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我何苦要去害她们
作者:六元钱   一路窝囊到中宫之位最新章节     
    这次那妇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而后扯唇笑了笑。

    专心致志把最后几针绣完,示意旁边伺候的人将东西收拾下去。

    才站起身走出来,拍了拍身上:“既然是贵人,那请上座。”

    方政言啊方政言,他还是这么看低她,在他眼里,她是不是就永远是那个胡作非为,不分轻重老妈子。

    上官堇陪同,这天下有几个能让一品功勋将军,当朝皇亲国戚陪同的?

    他当是怕极了,她说出来什么话,毁了他的大好仕途吧?

    小厮这才见状退了出去,前方没了人。

    苏南初这也方看清那林家的女儿,吏部尚书的夫人。

    头发盘成一个简单的发髻,衣裳也是淡雅的素色,浑身一个带彩的配饰也瞧不见,只有一柄木簪,衬托着女人容貌富态的稳重。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老态,看上去也就三十刚出头,古代成亲早,二十几年的夫妻,到头也不过三十多岁。

    苏南初没去往正位高堂,而是找了一处圆桌旁,微微坐下:“夫人也坐,方大人同爷有事商谈,女子不好旁听,只得来夫人这里叨扰,还望夫人莫要嫌弃。”

    刚才那小厮的暗示应是已经解释了她的身份,她也没必要在藏着掖着。

    林静宜看过去一眼,招呼身后人奉茶,也跟着坐下:“那妾身便多谢贵人赐座了。”

    苏南初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问道:“夫人这住处伺候的人似乎少了些?”

    左右也就看见了这一个,忙前忙后都是一个人。

    林静宜抿了抿唇,身上总透着一些看不透的冷漠,让她看上去十分孤寂:“妾身喜静,不喜欢人太多人,都轰走了。”

    有点活干,还能忙起来,度过漫漫长夜,下人把活都干了,她的日子怎么熬?

    茶被送了上来,林静宜双手接过,奉过来:“这里没什么好茶,委屈贵人了。”

    随后收回手,转移话题道:“贵人瞧着眼生,之前未到过京都?”

    宫里的贵人她也认识不少,却从未见过面前这个。

    苏南初端起来茶闻着热气,缓缓道:“有记忆起,只出过京都一次。”

    便是香山之行。

    这话似乎让林静宜惊愣了一秒,但是也并未多想,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接触外界之事了,兴许又多了许多新进之士,送女入宫也未可知。

    “是妾身孤陋寡闻了。”反应过来,淡声跟着垂头致歉。

    苏南初又把茶放回去:“刚才过来之时,似乎听见夫人跟大人发生了争执,是因为芳姨娘之事?”

    林静宜动作微僵,似乎也没想到面前女人会这么直接的开始套话,连从旁侧击几句都不曾,她挤出几个和蔼的笑:“夫妻共载几十年,吵架拌嘴难免的事,贵人还年轻,圣恩正浓,自是感悟不到…”

    “其实,有个人能跟自己吵几句,何尝又不是一种福气,真正的毫无情义,别说同处一个屋檐下,哪怕面对面,也状若不识。”

    苏南初盯着对方停住目光,这方夫人也是个妙人啊,一颗七窍玲珑心。

    只是这屋内处处冰冷,哪怕夏日也处处透着没活人的死气。

    蜡烛昏昏暗暗,桌子上到处藏不住的磕碰,还有刚才小厮对她的态度…

    “夫人何不跟大人解释清楚?”苏南初突然莫名其妙道。

    林静宜一顿,诧异抬头:“贵人所言何意?”

    “夫人心若菩提,静如止水,于喧嚣尘世之中,独守这一方清幽之地,淡然而观,不惊不扰,可曾想过…”

    苏南初站起身,往边上走了几步,矮柜顶上放着刚刚下人准备收起来的绣品,她瞧着上面的图案,继续道:“哪怕多年夫妻,患难与共,放任着误会堵在中间,也终究千疮百孔,破镜难圆。”

    林静宜袖子下的手指僵了僵:“你…”

    苏南初伸手摸了摸那刺绣针脚,五彩斑斓的绣线,将图案绣的活灵活现,只是最近刺上之处,有着些许杂乱。

    足以证明刺绣之人,心绪已经乱了。

    “刚才过来之时,路过那边矮墙,听见后宅传来夫人跟大人的争执…”

    “莫怪晚辈偷听卑劣,当时不少都听见大人责怪夫人心若蛇蝎。”

    “可是今日看见,晚辈觉得并非如此,夫人并未有孕,却在忙着刺绣红底百子图,瞧着这雏形,夫人应当是在给新生婴孩准备襁褓。”

    “府中近日只有芳姨娘有孕,又曾小产,我猜,夫人在此之前也是很期盼着芳姨娘腹中孩子出世,甚至还给芳姨娘的孩子用上了只有正室可用的正红。”

    林静宜脸色已经变了,袖子底下的手指扯的衣袖微微晃动。

    苏南初知道自己猜对了,从一进来她就觉得不对,有之前熙贵人在前,她对林家印象不是很好。

    可是她在看见这个方夫人第一眼的时候,就明显察觉到了不同。

    她身上太淡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那种淡,她不爱首饰,不爱打扮,伺候的下人多少也不在乎,甚至她是林家之女,却甘愿住在偏房,还不回去娘家告状。

    唯一不离手的,就是那副绣品…

    不争不抢,无欲无求,她为何会去害人?

    若真想害人,又为何到现在还不离手那副没绣完的百子图。

    “可惜,芳姨娘的孩子并无缘来到世上…晚辈不知方大人曾经和夫人有过何种恩怨,竟然让大人有一些风吹草动便第一牵扯到夫人身上,晚辈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提醒夫人…”

    “无论何时何地,都莫要让误会在心中不断发芽成长,根入骨髓…”

    苏南初收了手,又走过来,看见已经眼眶泛着泪的女人,放软了声音又道:“我知晓夫人可能经历了很多,对某一些事,某一些人可能早就心生失望,又或者夫人曾经解释过却被无视,渐渐便心如止水,不愿再争。”

    “我也遭受过如此,也很明白夫人的感受,但是本就不属于自己的错,我们为何要背着冤屈活着,夫人出身名门,皇上常说林家百世清明,鼎顺之家,您就甘愿被人拿着一些莫须有的事抹黑您,抹黑林家,让别人指着林家匾额去辱骂林家教女无方,担不起清明二字吗?”

    “夫人觉得呢?”当时在马车里,连沈璟之都第一时间怀疑到她身上,可见内宅紊乱,这个当主母的要背多少锅。

    可是她还有机会的,林家还在,她有的是底气,有的是机会为自己正名。

    不能把男人有眼无珠的过错,都惩罚在自己身上,让自己背负恶名。

    提到林家,林静宜原本还可以隐忍住的情绪,终于到达了临界点。

    她抬了抬头,抹了抹泪,用力睁开着眼睛,忍了许久,可是眼泪还是不断的落下来,直到自己再也控制不住,像是诉说着无尽的委屈。

    “我没害她。”她低下头,声音沙哑着。

    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别人说。

    她都忘记她多久没有说过这种解释的话了。

    “我入府之后,身子不好,五年无所处。”

    “丈夫要纳妾合情合理,我同意了。”

    说到这里,她又把头抬起来,像是拾起来她高傲的自尊,原本她林家嫡女,方政言倚仗她娘家才能有此成就。

    他欠她的,她就算此生不同意他纳妾,只要林家不倒,他都得忍着。

    可是…她为何不能生呢?

    喝了那么多药,扎了那么多针灸,熬的身子越来越弱,肚子却半点动静没有。

    她无声又擦了一把眼泪:“我不怪他,是我不能给他方家生下一儿半女…”

    “可是…”

    “他盼望着府里能多上一个孩子,盼望着方家能留下后人,又怎知我不盼望着?”

    “我是正妻,还有林家在,府里谁生下孩子,我不是嫡母,我何苦去害她们…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