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巫玄的话，白衣人却静了一会儿，道：“巫玄，你献祭了自己的妹妹，本尊知道你是想救所有人，你没有错。”

    “……求你杀了我。”巫玄流下血泪，喃喃道。

    白衣人平静地擦去他的泪水，道：“没有你，九婴的残魂也不会醒来，这魂祭的阵法也启动不了。”

    “杀了我啊啊啊——！”巫玄承受不住地怒吼，他张开嘴凶残地咬住白衣人的手，狠狠撕了一块肉下来，血沫从齿缝喷溅，他痛哭道，“现在杀了我！杀了我啊！”

    白衣人幽黑的眼中闪过冰冷的光芒，他放下鲜血淋漓的手，沉默了一会儿道：“巫族人本就罪孽深重，死有余辜。”

    “杀了我——！”

    白衣人眼眸沉静，又带着一丝空茫般的询问：“本尊想问你一个问题……若是重来一次，你妹妹会死在献祭里，你还会这么做吗？”

    “若是重来一次……”巫玄缓缓抬起赤红的眼，看着眼前的人，眸中带着刻骨的憎恨。

    他的身上亮起自爆的白光，瞳孔扩散成漆黑的深渊，灵力罡风将他发尾的银铃吹得激烈作响，妖火把他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耀眼得刺目。

    红衣少年直视着白衣若仙的尊者，冰冷又憎恶道：“……明九华——我会和你同归于尽——！”

    明九华淡淡看着巫玄，周身浮现一层灵力护罩，白光吞没了他，但又没伤他分毫。

    他看着被灵气罡风席卷得空无一人的地面，低低叹了一口气：“……是吗？”

    巫族人的尸体被巫玄的自爆尽数绞灭，明九华看了一会，转身离开此地。

    在他身后，紫色的阵法吸足了魂魄，迅速收合冒出微弱的紫光，然后顺着地下灵脉窜向了远方。

    他偏了偏头，看了眼凤国的方向，眼神缥缈：“只差一个了。”

    音落，他的身影如雾般消散。

    ……

    远在天行宗的孤雪峰上，清冷沉静的尊者缓缓睁开了眼。

    他起身走到白雪皑皑的屋外，看着满目银霜，收到了一封来自凤国的传信。

    明九华看了一眼，用灵力又写了封传信，转手将它们送去了天行宗事务堂。

    不久，天行宗内似乎离开了好些人，分别去往了不同的方向。

    沉凝厚实的天行宗，内部的高阶修士似乎大大减少。

    明九华感受着骤然寂静下来的宗门，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回了屋内。

    他褪下了天行宗的月白衣裳，换上了一件普通的白色长袍。

    他将天行宗的衣裳细致地叠好，又妥帖地放于床上，然后将身上的空间灵器与弟子令牌取下，规整地放在了衣服上。

    最后，他将残阳剑从高阁上取下，抹去浮灰，问道：“你还愿意陪着我吗？”

    残阳剑没有任何回应，仿佛行将朽木的临死之人，气息全无。

    明九华轻叹了一口气，将它轻轻放在了衣服上：“阿瑾虽然性格莽直，做事冲动，但重情重义，心怀正气，只是他年纪尚小，涉世未深，经验不足，望你多担待。”

    “……残阳，我别无他法。”

    明九华离开了孤雪峰。

    他跨过禁制时，禁制瞬间如雪遇烈火般消融，没有引起一丝一毫的波动。

    他去了天行宗的禁峰，峰下有个巨大的灵气瀑布，瀑布如九天银河垂落而下，溅起的水花都带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量，氤氲升起的水雾仿佛灵气过浓而衍生的灵雾。

    明九华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对着瀑布平静地一挥，远超化神一击的剑光将瀑布斩成两半，残余的剑气萦绕在上空，让瀑布落了一半而凝滞不下，好像被人截去了下半部分。

    明九华从瀑布下走进山洞，一直到了黑得不见五指的深处，才看见了一点点金色灵光。

    他将手覆上禁制，禁制碎成闪烁的星光，悄然破碎。

    他踏进去，那是一方繁花似锦的小天地，小天地里有一口灵池，灵池中央放着一具冰棺，极致的寒气与灵气萦绕，可保尸身不腐。

    明九华走进灵池，缓缓行至冰棺旁边，看着里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推开棺盖，将她抱了出来。

    那是一名白衣女子，她的面容如寒潭映月般清绝，霜色衣袂凝固着寒气化作的水晶。

    她闭着眼，眼睫带冰，眉峰似收鞘的薄刃，带着凌冽的弧度。

    这是个气质如剑的绝美女子。

    只是她放在胸前的指节泛着青，淡色红唇映衬下的肌肤更是显得苍白，她似乎是个死人。

    被人从冰棺抱出后，她眼睫处的冰晶悄然融化，如泪珠一般坠在脸上滑落。

    明九华轻轻地将她放在冰棺盖上坐好，然后擦去了她的眼泪，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九夭，对不起。”

    他抬手重新将明九夭的尸身抱了起来，一步步朝洞外走去，穿过水雾缭绕的瀑布时，他看到了一头白发的长元尊者。

    “师尊。”明九华点头问好。

    长元尊者隔着灵泉看着他，目光缓缓移到他怀里的明九夭身上，道：“……本尊感受到了禁制被破，九华，你想做什么？”

    明九华也看向怀里的人，道：“我想让师妹活过来。”

    长元尊者轻叹了一口气，道：“……九夭死时魂魄消散，已经活不过来了。”

    “不。”明九华抬起眼，情绪平淡，“九千生死阵。”

    长元尊者眼神一凝：“你怎么知道的？”

    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眼底浮出惊痛：“……白衣人是你，你堕魔了？”

    明九华没有回答，只是平静道：“徒儿有罪，无法坚守道心，不配为天行宗弟子。令牌诸物徒儿皆已放于室内，师尊，请将我逐出宗门。”

    长元尊者的心不断下沉：“九华，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九千生死阵是个上古禁阵，可以让人死而复生。

    这个阵法由三个祭阵构成，需要三千灵、三千魂和三千活血肉，因为太过阴邪，被列为禁术。

    但明九华怎么会知道？阵法残页早已被各宗宗主保管，不可能外传借阅。

    长元尊者想到秘境一事，反应过来那就是明九华完成的三千灵阵，若是在秘境里提前设下阵法，一个小秘境的坍塌，的确能满足三千灵阵需要的灵力。

    但只要另外两个祭阵没有完成，一切尚有挽回余地。

    长元尊者平静的眼里露出一丝急切：“九华！”

    但明九华只是淡漠地摇头，叹道：“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