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峰之上。

    一块浮镜前，目睹了九婴修士大战的老者迟疑出声：“尊主，不用杀了他们吗？”

    剿妖是尊主提出来的，但刚刚修士的撤退也是尊主命令的。

    老者不认为男子是在不忍修士的无辜丧命，他知道，男主是最冷漠无情之人。

    男子抚了抚袖子：“不，本尊想到了更有趣的事情。”

    老者不明所以，但他不敢问，只是低头道：“尊主若是有事，尽管吩咐。”

    男子淡淡瞥了他一眼，突然道：“你知道本尊为何要剿灭妖族吗？”

    老者一怔，然后道：“尊主心系天下，自然是为了凡间安宁，修真和平。”

    “巫族呢？”

    “巫族与妖族勾结，半妖巫寻就是证据！尊主放心，宗门以后对入门弟子必会严格核查，定会将妖类诛杀！”

    男子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你错了。”

    老者顿住：“那您……”

    “巫寻是本尊的徒儿，你以为本尊没发现他的妖身？”男子眸光悠远，“收他为徒的第一天，本尊就搜了他的魂。”

    “然后非常幸运地，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

    “尊主……”老者冒着冷汗，他不想听男子说下去，但他不敢打断男子的回忆。

    男子看着他紧张的神情，微微一笑，在洞府里开始缓慢踱步：“你知道是什么吗？巫族人里，居然有一名‘守印人’，守护着一个上古妖灵的封印，巫寻就是这一代的‘守印人’，上古妖灵啊，多么古老的存在。”

    “那股力量，谁都想得到吧？更何况本尊即将渡劫，登顶大道。”

    男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继续道：“所以本尊没有拆穿他，反而悉心教导，巫寻很聪明，天赋也很好，只有一点，让本尊感到不满。”

    “他太过心软，孱弱的妇孺，无知的妖类，弱小的修士，都会让他心生怜悯，影响他挥剑的速度。”

    男子眸光悲悯：“所以本尊给了他一个的机会，引导他找到了自己的生父——一个不知祸害了多少女子，还强迫了他娘亲的妖类。本尊以为，他会为母报仇，但他居然选择了放弃。”

    老者小心翼翼地接话：“巫寻是为何……”

    “那妖类自述改过自新，遇到他娘亲后，不再害人，反而隐瞒妖身与人交好，弥补过去犯下的错误，于是，本尊的好徒儿，就放了他。”

    老者摸不准男子想表达的意思，只得半掩半猜：“巫寻是……觉得他变好了，对生父下不了手？”

    男子雪睫半掩，讽刺一笑：“他当众自挖妖骨，尚且一声不吭，你觉得他会狠不下心？”

    “不过是怀着虚妄的人妖和平之念罢了，他以为只要自己放下，就能将仇恨断在这里，但是，本尊握着他的手，让他亲手杀了那妖类。”

    老者暗暗心悸，他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想逃离这个地方。

    但没有男子的允许，他不敢迈出洞府一步。

    “本尊的好徒儿因为此事，向宗门请求外出游历，那时起，本尊就知道，将他养成只听本尊话的乖徒儿是不可能了，他能因为此事与本尊心生嫌隙，那必不可能将封印之事告知本尊，也不会为了本尊献祭九婴。”

    “那本尊只能先不顾师徒情谊了，好徒儿的身份，本尊可是瞒了许久。”

    老者冷汗津津，他的后背湿了一片，不敢吭声。

    他没想到，巫寻的半妖之身，是被男子设计暴露的。

    后面的事他也知道，因为他就是宗主，是参与全程的人。

    巫寻暴露半妖之身后，宗门内部分成两派，一是坚定妖族该死，要处决巫寻，二是不忍拥有如此天赋的巫寻陨落，提议将他逐出宗门。

    两派争执不休时，男子出面保巫寻，提出了第三种方法：要巫寻自剖妖骨，以证道心，若是能活，则继续留在宗门。

    取骨后的半妖，怎么可能还能活下来？

    但谁都没想到，巫寻真的活下来了。

    “不够啊。”男子喃喃道，“这还不够。”

    “有什么办法，是能让他知错的吗？”

    “本尊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男子温和地笑笑，眸子却冷如寒星，“他不是对妖类下不了手吗？那本尊就给他两个选择，是杀了妖类保全他的族人，还是让本尊将两族都杀了。”

    老者膝盖一软，强撑着没有跪下，他颤声道：“尊主……”

    “但他给了本尊一个惊喜，他解开了封印。”

    “本尊无知的徒儿，妄想让九婴对付本尊，但他没想到，封印解开了，九婴却没有出现。”

    老者两股颤颤，已经浑身发抖了。

    男子抬手落在了老者的肩上，他淡淡笑道：“元极，本尊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老者“扑通”一声跪下，惊恐道：“尊主，求您放过我……”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往老者头上移动，他的声音也幽然似低语：“你知道吗？看到九婴，本尊突然想起了曾经在一处古境发现的秘闻：好像是巫族人命魂特殊，诸多上古妖灵的魂魄被投入轮回，与人魂共享肉身，那些体内沉睡着妖灵魂魄的族群，就是巫族，所以巫族非人非妖也非半妖，无法吸收灵气，也无法修炼妖力。”

    “那巫寻，是怎么修炼的呢？”

    男子的手落到了老者头上，渡劫期的力量压制得他动不了一点，老者面露挣扎，眼里充满绝望恐惧。

    “本尊想起来了，巫寻小时候，被九婴救过一次。”男子五指收拢，淡淡道，“本尊是不是可以大胆推测，巫族是九婴的守护者，而九婴是他们力量的赐予者？”

    老者的脸在男子手中渐渐扭曲变形：“救……”

    “不过很可惜，巫寻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也没有发现。”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元极，本尊记得，你当时是主张放走巫寻的，对吗？”

    “求……求……”

    “噗嗤——”男子手指猛地收紧。

    “啊，死了。”

    男子徒手捏爆了老者的头颅，他随意地挥了挥手，手中的血肉和地上的尸体瞬间化为烟灭：“……元极，你没用了。”

    洞府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