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醒来,贾环便去查看那蜂窝煤炉,发现昨晚半夜添加的那块蜂窝煤果然还没烧完,不由打了个响指,看来这玩意算是成功了,于是将炉子的气门开大一点,让更多空气流进去,再用吹火筒略为一吹气,本来黯淡的蜂窝煤马上又红温起来,甚至冒出了明火。
原来这蜂窝煤炉子设计有气门,调节气门大小可以控制空气流通,从而达到控制蜂窝煤燃烧速度的目的,不需要使用的时候便将气门关到最小,里面的的蜂窝煤便会减缓燃烧,但又不会完全熄灭,待到需要使用时,只需将气门重新打开,加入新煤,旧煤的热量便能把新煤引燃,不必再麻烦重新点火。如此一来,不仅节省了燃料,甚至连引火之物都省了,方便快捷。
另外还有最关键一点,就是蜂窝煤的设计,煤饼上面有许多洞洞,再加上制作原料的科学配比,大大提高了煤的燃烧效率和热值,而且基本上可以做到无烟,比直接烧煤粉煤渣强多了。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早在大晋之前便普及了烧煤,不过蜂窝煤还没出现,人们只是将煤石敲碎,筛取出煤粉来用,甚至直接烧煤石煤渣,如此一来,煤不能充分燃烧,不仅效率和热值低,还会产生大量的黑烟和呛鼻的气味。所以有钱人都只烧炭,只有普通百姓,或者需求大的行业才会烧煤,譬如烧瓷器、烧砖的窑等。
纵然如此,煤的需求量还是很大的,毕竟京城和周边住着上百万人口,人人都烧柴的话,周边的树木砍光也不够用,只能将就着用煤了,正好京西一带盛产煤,大大小小的煤矿还真不少,再加上距离近,运输成本低,所以煤的使用十分广泛。
“三爷,这玩意真好用,以后咱们都不用到厨房打热水洗脸了,关键还省,一个月下来也花不了几个钱。”平儿一边服侍贾环洗漱,一边喜滋滋地道。
曼达琳蹲在煤炉旁边左看右看,崇拜地道:“贾,我想了一晚才想明白,你这炉子和蜂窝煤设计真的巧妙,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曼达琳毕竟是工科女,底子在那呢,此时显然已经弄明白了蜂窝煤的原理。
贾环大言不惭地道:“如此简单的东西,用得着想吗?”
“信你才怪!”曼达琳耸了耸肩,而平儿则一脸理所当然,因为她对贾环层出不穷的本事已习以为常了。
其实,真正的蜂窝煤要到新中国成立的那一年才被发明出来,这个红楼世界若按真实历史时间线来算,正处于明朝崇祯年间,换而言之,目前已经几乎淘汰了的蜂窝煤,对于大晋来说却是三百年之后的先进技术,妥妥的遥遥领先啊。
闲言少叙,言归正传。且说贾环洗漱完后,与曼达琳做了几套室内锻炼(不要想歪,是真的锻炼),正在吃早餐时,贾迎春便带着婢女绣桔登门了。
“二姐姐来了,可用过早饭了,要不一起吃点吧?”贾环忙招呼道。
贾迎春今日显然盛装打扮过,但依然看着有点憔悴,眉宇间带着一丝轻愁,摇头婉拒道:“我已经用过早饭了,环哥儿慢用。”
贾环点了点头道:“那二姐姐请稍坐,平儿倒茶。”
“我这里有六安茶、金骏眉、浮丘茶、龙井,二姑娘想喝什么茶?”平儿笑问道。
“均可。”贾迎春有点心不在焉地答道,然后平儿把茶端来后,她只接过茶杯怔怔发呆。
平儿见状不由心生同情,可是这种事,只要父母拿了主意,别人也是爱莫能助了,除非从此远走高飞,彻底断绝与父母家庭的联系,只是像二姑娘这样的阁闺女子,弱质纤纤,到了外面根本没有能力养活自己。
贾环不动声色地把早饭吃完,然后便铺开了一张宣纸,让贾迎春坐到那盆海棠花的旁边,然后便沙沙地画起来。
贾环这几年虽然很少动笔作画,但功底扎实,昨日又与七皇子徐文厚温习了一遍,所以驾轻就熟,只大半个时辰便画好了。
贾迎春看着画中栩栩如生的自己,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有点不敢相信地道:“这真是我吗?”
只见画中的贾迎春云髻罗裳,端庄秀美,温柔可亲,就连眉宇间那一缕轻愁也跃然纸上,平添了几分柔弱娇怯,再衬托上那微微放空的眼神,让人心中怦然,而作为背景那盆白海棠则让整幅画更加协调,增色不少。
平儿笑道:“这不是二姑娘又是谁?”
“姑娘可真好看。”绣桔也恭维道。
贾迎春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蛋,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是环哥儿把我画好看了。”
贾环微笑道:“如果说二姐姐的容貌十分,环儿只画了八分而已。”
“咯咯咯,环弟给二姐姐画像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随着一阵轻笑声响起,林黛玉、贾探春、薛宝钗、薛宝琴四女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都跟着各自的婢女,登时一片莺声燕语。
贾迎春本来就被赞得有点不好意思,见到众人到来,更是脸红耳赤,忙站起来道:“怎么大家都来了?”
薛宝钗拉着贾迎春的手,温婉一笑道:“我们本打算找二姐姐顽的,可是到了缀锦阁才知二姐姐在环兄弟这儿,便找过来了。”
原来诸女都知道贾迎春的事了,所以今日约好了去看望后者,结果到了缀锦阁却扑了个空,一问司棋才得知贾迎春在贾环这儿,于是便一径往阅微居来了。
此时,林黛玉和贾探春已经走到贾环身边看那画像,几乎异口同声道:“画得可真好。”
薛宝钗闻言也踱了近前细看,美眸中异彩一闪道:“环兄弟的画技又长进了,只是这画法似乎跟以前有所不同。”
贾环竖起大拇指道:“宝姐姐不仅兰心蕙质,眼力更是好。”
原来贾环这画揉合了国画的一些风格,人物逼真写实,但后面的白海棠却更趋近于写意,虚实相结合,反而更好看了。
林黛玉轻笑道:“环哥儿何止画技长进了,嘴儿也更甜了,只是这里都是你的好姐姐,只给二姐姐画像,似乎厚此薄彼了,我呢,画不画都无所谓的,但好歹也给宝姐姐和探丫头画一幅才是。”
贾环暗汗,得,听这口气又打翻了醋坛了吧,只好笑道:“没问题,人人有份,要不我先给林姐姐画吧?”
林黛玉秋波一转道:“我长得丑,还是不画了,环哥儿爱给谁便给谁画吧。”
薛宝钗和薛宝琴相视一笑,贾探春则伸手去呵林黛玉的咯吱窝:“你还丑?这不是暗讽我们大家都长得丑吗?琴妹妹,快呵她!”
薛宝琴咯咯笑着加入,林黛玉最怕痒了,顿时被呵得花枝乱摇,只能躲到薛宝钗身后求助:“宝姐姐救我。”
薛宝琴把林黛玉护在怀中,笑道:“且饶了她!”
“不认错,谁来也救不了你!”贾探春一边笑着,一边继续伸手去挠林黛玉的腋窝。
“咯咯……别挠了,我错了,饶了我吧!”林黛玉连连讨饶。
贾探春和宝琴这才罢了手,不过此时的林妹妹已经鬓发散乱,平添了几份妩媚之恣,倒是让贾同学大饱眼福。
林黛玉见贾环只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由俏脸微微发烫,乜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悄悄整理乱了的鬓发。
贾环轻咳了一声道:“既然林姐姐不想画,要不宝姐姐你先画吧?”
薛宝钗摇头笑道:“我就不画了,环兄弟歇一歇吧。”
贾探春也摇头道:“环弟才给二姐姐画完,估计也乏了,不要太过劳神,以后如果想画,我们再找你。”
薛宝琴笑道:“我原不知环哥哥的画技如此了得,若早知道,当初在金陵便找你画一幅了,回头少不得找你画。”
贾环点头道:“没问题。二姐姐这幅画像还得润色一番,等画好了再给你送去。”
“谢环哥儿,我身上有些不舒服,先告辞了,你们且好好顽。”贾迎春站起来便要告辞离开。
薛宝钗忙道:“正好我也要回去了,二姐姐,咱们一道走吧。”说完便拉着宝琴一起离开了阅微居。
宝钗等人一走,便只剩下黛玉和探春主仆了,屋里顿时空了许多。
贾探春叹了口气道:“二姐姐的事环弟应该知道了吧?”
贾环点了点头,贾探春希冀看着前者,轻道:“环弟足智多谋,可有办法帮帮二姐姐?”
林黛玉正在好奇地打量那只蜂窝煤炉,闻言转头瞥了贾环一眼,然后继续研究那炉子。
贾环皱了皱剑眉道:“二姐姐的婚事定下来了?”
贾探春摇首道:“那倒未曾,不过只要大老爷拿定了主意,那就八九不离十了,本来男子长得美丑与否,只是旁枝末节的事,只要品性好,有志气、有担当,倒不失为良婿,只是我倒听说这个孙绍祖竟十分不堪,不仅……好淫,而且性情暴虐,还曾失手打死过两房妾室,是以没有人家愿意下嫁,所以年近三十都未曾娶妻。当然,这些只是传言,未经考究,倒不知真假。”
林黛玉搭话道:“此事恐怕只有老太太能阻止,其他人说都不中用。”
贾环心中暗道,就怕贾母也阻止不了,正如原着中描述的,贾赦根本不听贾政的劝,至于贾母,自认为劝不动,所以干脆连劝都没劝,最终导致贾迎春嫁进孙家不到一年就被蹂躏致死了,死后甚至连个公道都没有讨回来,着实令人气愤。
贾环沉吟了片刻道:“男家现在还没正式上门说媒,此事还未定论,且看看再说吧,而且三书六聘走下来,没半年都出不了阁,我再想想办法。”
贾探春闻言心中稍安,环弟总是能人所不能,或许真想到办法也说不定。
林黛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画架上的画像,以她对贾环的了解,环弟是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给二姐姐画像的,指不定已经有了打算,只是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作主,环弟能有什么办法阻止这门亲事?
…………
第二日是腊月初七,再有一天就是腊八了,按照习惯是要吃腊八粥的,而贾母通常也会搞个年前家族小聚,所以阖府上下都在预备着。
这一日贾琏刚起床穿戴完毕,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下人便送来了一张请柬。
贾琏打开一看,笑道:“蓉哥儿如今越发出息了,竟然请我去江海楼吃茶。”
王熙凤冷笑道:“果然出息了,竟然没请你喝花酒,只是喝茶?”
“大白天的上哪喝花酒去?”贾琏将请柬递过来道。
王熙凤接过一看,她虽然不识字,但是时辰的数字还是会看的,不由奇道:“真请你喝茶啊,太阳打西边出了?”
贾琏对着送信的那名下人吩咐道:“去告诉蓉哥儿,我今日没空,他若没啥要紧事就免了吧,没必要花那冤枉钱。”
王熙凤哎哟一声道:“二爷花媳妇的钱连眼都不眨一下,如今倒为侄儿心疼钱了?什么时候也心疼一下我?”
贾琏皱眉道:“去了怀疑我喝花酒,不去又说替别人心疼钱,罢了,我且喝茶去,省得在家里找不自在。”说完拂袖而去。
王熙凤气得说不话来,也有点后悔拿话挤兑丈夫,只是她性子要强,自然不会低声下气道歉,自顾换了衣服,一径往贾母处请安去。
且说贾琏气咻咻地离了家,吩咐小厮兴儿牵了马,然后便往江海楼而去。
话说江海楼是京中有名的大酒楼之一,最低消费都要十两银子,一般人还真的吃不起。贾琏进了江海楼,一名跑堂立即迎上前恭敬地道:“公子可预定了位置?”
贾琏淡道:“宁国府蓉大爷请客。”
跑堂的立即答道:“原来是蓉大爷的客人,二楼天字号房。”
贾琏腾腾腾地上了二楼,找到天字号房间推门而入,一边笑道:“蓉哥儿,你小子发了财不成?”
然而下一秒,贾琏却直接僵住了,因为此时在房间内坐的不仅只有贾蓉,还有贾环。
此时贾环站起来拱手微笑道:“琏二哥来了,请坐!”
贾琏惊疑道:“环哥儿?”
贾蓉陪笑着打躬作揖道:“琏二叔莫怪,其实是环三叔请喝茶,但又怕琏二叔不肯赏脸,所以便借用了侄儿作幌子。”
“好小子,倒把我耍得团团转转。”贾琏冷哼一声道。
贾环歉然道:“琏二哥勿怪,你也知道因为以前的事,我跟二嫂子有过矛盾,为免她多心,只好出此下策。”
贾琏心中惊疑不定,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环老三竟然请自己吃茶,还如此好辞色,淡道:“环哥儿多虑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又何必再提起!”
贾环微笑道:“多谢琏二哥大度不计较,请坐,蓉哥儿,给琏二哥倒茶。”
贾琏闻言更加不解了,贾环如今势头正劲,得老太太和老爷重视,怎么反过来巴结自己,真是奇哉怪也,不行,我得小心点儿,这小子满肚子诡计,可别上了他的套才好。
念及此,贾琏并未坐下,摆手道:“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所以茶就免了,环哥儿有话请直说,说完我就走。”
贾环叹了口气道:“看来琏二哥还是与我生分了!”
贾琏心中冷笑,我跟你小子好像就没熟络过吧,想到本来属于自己的通房丫环平儿,如今成了贾环的屋里人,琏帅哥就意难平,心头滴血!
“罢了,我本来想跟琏二哥谈一笔互利共赢的大生意的,既然琏二哥对我还抱有成见,不谈也罢,倒是连累蓉哥儿白跑一趟。”贾环摇了摇头道。
贾琏闻言惊疑不定,他如今正缺银子用,一听“大生意”,心思顿时活泛起来,因为他也知道贾环曾通过卖剧本赚钱,还与七皇子合伙开冰淇淋店,而且卖得挺火的,要不是当初老爷强令贾环退股,只怕已经赚到肥猪头一般了。
嘿,贾琏只以为贾环已经退股了,殊不知当年贾环退股是假的,实际七皇子每年还给他上千两银子的分红。
“蓉哥儿,替我送琏二哥下楼吧!”贾环故作遗憾地吩咐道。
贾琏脸上微窘,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道:“既然来都来了,环哥儿不妨说来听听?其实我对环哥儿并没成见,以前的事也早就过去了。”
贾蓉笑道:“这就对了,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贾字,都是一家人,哪来的隔夜仇?常言说得好,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大家应该戮力同心,光大咱们贾家的门楣才是,琏二叔快请坐。”
贾蓉一边说,一边拉开椅子请贾琏坐下,又给后者倒了杯茶。
贾琏不由暗暗奇怪,贾蓉这小子是什么时候跟环老三勾搭上的,以往两人似乎并没有交集,难道是因为上次去通州接环老三?
这时,贾环拉响了绳铃,很快,一名侍者便走了走来,恭敬地弯腰行礼。
贾环吩咐道:“可以上酒菜了!”一面又对贾琏道:“琏二哥,咱们边吃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