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笛声响·其七】
白旗帜,白旗帜,你飘扬在拉芙兰的土地上,白旗帜,白旗帜,你守护着每一位拉芙兰的子民,我们付出我们的信仰,我们付出我们的虔诚,白旗帜,白旗帜,手下这份名誉,让我们呼唤。
……直至死亡。
提问,遇上了信仰失格事件,作为白旗帜认定的成员,在聆听到口谕,或者被卷入其中的时候,应该怎么做?
应该承载起白旗帜的荣誉,和非自然的事件、和那些扭曲的信仰战斗,直至处理掉所有的扭曲信仰吗?这都不是一位白旗帜的成员会做的事情,或许在很多年前确实会有这样本心纯粹的白旗帜成员,但很显然,这样子的人并不会出现在这一个时代。
尤其是在王朝落幕之后。
如果要让一个人能够点燃面对扭曲和怪物的勇气,能够放弃家带来的安全感和肉烛的庇护去到室外,那么,定然是有足够的利益和报酬,这才是白旗帜的成员需要的,他们需要的就是适合自己的报酬,能够让自己在某一种时刻不会后退。
子弹穿过那一朵花,快或者慢都无所谓,两点锈渍本就能够忽略掉那一点速度的影响,就在扣动扳机的时候,就在他‘想’这么做的时候,脑海之中编织出来的舞台就已经填不上了他行动之中的空白。
这才是马蒂斯的方式。
天使的馈赠,这些物品被称为天使的馈赠,毕竟,附着上了非自然的力量的物品,自然是属于天使的范畴,天使的馈赠并不是一种完美无缺的东西,携带和使用它们,都需要承载一种名为‘污染’的代价。
污染,这是一种可怕的词汇,污染是脱离了人的范畴的事物,一定量的污染足以扭曲一个人的本质,而携带过多的天使的馈赠,则是会让污染的过程更加迅速,当身体承受的污染到达了界限的时候,人就会脱离人的本身,成为另外的事物。
因此,天使的馈赠,并不是一种可以随心所欲使用的东西。
据马蒂斯所了解,越是‘强大’的天使的馈赠,需要承担的污染就越庞大,只要是白旗帜的成员,越靠近‘前面’的层级的人,就拥有越强的污染抗性,并不只是对污染的抗性,能够使用强大的天使的馈赠的人,从生理构造、思维方式之类的部分都会和正常人有所不同,唯一能够约束住他们的,应该只是作为人的部分了。
还好,他并没有到达那个程度。
倒不如说,距离那个程度,他还远得很。
“你会说话吗?”他问,“算了,你会不会说话都和我没关系。”
子弹以肉眼无法看见的速度触及到了那一朵花,在触及到那一朵花的瞬间,这子弹又变得极为缓慢,这一枚子弹就以如此缓慢的速度钻入那一朵花之中,缓慢前行,缓慢转动,搅动着这一朵花的一切,似乎要把这一朵花的每一个部分都细嚼慢咽,直到脱离这一朵花。
他在聆听。
聆听这一朵花发出的哀嚎声。
这就是刚诞生的异端,只需要最简单的痛感就能够让它们维系的‘尊贵’破碎,天使的馈赠,用这种工具给这些异端制造出痛感,就能够达成这样子的结果,这是最普通的异端,也是最不起眼的异端,说实话,即便是判定为‘d’等级或许都太高了,事实上,这一朵花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有趣’。
“没意思。”
——站起来啊!老先生抬起枪高喊着,站起来啊!别在这里躺下……站起来!给我站起来!异端!仅仅只是这样子就放弃了吗?你还没有带来足够震撼人心的表演……你还没有在这个舞台上大放光彩!如果你只是为了在这里如同失败者一样哀嚎,那你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站起来!
然而,在脑海之中编织出来的故事,没有被他的思维改写,因为那一朵花已经千疮百孔,那子弹不断刺入到花朵之中,穿过,蔓延,扭曲,在脱离那一朵花的时候,子弹就会凝滞在空中,然后被马蒂斯脑海之中构筑的故事回收,或者调转方向。
直到再一次刺入到花朵里。
等到属于子弹的动能完全散去之后,那些子弹才会落在地上,而落在地上的子弹,又能够重新填装,这样,两点锈渍迸发出来的子弹,就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无限拉慢流逝的速度,再慢一点,再慢一点,慢到比一切都缓慢。
然后再转为最快。
那一朵花……那一朵以血肉拼凑起来的花,在子弹不断穿过的时候发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哀嚎声,可是马蒂斯想听见的并不是这样子的声音,他想要听见的应该是属于异端的怒吼,乌伦比尔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新的异端了,如果不能如之前的几次给他带来一种挑战性的话,那这一次的‘信仰失格’说白了也只是一次普通的小小风险。
死亡人数……只有一位。
是这样吗?
他提着双管猎枪向后一跃,稍微远离了一点,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呼出一口气,仅此而已?仅此而已吗?他并不是很喜欢这样子的结果,可若是真的仅此而已,那他也没有办法,既然这一个异端无法给他带来……
不对。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提灯,此时,从提灯蔓延出来的光泽,朝着另外的一个方向开始蔓延,这一条指引着他的实质化的灯,正化作一道线条朝着另外的一个方向。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老先生朗声道,我就知道肯定并不只是如此!但是,你以为你这样的把戏能够骗得过我的眼睛吗?共通的思维只能是你的枷锁,一切的你都会感受到的,那一份疼痛感,这种疼痛感不会说谎!你无法说谎!
所以。
只不过是从一个物质到一个物质上而已,不过这倒是给了他一个提醒,这一朵花并不是所谓的本身,既然意识是共通的,那就意味着物质存在并不是最重要的,只要还有一个承载着意识的东西,那么外壳其实也不过是一种随时可以替换的事物。
但是在提灯面前,这一切都无法脱离他的眼。
提灯在指引他怎么走。
那流淌出来的实质化灯光,他抬起手,让那些光流淌在雾气的乌伦比尔,就是这样,让这些灯光去寻找这一个异端的所在,而他,此时的他,并不需要为此付出太多的精力,既然这一份意识会在异端的肉体之中共通,那就把一切能够承载这一份意识的物质毁掉就行了。
它的信徒还没有被消灭干净。
它的信徒应该也能够承载那一份意识,马蒂斯连续扣动两次扳机,让那些子弹将这一朵血肉拼凑出来的花绞碎。
片刻之后,他将手中的提灯放在了地上。
“将异端至于火焰之上,如灼烧煤炭一般灼烧它们,聆听它们因为火焰本身的哀嚎,这是它们亵渎自身信仰理应付出的代价。”
——绑上镣铐,架上高台,点燃火焰,在火焰之中久久哀嚎的就是异端,在火焰之中死亡的则是普通人……就是依靠这种残忍的方法,在最初的几年,拉芙兰就是通过这种方法将异端寻找出来,在那些异端造成某一种严重的后果之前,将他们扼杀在摇篮之中。
于是火焰燃起。
地面上那些枯萎的根茎成为了最好的燃料,那些干燥的、易燃的物质,在提灯蔓延出来的火焰之中燃烧起来,这是一种炽热的火焰,但也是一种冰冷的火焰,这些火焰会在附着的异端上炽热燃烧,在一个瞬间就覆盖在了地面的根茎上。
而对于马蒂斯来说,这一份火焰是冰冷的,这些火焰并不会灼烧他,他不会被那些火焰烧伤,对于他来说,这一份火焰的温度并不高,冰冷,带着一点温暖,当看见这些火焰灼烧这些枯萎的东西的时候,马蒂斯抬起了枪,并不是为了扣动扳机,而是将那些子弹回收。
——老先生捡起了子弹,将那些子弹上的污浊物擦干净,放回到了口袋之中,他吹了一口枪管,散去枪管的温度,他并不在乎那一位异端,这并不是盲目自大,而是一种极致的自信,他知道,在这火焰之中,一切的异端都无法苟活。
事实上,火焰并不是杀死异端的方式,而是处理掉属于异端的污染的工具,那些火焰能够点燃异端的躯壳,能够点燃那些污染,将属于异端的污染通过信仰的力量净化,让它们从危险的污染化作普通的……滋润大地的肥料。
下一步。
马蒂斯迈开脚步,那火焰在自己的身后猛烈燃烧,如一个正午的烈日一般耀眼……不,在这雾气之中,这火焰本身已经比太阳要清晰明亮了。
血与肉在火焰之中扭曲着,那还未完全丧失生命的花正在用最后的力气哀嚎,直到某一个瞬间,这朵花丧失了一切的生机,落在地上。
和那些根茎一同化作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