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手机上的定位,路玥穿过闹市,走过灯红酒绿的街道,拐进巷子,再一路走到尽头。巷子的尽头又是一条柏油路,只是没有巷子另一头的热闹。对面的楼房零星的开着几盏灯,现在才晚上六点,不是所有年轻人都会回家做晚饭。
这里是一整片公寓楼,路玥曾经来这里看过房,只不过嫌这里早上很吵,就放弃了。
这栋楼的电梯要刷卡,路玥走不了。顺着楼梯走到三楼,恶臭味又一次出现,只不过这次是微弱的,不易被察觉的。
顺着气味走到房门口,路玥也不准备敲门了,闭眼睛定了定神,就径直穿过了大门。
门口的世界又黑又冷,像是一脚迈进了棺材里。空气中的阴气浓度已经打破了阴阳调和的临界值,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人没有点毛病才怪。
路玥从怀中掏出玉竹,对着空气扇了两下。不扇不行啊,她感觉自己也要呼吸不过来了,哪个鬼对这人有这么大怨气,要用慢慢折磨死这种损招。
在玉竹的努力下,屋子里的阴气终于出少了些了,至少是能住人了。就在路玥准备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时候,就听到了房间里有人在大口呼吸喘气的声音,像是在水里憋久了终于浮出水面了的那种得救了的感觉。
顺着声音找过去,路玥看到了一个不太健康的男人躺在床上。月光从窗户照了进来,这是整个屋子里唯一能透光的窗户。
不能说骨瘦如柴,但是他脸颊凹陷外加眼窝巨深,实在也说不上健康。他的床边放着一个行李箱,看起来也不大,但很难讲,这么个病怏怏的人要怎么搬这个行李箱。
在他大口喘气的时候,阴气也正从他的口中被喷出来,像拖拉机一开始要上发条时候的样子。看一个死人是很无聊的事情,路玥干脆好人做到底,用玉竹在空气中轻轻的对着他扇了一下。
凉风袭来,床上的人一激灵,浑身散发的阴气愈多,缓缓汇集在空中在飘向玉竹。
相对于阴气,玉竹大概是会更喜欢吃冥气的。看他吸食阴气不是很情愿的样子,路玥只能用大拇指摸了摸扇骨安抚着,小声的对他说道:“先吃点吧,下次回府里带你去忘川吃好的。”
声音很小,但是在这样一个静谧的空间里还是无所遁形。床上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挣扎了很久,倒下了很多次,最后还是从床上坐起来了,但这已经花费了他很多力气了。
他又坐在床边休息了好一会,在这期间,他的一只手一直紧紧的抓着胸前的项链。整个手臂消瘦的,终于有点皮包骨的样子了。
这个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路玥看了一眼,是“妈”
大抵是浑身的力气都拿去起床了,男人的头缓慢的转了过去,原本一直抓着项链的右手也缓缓伸开,颤抖的伸向手机,打开了免提。
路玥这才看清楚,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项链,那是一个用红绳绑起来挂在脖子上的请神符。
“喂!”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很重。“保民啊。怎么样了身体,车票都买好了吗。”
李保民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感觉被这一口气提了起来。
“妈。”因为是刚起床,李保民的声音格外的沙哑。“我好多了,喝了你寄过来的石灰水,睡了一觉,好了不少。”
一听这话,电话那头的保民妈妈声音开心了不少。
“是吧,我就说我找的这个大师很灵的,这石灰水花了不少钱呢,大师亲自做了三天法,有驱魔的功效。你明天回来啊,我带你去大师看看,让他给你驱驱邪。也还好有你爸那比慰问款,不然娘也帮不了你了。”
语气中带着骄傲和窃喜,似乎她并不为爱人的死感到难过,只要这个慰问款到账就好。路玥不禁在想,如果李保民死了也有慰问款,是不是她也不会这么上赶着花钱“驱邪”。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了孩子的哭声。一听到哭声,李保民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是没有什么力气维持住,又松了下来。
“哎呀哭什么啊一天就知道哭哭哭。”电话那头,李保民的妈妈显然也不耐烦了,又大喊了一声,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传来,随后宝宝的哭声便愈来愈远。
“诶,儿子。”李保民的妈妈再次将注意力放回到手机上。“这次妈又给你找了个媳妇,五万块钱就招下来了,比上一个还值。又听话,办事也麻利。你这次回来就跟人去趟民政局把证领了,就留着在家伺候就行,不用你操心。”
“嗯。”李保民有气无力的回应着,似乎对妈妈的提议并没有异议,路玥却听的皱起了眉。
“你说那李香也真是的,人死都死了,还缠着你干嘛,真是一身贱骨头。诶你知道,保国他们家和李强他们家,俩孩子都回来了,脸色比你还差呢,他们就是没钱,还跑来跟我借。我说我没钱,我钱还留着给我儿子治呢。”
最后一句话,路玥听出了点邀功的意思。可是李保民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一丝表情上的变化,也不知是麻木的,还是根本就不屑一顾。
李保民用最后一丝力气挂断了电话,然后泄力似的一把把自己丢进了床垫里。
路玥大概是理清了这其中的逻辑关系。只是李保国的儿子和李强的儿子又跟这一家有什么关系。
“李香。”李保国沙哑的声音从床上再一次传来。“你在吧,我知道你在。你在怪我,怪我们家那么对你,怪我对你不闻不问,可是我也是被逼的啊。你走后我就从村子里搬出来了,只有我爸走的时候回去过一次。我在你坟前说的话句句属实,你为什么不信呢。”
说完,李保民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他的声音更加沙哑了。
“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行吗,我真的会死的。就当,就当看在孩子的面上。”
说到最后,李保民再次昏睡了过去。路玥扭头换了一个姿势重新审视了一遍李保民。随后又扭头看向了四周。房子里空空荡荡。身后的自己正倚靠着的书桌上面薄薄的积了一层灰。最上面放着一台笔记本,角落里几本跟金融有关的书和几个文件夹。
起身走到衣橱面前,里面的衣服不多,春夏秋冬的衣服都齐了也没有放满衣柜。
在走到客厅,房间是整洁的,像没人住过那般阴凉。
路玥感受到口袋中的手机传来震动,拿起来一看,是慕容春的电话。
快步离开了公寓,来到马路边,路玥这才接通了电话。
“喂。干嘛呢,还不回来。吃不吃晚饭。”
“你还没吃呢?我准备要回去了。要买点什么回去吗。”
“我想吃麻辣烫来着,你回来带份麻辣烫呗,这样我也不用出门了。”
“行,等我。马上回来。”
回到地府,路玥没有看到路十八的踪迹,索性也不管他了,绕道去了趟往生河,和孟婆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径直走到忘川前,毫不留情的将玉竹丢到了池子里。
“好好吃饭,有空了回来接你。”
然后就快步回到北阎,回到哈尔滨,找到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麻辣烫店,打包了一份麻辣烫,然后快速的打车回了酒店。生怕这麻辣烫在半路就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