑吟吟的盯着他,缓缓抬起了纤手虚握,似是其中握着两人的性命一般。
她身侧有香火凝作了虚幻的躺椅。
显然是那位菩提五师兄,在很远的地方默默吃瓜。
赵庆身边也出现了一座躺椅,甚至耳畔回荡的琴律都更重了几分,两个精巧的油纸包伴随着婉转韵律飞荡而至。
“师兄师姐们……”
“都这么有活儿吗?”
他沉默一瞬接过了油纸包,缓缓倚靠在了香火躺椅上。
在水岭绝灭之地,还想着轻松舒缓的倚躺观景,是不是有点优雅的过分了?
“还行吧,诺。”
师姐自顾自的拆开了油纸包,把口香糖塞到了赵庆手里,跟他换了换。
赵庆:……
他眼看师姐轻松倚躺在自己身边,盯着手里很是熟悉的糖果疑惑道:“这得过期多少年了?”
“女明星出门前自己封装的。”
女明星的口香糖?
肯定是天香第五行走没错了。
……
“雨下的好大啊……师弟。”
狰狞的裂隙自眼前蔓延,恐怖的电弧在朦胧雨幕中翔跃。
张瑾一很是放松的靠在了香火躺椅上,朱唇轻启嚼动着口香糖,传出含糊笑语。
她身上那宽松的休闲装紧紧贴着娇躯,曼妙丰润的曲线尽显无余,在这如注暴雨中,似乎穿不穿衣服都显得不重要了。
赵庆悠长叹息,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渐渐消退了不少。
来都来了,再心慌也没有用啊?
“早知道我就不来送你了,这特娘的也太作死了。”
张瑾一轻笑侧目,纤柔藕臂垫在螓首之下,慵懒侧倚着玩味凝望赵庆:“不亏吧?”
“来了还能看姐一眼,不来什么都看不到。”
听此言笑,赵庆轻佻回眸:“我就这么想看你?”
张瑾一轻笑审视他的身子,又意有所指的瞟了一眼两人周围的雨幕。
仿佛是在说,那你不想看老娘,还跑这儿来做什么?
“说说吧。”
“是惦记上姐的家产了?还是惦记上姐的肉体了?”
赵庆没理她的满口胡言,怅然轻叹道:“谢了,师姐。”
“这些日子对我已经很照顾了。”
“原本还想着以后去找你玩……”
“你这一走,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再见到了。”
“反正以后总要来水岭的,能早来送一送你也好啊。”
张瑾一抿唇而笑,侧目幽幽看向雨幕:“来说再见的?”
“你猜……我为什么不告诉你我要走了?”
赵庆沉默一瞬。
诧异凝望女子水漉漉的侧颜低声道:“不想告别!?”
嗯?
张瑾一鄙夷回眸,没好气的剜了赵庆一眼。
而后轻飘飘的笑道:“我想看你会不会来送我,反正楼主肯定会说的。”
赵庆:???
草——
果然,张姐还是最有病的那一个。
“骚又骚的狠,上垒又不肯。”
“勾引师弟有那么刺激吗?”
赵庆侧倚盯着师姐,反问吐槽的时候,目光中也尽是不屑与鄙夷。
女子水涟涟的睫毛轻颤,目露玩味喜色:“明明是你自己找来的,怎么说我勾引你?”
赵庆幽幽凝望女子清艳笑颜……
良久之后突兀起身,含笑施礼道:“告辞!”
言罢之后,转身便踏着血梯返回水岭玉璧。
“诶!这就走了?”
张谨一周身血气蓦然探出,冲散了赵庆身前的血阶,引动天地间惊雷滚滚。
赵庆顿时汗毛炸立,他茫然看着返回的路被截断……
沉着脸默默转身回望师姐:“送一送也该走了。”
“不跟你玩,没意思。”
“你又不想泡我,白嫖又不给碰,净特么吹牛逼了。”
张瑾一:?
她满是古怪的盯着赵庆,朦胧雨幕阻断了两人的视线:“你为什么只想着白嫖?”
面对师姐的悍然猛攻,赵庆斟酌片刻后笑出了声:“我是渣男,不想负责呗。”
此话一出,张瑾一竟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足足数息时间后,她才清清冷冷的调笑道:“小师弟~~真是怂爆了~”
“想白嫖还不简单?直接用强啊!”
“在这水岭,师姐不能动用元神灵力……”
“你都冒着生死迎了几十步了,就这么回去是不是太亏了?”
!?
我特么一点儿都不亏。
“不玩。”
“滚。”
赵庆极为罕见的对女人如此冷漠,骂上两句竟也觉得分外舒爽。
不过本来也就是跟师姐开玩笑,倒也没什么。
张瑾一美眸微凝,如烟黛眉轻轻一挑:“真的假的?”
“那肯定是真的啊。”
赵庆轻叹一声,又重新倚回了躺椅上:“我有预感,跟你玩……我只会变成小丑。”
“嗯——?”
女子稍显疑惑的哼鸣拉的很长,贝齿缓缓搅动着口香糖含糊问询:“为什么?”
赵庆缓缓闭上了双眼,感受着雨水拍打在脸上的冰凉。
随口轻笑道:“顶多也就摸两下,万一再被拒绝可太菜了。”
“怎么,咱们还能在这水岭里做爱不成?”
“要是直接认怂,大老远的还有不少师兄师姐看笑话——”
“所以,我选择直接骂你,扭头就走。”
张瑾一抬起了皓腕,侧撑着螓首笑吟吟道:“诶呦~”
“诱敌深入啊,钓鱼呢?”
“你这小鱼竿,能钓起来师姐吗?”
小……鱼竿?
赵庆一时神情古怪,本能的感觉张姐好像在飙车。
“鱼竿小不小的,能喂饱我老婆就行了。”
“你爱咬不咬。”
张瑾一轻笑抬眸与之对望,言语稍稍显得正经了些。
“算了……”
“谢了哥,还专门跑来送我。”
“储物戒用不了,好玩的灵宝给司禾留了不少。”
“一别还真不容易见面了。”
“新婚快乐!”
她轻松畅快的站起了娇躯,重新以血气为男子铺好了来时的路。
赵庆也同样起身,认真点头轻语道:“多谢师姐这些日子的照顾,再会。”
“一路顺风。”
雨幕如同天河倾泻,丝丝缕缕的电弧距离两人越来越近。
赵庆与女子对望一笑,而后转身踏上了重新凝聚的血阶离开。
似乎师姐的血阶……比他自己凝聚的,踏上去也感觉更安稳一些。
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毕竟被张姐罩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等会儿!”
眼看那狰狞裂隙已至近前,张瑾一却又一次笑喊叫住了他。
赵庆轻笑回眸并未转身:“美女,还有绝活儿?”
“不能让你白来啊。”
氤氲雨帘之中,张瑾一玩味轻语。
她低头之间香舌一翻,便将口香糖吐在了手心,向前轻巧一抵:“睡就不给睡了,折中吧。”
赵庆:?
他很是无奈的叹息道:“你还怪会恶心人的。”
“这种暧昧,我高中的时候就不玩了。”
“就不能多奉献一点儿?”
女子美眸轻颤,终也是怅然叹息:“真走了。”
“合个影。”
她很是嫌弃的丢掉了口香糖,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对赵庆轻轻仰了仰下巴……
赵庆沉默片刻,还是选择了第二次回头。
他凑到了师姐身边,很是自然的揽住了纤腰,和她一起笑对水沥沥的屏幕……
张瑾一轻举着纤手,快门按下的那一刻——
两人的轻松而又畅快的笑颜在雨幕中定格,身后是狰狞恐怖的裂隙,幽冷渗白的灭世雷光……自天穹坠入了汪洋。
“呼……”
张瑾一感受着腰间的臂弯,不由娇躯轻颤低语道:“你……敢吗?”
?
你没完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