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素芝得知大儿子将秘密泄露给了钟翰林和季念念。

    她刚刚平静的心又开始起了波澜。她这一生都渡不过左淑娟的坎。她也知道，儿子和那个死丫头，有着扯不断的关系。她不能让自己过继来的儿子，让一个如此优秀的人，去便宜那个贱人。

    故意在季亦君面前讽刺道，“我们家又要有好戏看了，你那恬不知耻的前妻，生的那个丢人现眼的孙女，可要有大动作喽，到时候我看你的老脸往哪儿搁。”

    季亦君当然不知道这些。但是他听到孙女时，不免有一些心惊。他知道钟翰林和念念的事情，不管在谁身上，都是一道过不去的坎。

    “你一天到晚的能不能消停一会？人都去世了好多年了，你怎么还放不下？想带到棺材里去吗？”

    “你个老不死的，你敢咒我，要不是你，我至于生那么大气吗？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得想着路边的花花草草。我一个好好的人，被你弄成了小三，我这一生冤不冤呐？现在她是死了，不明就理的人，还以为是我逼死了她呢？我找谁说理去？”

    “你今天怎么了？吃错药了？好端端的又提起这事。过去了就过去了，老是揪着不放，只会让人添烦恼，也起不到作用了。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能平平安安的过几年吗？”

    “呵呵，平安，死老头子，你听好了，你这辈子别想平安了，有些事情你是过去了，可别人未必过的去。”

    钟素芝其实是暗指季念念和钟翰林，季亦君还以为是钟素芝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呢。

    钟翰林知道念念心中有一个结，而且这个结只有自己主动去打开，才能更好地面对以后的生活，可是要打开这个结，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念念一个最有力的信念。

    现在栗园在此，何不趁着机会向念念求婚。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在娘家人面前求婚，更有意义的事情了，也更能证明自己对对方爱的程度。

    钟翰林在心中思索，该怎样去做才能让念念痛快的答应嫁给他。去问一航吧，他自己还是个单身狗呢，整天的这个离婚官司，明天那个精神出轨的，正常的人和他交谈都得疯。还是问那帮小毛孩子吧！毕竟是学生，思想单纯又鬼点子多，没别的事儿，把学习的精力全都用在了谈恋爱上，要是拿出十分之一的精力来学习，也不至于挂这么多科。

    趁下课的空时，钟翰林走到他们中间，“问你们个事，我想向你们师母求婚，有什么方法最好？”

    “哟，老师，难得你这么谦虚的向我们求教问题，是不是做什么事惹师母生气了？要把你逐出家门？用求婚来认错。”

    “有点正行好不好？我向你们请教呢？竟然拿老师开涮了。”

    “老师，我和你说认真的，”一个女生上前，“你要是娶我，不用求婚都可以。”

    “哈哈，”同学们一阵大笑。

    钟翰林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孩子，真难带。”

    “你放心，老师，给我十分钟，我们绝对给你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华珊和徐友玲下班走出大门口没几步，就看到钟翰林站在马路一边，以为他是来找季念念的，就说：“念念刚走，你没有看见吗？”

    钟翰林微微一笑，“我看见了，我是来找你们的。”

    “啊，找我们？”

    华珊和徐友玲很是惊讶。

    “我想请你们帮个忙，过两天我想向念念求婚，希望你们俩在场。”

    “好啊好啊，这是好事，我们一定到场。”她们两个异口同声的说。

    “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

    “那倒不需要，你们只要到场，我相信念念见到你们会很开心的。”

    “好的，到时候我们一定到。”

    “那谢谢你们了，这件事暂时先不告诉念念，等到星期六晚上，你们找借口直接和念念家来就行了。”

    “好的，没问题。”

    钟翰林礼貌的谢过离开。

    华珊对徐友玲说：“同样是老公和男朋友，差别怎么会这么大呀？”

    徐友玲有点不屑地说：“你说你自己啊，别把我也扯进去，我的老公现在在我的调教下，比以前好多了。”

    华珊撇着嘴，“他对我不好，我就换了他。”

    “哟，小丫头，瞧把你能耐的，我告诉你啊！交男朋友可以，换男朋友也行，但是要有底线，三观要正，懂吗？姐是过来人，在这方面吃过很多亏，我希望你不要走我的弯路。这男人几乎没有几个好东西，如果你自己不珍惜，他们也会抱着耍你的态度。其实在谈恋爱这方面，吃亏的永远是女人。”

    一句话说的华珊面红耳赤，徐友玲心知肚明，上去搂着她，“小姑娘，你还年轻，有很多次机会好好把握，别让自己的青春留有遗憾。如果，我是说如果，男朋友对你三观不正，又对你家暴，不管什么事情，你要果断的放手，及时止损，任何时候不要对自己将就，千万不能将就，就算自己再不甘心，再舍不得，也要放手。”

    华珊点点头：“谢谢你，姐，他要是敢对我家暴，我就废了他。”

    徐友玲冷笑了一下，把头转向一边，“就怕到时候你想废了他，也下不去那个手。这都是我的前车之鉴。如果人生真的可以重来，我情愿回到小时候，好好的读书，好好的做人，不再为了谁去将就自己。如果人生允许，自己过一生也可以，不一定非要结婚生子伺候公婆，整天一地鸡毛的生活。是它把自己逼成疯子，可家人还却说你自己在作。像我们这样已婚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娘家回不去，婆家留不住，自己还有个小油瓶，放不掉甩不开，那个时候才真正的体会到滋味？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姐，“华珊听了有些感慨，把刚才的狂妄扔在了一边，“谢谢你对我说的这些话，我会记在心里。”

    “要记住，也要做到。我是没有机会了，但是你年轻，你还有机会。事事可以改变的，但是时间没有办法重来。既使生活里有许多不可更改的原因，来阻碍我们，即使我们不敢去尝试新的生活，但至少你要去努力，情愿当时抱怨也不要以后后悔，想该想的，放开该放开的，好好的生活！早晚有一天，你会发现那些你认为过不去的坎，都成了你回不去的过往。”

    “好的，姐，我一定记着你的话，不沉迷过去不期待未来，活好每一天。”

    “是的，一起加油吧！”

    “加油。”

    她们笑着说着并肩向前走。

    钟翰林把父亲约到了一家咖啡馆。

    好久不见了，父子没有多少话可说。但是季亦君的心里不得安宁，前两天老婆有意无意的话，一直在他耳边挥之不去。

    果然儿子在这个时候，约他见面喝咖啡，肯定是有事情。他不露声色的问。

    “念念好吗？”

    “她很好，现在参加了服装设计比赛，成绩还算不错。”

    季老爷露出了一点笑容，“没想到这丫头还挺聪明的。”

    钟翰林点点头，“那当然，你以为我随随便便就能看上一个丫头吗？”

    季亦君脸色立刻变了。钟素质的话，也立刻应验了。

    “还对那个丫头不死心。”

    “爸，一码归一码，我希望你不要混为一谈。这本来就是两件平行的事情，你非要它们相交，到底为什么，就因为妈妈嘛，对不起，她的所做所为我不能认同，为了自己内心的私怨嫉妒，不顾任何人的感受，胡作非为。爸，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打算告诉我和念念，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妈妈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不是害怕我们受到更大的伤害。”

    “你到底想说什么？”

    “爸爸，你别隐瞒了，该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季亦君沉默了一下说：“我当时想说，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又害怕你妈妈，她是一个被嫉妒蒙住了心胸的人，所有的事情都要顺着她的心愿来，不然遭殃的还是你们，所以就隐瞒了下来。而且当时我一心在江筠身上，所以就忽略了念念。”

    “我现在和你说念念，能不能不要扯别人，我和她没有关系，老爷子，你要搞搞清楚，她们两个人的幸福，哪一个对你来说才是重要的？”

    季亦君叹了口气，“你是不是现在特别怪我？这么重要的事情，我竟然瞒着你。”

    “没有，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只想往前看。”

    “翰林，你这三年照顾念念，我很感谢你。”

    “我不要你感谢，照顾念念我心甘情愿，我只想告诉你件事，如果你不赞成，但我希望你不要阻拦，我想娶念念。”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娶念念。”

    季亦君心里终于明白，他这一生真的不得安宁了。

    “臭小子，你疯了吗？你们这样做，把我们置于何地，把念念的亲人置于何地？你们不觉的有伤风化吗？”

    “我怎么有伤风化，我们的关系，只不过是你们上一辈留下来的表面问题而已，与我们没有关系，再说我们是相识在你们相认之前，又不是相认之后，你能别那么顽固好吗？”

    “翰林，不是我顽固，而是你固执，你能不这么做吗？你想过没有，别人会怎样议论你们，又怎样议论我们。”

    “我没有固执，我也不认得别人，我只是想娶我爱的人。我现在是来告诉你的，不是来和你商量的，你要有思想准备，至于妈妈妹妹那边，他们若是接受就好，若不接受我也无能为力。”

    “儿子，你能清醒一点吗？你这么做，这边的父母和那边的父母都不会同意的。”

    “现在想起来你们是父母了，那又怎么样呢，实在不行各叫各的，大不了，你们都全当我们不存在，你们也不是没做过，你们那么多孩子，亲生的后续的，爱他们爱的很深，何必还在乎我们呢。我之所以告诉你，是我不想把事情做的过分，我尊重你们，但这并不代表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就要放手，我必须要听你们的指挥。”

    钟翰林不满老爷子说的话，口气明显的强硬起来。

    “看来，这么多年你对我的怨气很大，”季亦君摇摇头，“对不起，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知道错了，但是你不能一错再错。这么多女孩子，你非得要娶念念吗？哪怕江筠，我也不说什么呀？”

    “爸爸，除了念念，我不会娶别人的，这是当初那句话，也是现在这句话，以后还是这句话。”

    季亦君挠头了，“你们都大了，有自己的主见，我是不掺和了，可是你妈和你妹，她们若要是有什么行为，我阻止不了，你得有个思想准备。”

    “这我知道，如果她们让念念难堪，我不会袖手旁观，如果真有那一天，也别怪我不讲情面。”

    “哎，”季亦君叹气，“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回去了。”

    “爸，有些事，命中注定，你逃不掉。”

    “是啊，逃不掉的，你说都是因为我一个人引起这么多事。要报应就报应在我一个人身上好了，干嘛非得牵扯无辜的人？”

    季亦君明显的力不从心了。

    “咖啡的钱我付过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平安的谈话，你既然有你自己的主张，那你就去做吧，我厂里面还有事儿，先走了。”

    咖啡馆里悠扬的钢琴声，午后温暖的阳光，深色木质地板和家具彰显出年代久远的沉淀。一扇门，隔绝住了外面的灯红酒绿，浮躁喧嚣人来人往。

    但是一扇门，也能隔绝住人和人的内心。

    钟翰林望着父亲，他的背影晃动在时间之上，头上有了白发，一身灰色的西装让银色年华，有了慈祥的味道。

    可现实总是背其道而行之。

    一扇门之外的大街上，银杏树装饰的秋天，格外的壮丽又深情。父亲远去的背影，有城府有沧桑有阅历，也有无奈和不甘心，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起。

    其实每个人都要适应这个世界的温度，人性的复杂不能一概而论，要相信也要理解。

    钟翰林静静的坐在咖啡馆里，悠扬的琴声穿梭于微隙的气息，浓浓的咖啡犹如年华岁月的洗礼与沉淀，将所有的纷纷扰扰归于平静。

    时间不能复制，人生不能重演，对不起，爸爸，你可以认为我固执，我始终不能逃脱季念念带给我一生的牢笼。