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不到头的水域，用河来称谓似乎并不恰当，站在界关这边，连河对岸的影子都看不见。
念乡河的规模早已突破河流的范畴，应该算一个湖泊。
而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下，找到一个落水之人，堪比大海捞针。
“老李，看到没有，呆瓜在哪呢？”
脾气最急的老张瞪得眼睛都酸了，还偷偷用神识作弊，却连条鱼都没找到，更别说那么大一个呆瓜了。
当然，念乡河的鱼贼精贼精，几年也难得见上一条，找不到不算稀奇。
可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是以，老张觉得，自己被人坑了。
“急什么，这么大片地方一时间哪里看得过来，我说，你不是偷偷用神识作弊了吧？”
“放屁！我老张是输不起的人吗，你别凭空污人清白。”
老张脸红脖子粗地辩解自己没有作弊，别扭地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盯着平静无波的水面，一副势要把呆瓜拎出来的架势。
老李用话术暂时稳住了局势，心中稍缓，不得不打起精神仔细搜寻起来。
事关面子的打赌，有哪个没有小动作？
作为率先动用神识的那个，他比老何跟老张，更快地扫视了整片水域。
可得到的结果，令人无比吃惊。
没有，居然没有！
事实摆在眼前，老李的冷汗都吓出来了。
此刻的河岸边，几乎聚集了全城的百姓，连树上都长满了人，这要是看不成热闹……
小舅子，对不起了！
“**，狗日的王长生，居然敢骗到老子头上，看我回去不扒了他的皮。”
赶在众人对自己问责之前，老李当场发难，矛头直指自家小舅子，做出我也是受害者的样子。
但老何他们又不傻，还能瞧不出这点小伎俩？
离得最近的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投给老李一个危险的眼神，决定最后搜寻一次。
要是真找不到，也没关系。
无论如何，今天的热闹是一定要看的，没有呆瓜，还有那个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吼出来的老家伙嘛。
毕竟看谁的热闹不是看呢，把人往下面一丢……呵呵！
老李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刚想挪下腿，就见老张头也不回地把大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冲鼻的血腥味袭来，意识到今天要做活鱼的某人欲哭无泪，恨不得仰天长啸。
祖宗，你到底在哪啊？
……
与臭男人那边相比，看热闹的大娘、婶子们显得要文静许多。
这边没有人上树，而是各自拿了个小板凳，一字排开地坐在岸边。
搜寻河面的同时，她们还不忘手里的活，不时低头来上几针。
“大娘，你们在看什么？”
小半天过去，呆瓜没找到，中老年妇女团队里倒是乱入了一个十分年轻的小姑娘。
“呀，好水灵的闺女。快来这边，来，和我们一起找呆瓜！”
“谢谢各位大娘！”
林萧依言走到大娘身边，很自然地蹲了下来，又学着大家的样子开始朝河面探头。
坐在小板凳上的婶子们，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莫名觉得小姑娘很顺眼。
她刚刚的这番动作说不上乖巧，但一看就是个有礼貌的孩子，平时的教养肯定差不了。
换作那些冒失的毛丫头过来，很多人都意识不到，自己应该先蹲下来，再去看热闹。
“闺女，你打哪来啊？”
“外地来的。”
林萧含糊其辞，盯着一成不变的河面瞧了一会，似乎感觉有些无趣，便将目光转了过来。
她暗自打量着身边穿着各异，却都努力表现出凡俗妇人模样的前辈们，越看越心惊。
就拿身边这位来说，虽是看上去是在绣花，可那不知出自何物的毛皮上，逸散出来的恐怖威压，让人毛骨悚然。
恐怖到，林少主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这样啊。”
婶子们人老成精，听到这个答案知道人家不想说，也没有追着不放。
“那你，来的有点早了。”
早？
林萧面色如常，心中立刻警觉起来。
她知道这是大娘，或者说是周边所有婶子们的试探，一个回答不好，‘呆瓜’的身份就漏了。
“也，不算早吧，为了这次千年之期……咳，晚辈很喜欢看热闹的。”
“哈哈哈，说得不错，来，闺女，吃点瓜子。”
林萧不敢去窥视她们的眼神交流，可从手上多出来的那把瓜子来看，算是勉强过关。
大娘们没有尽信，却也去了心中的大半怀疑，不再将眼前的小姑娘与河里的呆瓜联系在一起。
还是那个道理，人活得越久思维就越固化，林萧身上没有一丝土着的模样，让人生不起怀疑之心。
如果说气度和修养可以伪装，那气息和浑然天成的道韵呢，这可是虚界得不到的东西。
否则，他们又何必为了几个名额打生打死？
“闺女，吃啊，呆瓜找不到，马上就有新热闹了。”
大娘一边催促小姑娘吃瓜子，一边兴致勃勃地看向男人那边，连花都不绣了。
显然，熟悉男人做派的她，已经预见到了老李的下场。
“谢……”
没等客套话说完，林萧头顶快速划过一道人影，直直地朝水面坠落。
噗通！
咔！
来不及品味真界的瓜子是什么味道，林萧只觉得水面一晃，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
卧槽，好白的腚！
“哈哈哈哈……真白！”
“不错不错，今天不白来，看不到呆瓜，能看看这个也值了。”
老李被人强行丢下河，重重砸在水面上，引得岸上一众老娘们大笑不止。
甚至，很多大婶当众吹起口哨，活脱脱一副女流氓的架势。
林萧当场惊呆，这真界的画风，着实有些诡异。
“诶呦，糟了。小闺女，你可不能看啊，要长针眼的。”
拍腿大笑的大娘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将林萧扯过来，不让小姑娘接触少儿不宜的画面。
她自己则伸长脖子抓紧时间多看两眼，因为老李已经快要挣脱水则之力，马上就看不到了。
“大娘，我还没看清呢！”
“去，小孩子家家不学好，一个破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大娘，您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啊！
林萧暗暗发笑，逐步适应着这种离奇的画风。
要说多么荒唐倒也谈不上，就感觉这些前辈，过于接地气……
地气？
被大娘禁锢在怀里的林少主猛然一惊，脑海中瞬间闪过某种灵光，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颤。
好在她有多年与老狐狸打交道的经历，动作的幅度不算大。
大娘误以为小姑娘这是没看到想看的，在表达不满呢，与几个老姐妹暧昧地笑了笑。
“好了好了，下回还有这种事，大娘一定提前通知你。”
说着，她放开了小姑娘，态度比之前要随意了很多。
林萧恢复自由后，当即瞥了眼空无一物的河面，目光幽幽。
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经过刚刚那一幕之后，身边的这些婶子们，已经把自己当成‘自己人’了。
这又是为什么，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闺女，柳娘不知道你好这一口，你可别埋怨她，这种机会，嘿嘿，以后有的是。”
果然，随着另外一位婶子的解释，天灵盖都在发麻的林萧，确认了心中那个离谱的答案。
相同的爱好，是拉近彼此距离的最好方式。
作为好色的同道中人，她稀里糊涂就混入了大娘的小圈子。
嗯，很合理！
“机会，真有的是？”
“我说闺女啊，你还……”
看到林萧双目发光，不断眨眼示意，大娘彻底惊了，就连开口帮腔的那位婶子也有些懵。
好家伙，真人不露相啊，她们看走眼了。
这小姑娘，很可以！
回神后，大娘亲切地揽着林萧的肩膀，表情就跟看到一个绝世好苗子一般，写满了欣喜。、
“走走走，闺女，咱们去里面细说。”
现成的热闹看完，众人先后起身，陆续散去。
除了还在咬牙切齿的老李，没有谁再去关注那个真假难辨的呆瓜。
就算是真的，恐怕也顺着河水飘走了。
区区一个虚界土着，天赋差到断尘桥都看不下去，除了一个乐子，没有别的价值。
“闺女，你老实说，你不会就是？”
你大娘终究是你大娘，排除所有可能之后，即使事实再荒唐，也大概率是真相。
即将进城的那一刻，婶子们亮出了杀招。
小姑娘的出现，太巧了，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能忽视。
林萧半是惊讶，半是无奈，对于这个结果不算意外。
并不是所有的努力，都能化作想要的成果。
只能说自己运气不太好，这座城池的居民个个不简单，很难糊弄。
“大娘，怎么了？”
林萧进行着最后的挣扎，假装听不懂对方的言外之意。
可越是这样，婶子们心中的顾虑就越深。
双方僵持在城门处，突然，远处传来的大片响动，缓解了尴尬。
运气，降临了。
旌旗开道，瑞兽拉车。
这座建立在真界边缘，连通虚界的小城，迎来了某位真界大人物。
婶子们再也顾不得心中的那点怀疑，齐齐抬头朝上，看到了脚踏祥云的车架，也认出了旗帜背后的势力。
“妙道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